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屠龍之術，惹怒燕王
說實話朱棣不是很喜歡徐長卿這種人。
覺得這種人大多是誇誇其談，看似自信，其實自負，志大才疏而已。
但偏偏，從徐長卿口裡冒出來的話語，卻又理據分明，讓他有一種似乎就是這樣，又似乎不是這樣的感覺。
朱棣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已經決定了，如果接下來，徐長卿依然還是像剛剛那樣誇誇其談，只談例證，而拿不出具體的解決辦法，那即便是他說的再讓人信服，這個人，他也不會用。
這樣的人他見過的太多了，他現在需要的是實幹家，需要的是一個能幫他解決眼前困局的大才，而不是口溜子。
徐長卿似乎也察覺到了朱棣的不耐，眼神稍稍一凝，再次問朱棣道：
“陛下，您真的確定了？為求打破這歷朝歷代都逃不過的兩三百年國運，不惜與我等黎庶共天下？”
嗯？
這小傢伙，難道是，要說點真東西了？
朱棣眼眉一挑，淡淡的點頭，道：“不錯，若是真能讓我大明打破兩三百年國運之命，與黎庶共天下又如何？天下黎庶，皆為我大明子民！”
好一個天下黎庶，皆為我大明子民！
這才是歷史上那位永樂大帝該有的心氣！
徐長卿身軀也是一震，深吸了口氣，把臉上肆意的狂放收起來了。
在這之前，他確實是有試探這位燕王殿下的意思。
畢竟伴君如伴虎，即便是傳說中的永樂大帝，殺起人來，那也同樣是毫不手軟的。
他還不想這麼快就死，尤其是因為口花花而死，在他看來那更是死的一文不值。
而現在，他需要認真了。
“陛下，我這裡有一策，曰：攤丁入畝！”
徐長卿從旁邊書箱裡找出來先前寫好的書卷，呈給朱棣：
“人丁畝口，歷朝歷代，壓在黎庶頭上的苛捐雜稅往往以人丁為準，一丁納一稅，十丁納十稅。
此種以人丁為準的收稅方式，看似最公平，但實際上，因為歷朝歷代都無法阻止的土地兼併之故，到頭來反而是成了黎庶眼中最不公平的收稅方式！”
最不公平嗎？
朱棣眼眸轉動了下，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接過去書卷翻開。
啪！
剛看過不足一頁，朱棣便是突然把書又合上了，虎目冷冽，死死盯住徐長卿：“徐長卿，你可知此書意味著什麼？！”
“又一場戰爭。”
徐長卿沒有被朱棣嚇到，對著朱棣深深一躬，道：“陛下起於燕京，靖難天下，草民亦知我大明此刻國力衰微至極。
但，
有些戰，他是不得不打的！
陛下如果不趁著現在的大勝之勢繼續打下去，那未來，這場關乎我大明所有黎庶性命的大戰，便永遠也不可能再打了。”
“是嗎？那你是看不起本王，還是看不起本王后世子孫？！”
砰！
又一聲巨響，
朱棣重重一巴掌，差點沒把三人面前的實木方桌打爛！
“陛下息怒！”
旁邊一直看戲的老和尚道衍臉色一變，慌忙拉上徐長卿，就要跪地請罪。
徐長卿沒跪。
死死頂住了道衍老和尚的拉扯，也不顧老和尚焦急萬分的怒視，依舊神目灼灼，對視著朱棣酷烈的虎目，一字一頓的說道：
“開局一個碗，結局一個國。
萬民皆暴虐，屠龍天下反！”
轟隆！
噼裡啪啦！
刺目的閃電，如同蛟龍降世，肆意在這靜謐的小居室中肆虐，霎時間便點燃了道衍老和尚辛苦收集的無數名經重典！
熊熊烈火，瞬間在三人身周驟起！
“保護陛下！”
怒吼身中，雜亂的腳步聲洶湧而至。
“滅火！”
朱棣口中冷冷的吐出兩個字，身形卻一動不動，只繼續死死盯了徐長卿，好似不共戴天之仇眥！
徐長卿也沒有動。
包括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道衍老和尚，三人，兩人站著，一人跪著，全都好似沒看到身周的熊熊烈焰一般。
似是，都成了雕像，
雷霆劈不死，大火燒不化！
“徐長卿，你膽子真的很大，很大很大！”
終於，等到火焰被護衛徹底撲滅，煙霧繚繞之中，朱棣緩緩放鬆了臉上的酷烈之色，看著徐長卿忽然哈哈一笑，道：
“但是這很好！
本王麾下臣屬，包括你師父道衍在內，從未有一人敢與本王於烈火之中對峙，
你能有如此心氣，本王，很是欣慰！”
“陛下謬讚。”
徐長卿這時候也才敢輕吸了口氣，稍稍緩解下幾欲窒息的眩暈，看著朱棣展顏一笑：
“草民無父無母，孑然一身，此生，也就敢為我大明萬萬黎庶爭下這第一次了。”
說罷蒼白的臉色驟然紅潤，人卻已如靈魂離體一般，直挺挺的朝後倒了下去！
他嗎的，於雷霆烈焰中與君王對峙，還真不是人乾的事啊！
清醒的最後一刻，徐長卿在心裡大聲罵娘。
“徐長卿！”
耳邊迴響著朱棣這位傳說中的永樂大帝驚怒交加的怒吼，徐長卿嘴角扯起絲絲弧度，徹底暈迷了過去。
“來人！來人！”
朱棣驚慌失措的跑到徐長卿身邊，把他從地上攙起來，感受到他後腦勺出的粘滑，便更是驚慌不已：“御醫！叫御醫！”
“陛下！”
道衍老和尚驚呆了，不敢置信的看著那被朱棣抱在懷裡，像似抱著自已親兒子般的徐長卿，只覺得人都有些麻麻的。
徐長卿，他這個抄經養性十年的小徒弟，從今往後，怕是真的要潛龍飛天了！
……
御醫來得很快，徐長卿也並不是真的死了。
於是半個時辰之後，等周遭一切重新安靜下來，徐長卿睜開眼時，看到的便是自家和尚師父與燕王殿下像是老父親一般，齊齊守在自已床榻前的一幕。
“陛下，師父……”
徐長卿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被朱棣伸手按住。
“不忙。”
朱棣此時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與徐長卿對峙之時的冷酷狠戾，反而真就像個慈祥的老父親一般，輕輕拍著徐長卿肩膀：
“先好好休息吧，放心，你小子的屠龍術，本王和幾個兒子，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