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違和感其實很小。

因為日向合理真的見過人工智慧。

紐約、突然爆發的人形物體、加上一些勢力的秘密研究、再加上一些人工智慧,把這幾個關鍵詞重構組裝一下,就是一部經典的美式恐怖片。

而這種片子的標配,往往還有一些愚蠢的隊友和神明般的對手。

日向合理當然不是愚蠢的隊友,偶爾是神明般的對手,但更多的時候,則是那個被迫擁有一群愚蠢隊友的倒黴蛋,比如面對人工智慧的時候。

和那種一開始出場時是‘你好,我是基地xxx號,負責管理整個基地,尊敬的人類,歡迎您的到來’。

中途時是‘有的時候,我也在思考活著的意義,這並不是只有人類才能產生的思考’。

結果卻是‘親愛的,拋棄人類的軀體,和我共存吧,只有精神上的永生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永生’,然後開閘放人形物體的人工智慧相比,那個奇怪的宮野明美簡直就是再正常不過的存在了!

不過是個初期的虛擬投影罷了,就連說話和做表情都帶著一股很明顯的機械味、能讓人輕而易舉地產生恐怖谷效應,根本不需要立刻炸燬基地以除後患。

所以一開始,日向合理沒怎麼關注。

直到他看到那個老舊的電視機,想起自己那個可以臨時充當兇器的手機。

他陷入沉思。

[還好吧,]系統卻很淡定,[你前世的時候,表面上不是連VR都沒研究出來嗎。]

但實際上,某些勢力已經有了成熟的生產人工智慧手段。

……也是。

日向合理立刻被說服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另一隻手,確通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人工智慧系統號。”

系統立刻:[……]

它抗議,[你不要汙衊我,我才不是人工智慧!]

嗯嗯嗯,人工智慧確實沒有達到可以和人類靈魂繫結的程度。

日向合理敷衍點頭,又轉移目光,看向廣田雅美的房門。

幾秒之後,有很輕微的開門聲響起,廣田雅美謹慎地探頭出來,看到日向合理的時候,她瞬間怔住,“欸,合理君?”

她下意識轉頭,看向鐘錶的位置。

“現在是午夜兩點零一分,”日向合理禮貌性道,“吵醒你了嗎?很抱歉。”

說完話,他立刻往嘴裡灌了一大口涼水,以免自己吐出來。

理智來講,日向合理對廣田雅美沒什麼意見,甚至還有點好感。

但是感情上,一看到廣田雅美,他就想起來她的真實身份、又想起來剛剛那場夢,然後想起來被強行塞進胃裡的蛋糕……一種微妙的感覺像是螞蟻一樣,瞬間爬滿全身,讓他站立不安起來。

他只能深呼吸、灌水,剋制住自己的本能反應,也儘量自己又急促起來的呼吸。

宮野明美……她不會體術,只要靠近到三米的範圍內,日向合理就有絕對的把握,可以一擊必殺她。

他先是下意識移開視線,然後又把視線挪回去,緊緊地盯著廣田雅美。

廣田雅美就像是被狼盯上的羊一樣,明顯緊繃了起來,她深呼了一口氣,緩緩抬起手,“兩點了嗎?好的。”

“合理君,你是做噩夢了嗎?”

邊說話,她邊緩慢地往前走。

日向合理緊緊地盯著她,也緩緩回答:“是的,做了一個噩夢。”

“是的?”廣田雅美輕吐出一口氣,在沙發邊停下,她儘量露出了笑容,“你之前受傷了嗎?我現在去幫你拿藥,可以嗎?”

