第74章 噩夢尤做,仇卻報錯了
好似又夢迴了過去。
天空落著鵝毛大雪,凍得人連臉都是僵的。
她被人用鐵鏈拴著脖子拖行在不平整的地上。
地上全是尖銳的釘子,一根根划著她的皮肉。
傷口的肉被一遍遍的划著,磨著。
而她發不出一絲聲音,也動彈不了半分。
只有無盡的眼淚在抗議著。
可這還不是最疼的。
她的四肢百骸彷彿被鑽骨一般的疼。
連臉部的骨頭都是疼的。
這種疼,勝過被釘子一遍遍的磨著傷口。
上官棠音哭著驚醒。
這夢,她做了無數回了。
水神醫說她的夢是真實發生過的。
她的後邊身子從肩膀到腳,全是劃痕。
還少了很多皮肉組織。
上官棠音渾渾噩噩的望著頂頭繡著雙魚戲水的蚊帳。
久久回不過神來。
腦子裡又雜亂的跳出上官家所有人的臉。
還有阿綏與上官犇那一口一句你不是上官棠音時的嘴臉。
她,是誰?
“醒了?”
一道磁沉的聲音傳來。
上官棠音一轉頭便瞧見了坐在床邊的雲瀲。
眼裡的淚莫名的止不住,滑落了一顆下來。
她蜷縮起身子,一言不發。
滿臉的細密汗珠。
雲瀲伸手想要擦去她額頭上的汗珠,她躲開了。
看著她兩眼麻木清冷的樣子,雲瀲眼裡暗暗湧上疼惜的情愫。
溫聲道:“昨晚的事,娑冉都跟我說了,若想消失幾日,這幾日便在我這裡吧,沒人知道你來我這。”
上官棠音依然不說話,什麼反應也沒有。
她現在腦子很亂,費盡心機報仇,臨近成功時,卻發現報錯了仇,從第一步便走錯了!
從前她好歹知道自已是上官家的人,可如今,她算什麼?
又是誰?
這仇從何報起?
被人虐待的噩夢一遍接一遍的做,卻想不起自已是誰,拖行自已的又是誰。
她豈能不恨!
雲瀲默默地坐在床邊陪著她,見她唇角有些乾澀,便取了溫水來喂她。
上官棠音扭頭不喝。
雲瀲看著她這副心如死灰的樣子,擔憂的皺起眉頭來。
“你是誰,唯有你自已能證明。”
“好不容易活過來,若由著身體垮下去,你受的苦才是白受了。”
“你的仇人,更是痛快。”
上官棠音淡淡地開口:“我自已都不知道自已是誰?如何證明自已是誰?”
雲瀲神色沉重的凝著眉頭看她,“隨心而為,你心裡想做什麼人,你便做什麼人。”
“我陪你一起揪出真相。”
上官棠音抬眼看向她,神色疑惑,“珩王明明偏愛女帝,為何對我這個與盛嫣玉相似之人這般好?”
她現在看誰都懷疑有目的。
就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是誰,卻都不告訴她一樣。
雲瀲抬手輕輕撩開她滑到眼上的鬚髮,溫聲道:“誰說我偏愛容蕊?”
“我從未喜歡過她半分。”
上官棠音卻是不信的,不偏愛,又豈會當眾拱手讓皇位。
又豈會任由容蕊將妹妹遠嫁到南樾,夾在洛漪渺與賀蘭敏川中間。
容蕊明顯是想以此牽制他。
他不可能想不到。
但是這些她好像也沒什麼立場說出來與雲瀲對峙。
她又垂下了眼去。
雲瀲卻像是知道她心裡想什麼似的,很自覺的解答了她心裡的所有疑問。
“你覺得我偏愛容蕊,是因為我把皇位讓給她這個外姓人是嗎?”
上官棠音不說話,表示預設了。
雲瀲卻解釋:“我讓出皇位,那是因為她是嫣玉的親姐姐,是嫣玉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親人,她以死相逼,我不得不同意。”
上官棠音又是一個震驚。
“你不是恨盛嫣玉嗎?”
