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派出所內,民警郜白正被所長劈頭蓋臉地罵。

“你啊,”所長被氣得一時語塞,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只好一個勁兒地用手指著,“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由於郜白的疏忽,一名入室盜竊的嫌疑人在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老刑警了,人都被抓現行了,你不能先給他銬上啊?還先送醫院,還自已掏錢?”

郜白低頭不語,所長正在氣頭上,此時說什麼他最好都受著。

見他不回答,所長開始掰著指頭數起郜白所做的蠢事。

“22年,跟鐵路公安聯合行動那次,嫌疑人從廁所窗戶跳車了。八十邁,沙土地,你就敢跟著往下跳。他不要命你也不要命啊?”

郜白邊撓頭邊說:“所長,你也太誇張了,也就三十,可別聽他們跟你瞎說。”

所長喝了一口茶,稍稍壓住了火氣繼續說:“公安系統內聯合通報,也就是他媽你小子命大。”

“打拐是?”“24年,所長。”

“啊,對!”所長頓了頓,“24年,和外省聯合行動……”

郜白突然出言打斷:“那個,領導……”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能說的秘密,所長將“打拐”相關的內容巧妙地跳過,進入到下一項。

“26年,216行動,那個貪汙的行長前腳剛被送進看守所,還沒判完,你後腳給自已找了個痴呆的老孃。”

郜白也很無奈,辯解道:“我都說了,別在大年三十抓人。老太太還在飯桌上,你們就給人摁那兒了。看給老太太嚇的,我不得提點東西去醫院看看人家。誰知道她把我認成她兒子了。”

所長又拿郜白單身開刀:“你說你三十大幾的人了,個人問題還沒解決,”

郜白心想,他一個月三千七百元的工資,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哪來的錢處個女朋友呢。嘴上卻只能嘿嘿地傻笑,點頭附和道:“您說的對,我會努力。”

最後是所長的總結性發言:“我知道,你從大城市回到咱們小地方來工作不容易,市裡領導對我是再三囑託,一定不能把你用廢了,你是塊好材料。”

郜白立正站好,義正辭嚴地保證:“請領導放心,我一定把人找回來。”

又一口茶下肚,所長的氣也消了大半,語氣終於變得緩和:“行,給你兩天時間。人什麼樣啊?”

“大概十三、四歲,初步判斷是星城中學的學生。”郜白拿起一個藍色揹包給所長看,裡面有一件校服和其他文具。

所長問道:“身份確定了?”

“是。”“那隻給你一天。”

郜白雖不情願,卻沒再討價還價,而是改換笑臉問所長:“所長,那你看這次的處罰……”

“滾!”所長順手抄起桌上的筆筒就扔過去,接著抓起什麼就扔什麼。

郜白從所長辦公室逃出來,正巧遇見剛來新調任的年輕片警小景外勤回來。

“郜隊,裡面咋了啊?”

“沒事,所長手抖把東西摔了。昨天還順利吧?”郜白指的是這次針對文娛場所的例行檢查。

“還比較順利,就是在鼓樓街的那家網咖收尾的時候出了一點小意外。”

郜白對轄區內的情況十分了解,半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他的注意:“月上網咖?李姐那邊一直挺規矩的,出什麼事了?”

小景有些不好意思,初來乍到的他對情況還不怎麼熟悉,郜白為此還曾詳細給自已講解過商戶們的情況,可他卻沒放在心上啊,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郜白看出了他的心思,寬慰道:“沒事沒事,這次讓你帶隊,就是為了儘快熟悉情況的。說說吧,具體有什麼問題?”

“接近凌晨的時候,發現有個未成年人上網。一問才知道是李姐的兒子,搞了個烏龍。”

郜白原本放鬆的神經瞬間緊繃了幾分。他又詢問了更多細節,小景也都一一道來,不敢漏掉半點。

聽完了故事的全部,郜白點了點頭,語重心長地告訴他:“不瞞你說,昨晚從醫院跑的那個,跟你描述的小孩有幾分相似。”

“啊?那我不是……”聞言小景頓覺不妙,嫌疑人就在眼皮底下溜走,而他毫無察覺。

“只是有些相似,別放在心上。”郜白給他寬慰道,拿起車鑰匙準備動身去網咖探探究竟。

“郜隊,等等。”小景突然想起了什麼,急忙跑回自已的工位,拿起昨晚的筆記遞給郜白,“這是那個小孩的身份證和名字。”

郜白點點頭表示肯定,仍然溫柔地鼓勵道:“行,幹得不錯,景。”

小景還不敢離開,好像犯了什麼大錯,等著郜白宣判。他試探著問:“郜隊,那個,沒有什麼事的話……”

“沒事了,”郜白突然想起他對自已的稱呼,“誒,是誰讓你喊我郜隊的?”

