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間,吳哥兒已經十歲了。吳玲也已經十三歲了。

在吳哥兒八歲的時候,許春花又給吳遠生了兒子。取名為耀武。

清雲村,女子十五歲嫁人。吳家家底不錯,有二十幾畝薄田。

許春花老早就給吳玲說了旁邊清遠村的沈家獵戶。

這可是一門好親事,那戶姓沈的人家家裡都是靠打獵為生。家裡的房子那都是青磚鋪的四進的大院子。

提親那日送的都是半隻肥豬。這些肉,許春花都沒捨得吃。只取了些做了肉圓子湯,其他的全部醃成了臘肉。

一家人好好的開了個葷。不過這些都是和吳哥兒沒什麼關係。

許春花日常只給他吃烤紅薯,偶爾有幾個餿了的饅頭米飯會給他吃。

好在他會找野食,餓的頭暈眼花的時候就跑到林子裡摘些野果。不過冬天的時候也只能餓著。

冬天的時候娘不會給他做衣服,家裡的凍活也都是他幹。

屋子裡,剛訂好了親事,吳玲和許春花笑意盈盈。手裡捧著糕點坐在臥室裡聊天。

吳耀武和村子裡其他孩子跑出去玩了。吳哥兒活動了一下發軟的手。兩天沒吃飯了,只啃了個爛紅薯。

餓的發暈,不過手裡的活計也不能停,不然娘和姐姐他們看到了要罵。

吳哥兒羨慕的朝姐姐房裡看了眼,屋子裡又暖和又幹淨,還有糕點吃。身上穿的都是厚厚的棉襖。娘坐在姐姐對面溫和的說著話。

那樣溫柔的神情吳哥兒是沒見過的。

吳玲正和娘說的高興,撇過頭就看到了吳哥兒的眼神。當下就冷了臉,起身重重的關上了窗子。

真噁心!

吳哥兒趕緊提了桶進去,讓娘看到了又是好一頓打。好在娘現在心情不錯。

到了吃午飯的時候,許春花蒸了一大鍋幹米飯,還煮了些臘肉。炒了一大碗油浸浸的蔬菜。

一家人在堂屋裡熱火朝天的聊著天。吳哥兒蹲在柴房裡,聽著外面的動靜。肉的香氣讓他頭腦陣陣發暈。

這樣的好東西,爹孃就是餵狗也不給他吃的。等堂屋裡人聲散的差不多了。

吳哥兒才敢撐著飢餓的身體走出房門。堂屋裡只有幾個空碗,菜娘都收起來鎖著了。

吳哥兒認命的拿起碗來洗,眼裡的淚水怎麼也忍不住。

在家裡的日子就像在黑漆漆的冬夜裡,又冷又絕望。

等吳哥兒收拾完了東西,找不到吃的,只好偷摸拿了個紅薯。他實在餓的發緊。

現在是冬天,爹孃都在房裡烤火,不會出來。

等把紅薯狼吞虎嚥的吃下肚,吳哥兒才感覺到了一點人間煙火氣。

枕著柴房裡的松針葉子沉沉的睡去了。

臥室裡,許春花和吳遠正在商量著。

黑暗的油燈下,吳遠正在點著家裡的銀錢。

許春花扎著鞋墊,漫不經心的問道:“都找好了嗎?”

吳遠點了點頭,伸頭看了看柴房,又把門給關上了。

許春花看著自家男人這樣,輕笑了一聲,問道:“怎麼?怕那掃把星聽見?”

吳遠沒有說話。

許春花譏笑道:“就是這麼個掃把星的命,要不是他擋了我兒子的路,我兒子也不至於才5歲,早是縣裡的文曲星老爺了。”

聽到兒子,吳遠的面色緩和了許多,沉聲說道:“找了雲安縣的捨身牙行,說是日常做工,有人買了用就賣出去。

每天都吃白米飯麵條,做滿一個月有假期,可以回家探親。死契賣身錢可以給25兩。”

許春花冷哼了一聲,說道:“倒是讓這掃把星過上好日子了。”

吳遠沒有接她的話,只說道:“畢竟是親生。做的太絕怕有孽障。”

許春花聽了也沒再繼續說話了。兩個人相互無言,熄了油燈睡去了。

窗外的小雪嘩啦啦的落下,給整個大地都蓋上了一層雪白的毯子。

牙行的人來的很快,那天吳哥兒正收拾著院子裡的積雪。就見幾個人被爹迎了進來。吳哥兒不敢看。只在一旁幹著活計。

突然阿爹扯過了自已,那幾個掰開他的牙口仔細看了看頭。坐在院子裡跟吳遠還價。“這也太瘦了,皮相也不好。怕是賣不出去啊。”

聽了牙行的話,吳遠當即就氣的扇了吳哥兒一巴掌,罵道:“不爭氣的東西。”

吳哥兒乖乖的站著,也沒有躲。

他早就知道爹孃會賣了自已,反正到哪裡都一樣,都是個死字。

牙行的人看著人沒有說話,吳遠心一橫,喊道:“15兩,錢貨兩清,概不相欠。”

牙行的對視了一眼,都笑了起來。給吳遠結了錢,簽了賣身契。推著吳哥兒就往外面走去。

院子外,還有幾個衣衫襤褸的哥兒女孩,單薄的衣服在冬日的嚴寒下瑟瑟發抖。

吳哥兒順從的跟著他們走著。牙行倒是很滿意他的識趣兒。

走到了村口,老遠就看到吳耀武跟著一堆孩子玩。

“掃把星,是掃把星。”

“吳耀武,你們家掃把星跑出來了。”

“哈哈哈。”

一群孩子肆意的笑著,吳哥兒麻木的站在人群中。直到對面扔過來了石頭砸破了頭也沒有吱聲。

牙行的人也沒有管,還拿了兩塊糖出來。招呼對面的小孩子過來。

對面的小孩子只有吳耀武靠了過來。牙行的人把手裡的糖塞給他,說道:“叔叔以後把掃把星給你帶走了,開不開心?”

吳耀武吃著糖,高興的點了點頭。

牙行的人繼續問道:“叔叔哪裡每天都吃白米飯,麵條,以後長大了想不想來啊?”

吳耀武說道:“嗯。”牙行的人高興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虎頭帽。

說道:“以後等你長大了,叔叔來接你們。”

說完,就把吳耀武推到了小孩子中,一群小孩子又高興的玩了起來。

到雲安縣的路很遠,中途牙行的人喊了一輛驢車帶著他們往捨身牙行趕去。

冬日的風颳的人臉上陣陣刺痛。車上的孩子都沒有人說話,麻木的坐著,空洞的眼神。

不知道有什麼在等待他們?也不知道未來會有什麼樣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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