雲瀲當場否認。
“我心裡只裝過盛嫣玉一人。”
上官棠音也不想聽他的故事,又垂下了眼去。
雲瀲明明是個話少之人,今日卻自言自語的非要與她解釋許多。
比如,為何任由雲綰岑嫁到南樾。
“容蕊強行將綰岑嫁給賀蘭敏川,其目的是想利用綰岑牽制我,只要綰岑犯錯,我必然會有所維護,我一動,必然牽扯東籬。”
“三大洲會因為綰岑而動搖。”
“這些我自然知道,所以綰岑出嫁前,我便私下與她說明白了這些。”
上官棠音還是忍不住要說一句,“憑你的權勢地位,硬拒了這場婚事也不是不行。”
雲瀲看著她那副不愛聽,又想問的樣子,眼底漾起一抹微不可見的笑意。
“我是可以阻止,但是他們是彼此一直在苦尋的人,我何不成全了他們。”
上官棠音也不明白他們彼此尋著對方,為何會鬧到這地步。
自已的事都沒搞清楚,別人的故事,沒空聽。
她索性閉上了眼睛。
她現在迷茫得很。
雲瀲卻非要叫醒她。
“喝點水再睡,一會還要喝藥呢。”
雲瀲就是這麼貼心,知道她每日喝的什麼藥,把江九叫回來給她繼續熬藥。
雲瀲坐在床邊一直陪到中午。
娑冉把藥和飯菜都端了來。
“起來吃點東西,把藥喝了再睡。”
聽到喝藥,上官棠音顧惜自已身體,才是從床上坐起。
雲瀲接了飯菜過來,竟要親自喂她。
雖然她的左手是接上了,但是現在還不能動。
她吃東西確實需要喂。
但是讓雲瀲喂……
“我不習慣,你讓娑冉來。”
娑冉雖然是雲瀲的人,但是隻要能幫到她,管她是誰的人。
來者不拒。
除了端先生,她也沒有什麼秘密。
若是身邊人害她,那她求之不得。
更能揪出害她之人。
所以她從來不介意娑冉是雲瀲的人。
反而用得挺熟。
雲瀲依舊要喂她,“娑冉暫時不在府上。”
“誰喂都是吃,別挑人。”
上官棠音也懶得管了。
吃便吃吧。
在雲瀲府上這幾日,雲瀲日日晃悠在她跟前,總是閒著無事便喂各種東西給她吃。
也會與她說很多話。
說的最多的是盛嫣玉。
天下人都以為雲瀲恨盛嫣玉。
但云瀲嘴裡的每一句話,說的都是對盛嫣玉的愛意。
很濃烈的愛意。
雖然她也分不清真假。
但是她能清楚的明白,雲瀲從一開始便將她當做了盛嫣玉的替身。
就如同上官犇拿宣嫿寧、麗娘當做尤氏的替身一樣。
那兩個女子,一個痴到最後被親手燒死,連帶著女兒的一輩子也毀了。
一個滿心歡喜的討好到最後,卻只是別人手裡的棋子,什麼也沒得到。
而她呢?
上官棠音只在雲瀲府上待了三日便離開了。
她最後還是又回到了上官家。
今日,是上官犇進肅清院的日子。
她身份不明,沒有家,沒有去處。
想來想去,還是回上官府把一些事了了再走。
剛要進府門,便連樞堯從隔壁房子出來。
一見上官棠音便熱情的跑了過來。
“音兒,聽說你病了,連著幾日都不許人探視。”
樞堯扶著上官棠音一個勁的檢查打量。
他大概還不知道,她不是上官棠音吧?
上回從宮財司將她背到宮門外,累得滿頭大汗,卻笑的比誰都開心。
那都是因為她曾是尤氏的女兒的緣故。
如今卻不是了。
上官棠音冷冷的搖頭,“我沒事。”
樞堯說著話與上官棠音一塊兒進了上官府。
“我昨天剛搬到你家隔壁,以後,我可以經常來看你了。”
“你這身體啊,要多多注意,我與宮裡太醫求學,學了兩個月,如今有些進步了,待我以後學成,我日日上府來給你把脈,監督你的身體。”
“對了,我給你生辰送的那些緞子,有沒有請師傅來量身做衣裳了?”
“還有那些頭面,你成日打扮得太素淡了,女兒家要花團錦簇的,看著才鮮活。”
“……”
樞堯一路說個沒完,跟個操心老媽子似的。
上官棠音本是嫌煩的,可不知為何,今日就想聽聽這種關心人的嘮叨。
大概是因為剛失去曾擁有的東西,突然覺得這些東西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