小景也實誠地答道:“是周哥、楊哥他們,他們說你過去是刑偵大隊的支隊長,習慣被人這麼叫了。”

“行,沒事了。你進去幫所長收拾一下吧。”

小景以為是什麼好差事,屁顛屁顛啊地去了,卻被飛來的資料夾正中腦門。

所長一臉的困惑,沒想到這時候有人推門進來。看著外面的老人們都捂著嘴偷笑,小景似乎也明白了。

“你……沒事吧?”所長趕緊關切地問道,所里正缺人,他可不想莫名失去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新鮮血液。

小景捂著額頭,眉骨上緣已經腫起了小包。所長的氣一下子全消了,得知又是郜白搞的鬼,他高聲罵了一句混賬,讓坐在外面的人都能聽到。

郜白自知計謀得逞,動身去網咖了。他了解李姐的家裡情況,當然知道她沒有兒子。其次也清楚她的品性,並不是會違法亂紀的人。她撒了這麼大一個謊,肯定也知道會傳到自已這裡。

也許,她有什麼難言之隱,只能透過這種方式傳遞資訊?可能被人脅迫?

郜白把情況越想越壞,他習慣了做好最壞打算,卻往往與實際越偏越遠。他驅車風風火火地來到網咖門口,卻見李姐正在門口懶洋洋地曬太陽。

聽完郜白的猜想,李姐被逗得咯咯直笑,活像只老母雞。

“小皓警官,你這被迫害妄想的毛病是一直不改啊。”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郜白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他直入主題,“昨晚你是不是收了個未成年?”

老闆還以為郜白要追究自已的責任,連忙去拉他的手:“那個,郜警官,我一時糊塗,這次就算了吧。”

郜白沒搭理,接著提問:“人長什麼樣?”

李姐邊用手比劃邊解釋:“大概有我下巴這麼高,挺瘦,平頭,瓜子臉,雙眼皮,看著像哪的學生娃。”

郜白見特徵也都對得上,便讓她調監控,李姐聽完連連擺手,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小郜,下次帶你們警隊的來上網,姐姐給你打折還不行嗎?”

郜白端出從未有過的嚴肅面孔:“昨晚有個入室盜竊的嫌疑人畏罪潛逃了,我懷疑他到你這裡來了。”

李姐看郜白一副撲克臉,好像發生了什麼要緊事,不再套近乎,乖乖調出了昨天晚上的監控。

郜白看了監控,指著畫面中的林語行激動問道:“就是他!人去哪兒了?”

李姐搖頭。4點以後見沒再有人來,她就回家休息了。

“知道他叫什麼嗎?”

如果是學生,最可能去哪裡呢?

“人回來了拖住他,給我振鈴三聲然後掛掉。”

郜白心裡有了答案,他簡單交代完,急匆匆走了,留下李姐獨自懷疑人生。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小不點能幹出入室盜竊的勾當。

郜白打著警燈一路疾馳,過往車輛紛紛避讓。在接近星城中學時,正是學生的上課時間。考慮到社會影響,他又將警燈關閉,把車停在了校門口不遠處,步行前往。

透過鐵柵欄,郜白出示了相關證件後表明來意:“我是來找人的,需要你們的一個學生配合調查。”

星城中學並無警察造訪的先例,門衛讓郜白稍後,一通內線電話打到了校長辦公室。很快,辦公大樓內走出一男一女,分別是學生處的處長和校長的秘書。

隔著老遠,郜白便看見秘書那淡紫色的包臀裙下的黑絲長腿。看她昂首自信邁著妖嬈的步子,應該是絲毫沒考慮這身裝束在學校有何不妥,也或許是深思熟慮的決定。

“您好,”女人帶著諂媚的笑容伸出右手,“我是校長的秘書,您叫我小吳就行。”

“我姓郜,麻煩你們了。”郜白點頭回應,卻把手伸向了男人。

處長看向女人,似是在詢問意見。女人尷尬地縮回手,一個眼神示意,男人才趕緊笑著與郜白握手。一個簡單的動作,郜白便察覺到二人關係的不簡單。基於二人的職務,星城中學高層之間關係的錯綜複雜也可見一斑。郜白繼續著他的思維發散,可當前第一要務還是找到這個學生。

他說明來意,希望找到一個學生。女人表示一定配合,臉上始終帶著同樣的笑意。郜白清楚地知道,笑容也許是職業習慣,但白色襯衣領口暴露的黑色蕾絲邊絕對不是。

處長小心翼翼地問道:“不好意思,能不能請問一下,我們的這個學生,他幹了什麼事情?”

郜白故意陰沉著說道:“涉嫌入室盜竊,現在已經畏罪潛逃了。”

二人雖然一臉不可置信,但聽聞涉嫌犯罪,行動上還是不敢怠慢。只是學生處處長對郜白所描述的學生毫無印象,“林語行”這個名字他也是聞所未聞。無奈,二人只好帶著郜白前往學院處的辦公室,在電腦裡挨個篩查學生的檔案。

電腦系統也給出了同樣的回答,查無此人。負責人看著大幾千份的學生名單犯了愁:“郜警官,除了校服,還有什麼其他東西能縮小點範圍嗎?”

郜白早就翻遍了書包所有夾層,除了校服,再找不出其他東西。若是一般學生的書包,隨便從裡面找到一張試卷。都能據此判斷年級,再詢問下任課老師,輕易就能鎖定班級。

可郜白只知其樣貌,只能挨個比對了。

“不是。”

“……”

“下一個。”

負責人就這麼一個一個將學生照片展示給郜白,秘書和處長在一旁陪同。二人的寸步不離,一是對郜白到此的目的有些懷疑,二是真的擔心學校裡出了這麼一號人,那星城中學的名譽可就要一落千丈了。

電腦螢幕上,一張張人臉跳過,郜白繼續快速地辨認著,熟悉的面孔依舊沒有出現,負責人卻停下了檔案的翻閱。

郜白以為是負責人沒有聽清,忙催促他:“這個不是,下一個。”

只是負責人猛按鍵盤,螢幕卻沒有反應,他解釋道:“不好意思,電腦反應有些慢。”

“沒事,不著急。”實際上郜白急得要死,若是不能在放學前完成,人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好了!”在負責人一頓鼓搗下,終於電腦恢復了正常,篩查繼續進行,可顯然已經不可能趕在中午放學前完成了。

“能不能推遲一下下課的時間?就幾分鐘。”

學生處處長面露難色,他不想因為郜白一個人影響整個學校的正常執行,況且他也沒這麼大的權利。而秘書此時卻拿起電話電話,三言兩語後,微笑對著郜白說道:“好了,已經讓廣播站通知下去了。晚10分鐘下課,例行安全檢查。”

郜白沒想到,這位秘書竟有如此大的能量。更讓郜白沒有想到的是,當查閱完所有學生的檔案以後,並未發現任何可疑的目標。

怎麼會沒找到?郜白考慮著幾種可能性。

一、名為林語行的學生已經畢業,所以在校生檔案並沒有他。單從外貌特徵來看,這一條可能性微乎其微。

二、衣服並不是林語行的,甚至有可能林語行就是為了衣服才實施入室盜竊。可那對夫婦家裡並沒有小孩,怎麼會單獨有一件學校的校服呢?這個想法很快被他自已否定。

三、衣服是林語行的,但出於某種原因他並不能繼續在星城中學學習,而學校方對自已有隱瞞。是這個這個男孩提前準備好了校服,引導自已的調查方向嗎?

郜白忽然意識到這個男孩並不簡單,若真如他的猜想,林語行此時已經跑到了天涯海角。他不敢再大意,向協助自已的幾人道過謝,匆匆向網咖趕去,同時撥通了徒弟的電話。他堅信,自已應當遺漏了什麼重要線索。

這一天,莫名其妙的十分鐘留堂讓學生們怨聲載道,而這樣一條訊息在星城中學中不脛而走:

星城中學的學生之中,藏匿著一位畏罪潛逃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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