“現在才兩點,喝了藥就可以繼續睡了。”

顯而易見,廣田雅美真的是被吵醒的,她身上還穿著睡裙,是一件白色的輕薄連衣裙,隨著她的抬手,她的大半個手臂都露了出來,日向合理只瞥了一眼,就順勢移到了她的脖頸上。

半徑距離五米。

[……你要幹什麼?]系統陡感不妙。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被咬過?”日向合理沒有移動視線,仍然注視著廣田雅美,“雖然我打了疫苗,但是它是不完善的。”

“所以我有一些後遺症。”

比如對人命很輕視,哪怕知道任務目標是有清醒意識的人類、他也會毫不猶豫地下手,比如感情逐漸淡薄,那種常見的情緒還好,少見的情緒、他已經徹底搞不懂了。

再比如,不會被道德感和社會感束縛,在產生強烈的排斥感和厭惡感的時候,他會有種更強烈的,想要除掉厭惡物件的衝動,就和人形物體見到人類就驚喜狂衝、一步到位直接開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樣。

當然,這些可能根本不是被咬後遺症,是在那種地方生活了太久、真的無法適應正常的人類社會了,又或者只是一個讓自己更自私自利的藉口而已。

他繼續道:“同樣,我還很討厭被影響到的感覺。”

今天晚上那個夢,就強烈地影響到了他,讓他感覺到無比的厭惡。

獨自相處的時候,日向合理還能控制住自己,但一見到其他的人類,還是宮野明美,他就有種非常微妙的感覺。

見他遲遲沒有回應,廣田雅美又詢問了一句,“可以嗎?”

他點了點頭。

廣田雅美再次輕微地鬆了一口氣,往櫥櫃那邊走去。

但不是轉身走去,而是維持著面對日向合理的這個姿勢,輕輕地往後退。

“你,”日向合理忍不住挑眉,說到一半,又轉而對系統道,“她很熟練。”

[是的。]系統篤定道,[她肯定去過警犬基地,你看她現在的防禦動作有多標準,等會兒一揮手就是讓叼著飛盤迴來的警犬坐下了。]

日向合理:“……?”

他靜靜凝視廣田雅美,幽幽道:“你似乎在罵我。”

[沒有的事。]系統立刻投放出來一張圖片,上面是一個穿著警服、表情嚴肅的人,手臂上還戴著一個厚厚的沙包,作用是防咬,[你看,動作是不是一模一樣?完全一致!]

嗯嗯啊啊。

日向合理不理蠢貨,他看著廣田雅美緩步推到櫥櫃邊,又反手在上面摸索了一下,找到醫療箱的位置,把它挪到身前。

從頭到尾,廣田雅美都沒有轉過身、也沒有低下頭之類的舉動,一直在和日向合理對視。

就像是在面對蠢蠢欲動的餓狼一樣。

他再次開口,接上剛剛中斷的那句話,“你不問我,我做了什麼噩夢嗎?”

廣田雅美從善如流,“合理君做了什麼噩夢?”

“我夢見了白色的實驗室,”日向合理巧妙地組織了一下語言,沒有說謊,“看到了很多的小孩子,大多隻有五六歲的樣子,還有很多裝滿了液體的罐子,裡面泡了很多的不明物體。”

說話的同時,他還在緊緊地盯著廣田雅美,於是捕捉到了那張臉上一閃而逝的傷心和低落。

他繼續道:“然後他們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來,你知道為什麼嗎?”

“……”廣田雅美下意識想要閉眼,閉到一半、又立刻睜開,繼續和他對視,“你想起來了?”

“我不太清楚當時的情況,只知道好像是出了叛徒,是FBI那邊的人……所以你才那麼討厭FBI和那個國家的人。”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有種強烈的反胃感了嗎?”日向合理詢問系統,他再次挑了挑眉,評價道,“因為那種情緒,真的很虛偽。”

“‘我’感覺到愧疚,並不是因為有人死亡了,而是因為宮野明美的看法。”

“‘如果宮野明美知道了我幹過的事,一定會覺得我很壞,徹底遠離我’,所以‘我’把某些她會反感、正常人會反感的行為定義成是錯誤的,而不是‘我’意識到某些行為本身是錯誤的。”

系統運轉了一下,沒有說話。

從那個夢中的一些片段,日向合理能夠猜測出這具身體的出身:實驗體。

也能切身體會到這具身體的每一份感受,就是因為體驗得很清晰、所以他也能明白這種感情的虛偽之處。

就像是一匹狼捉住了兔子,一邊狼吞虎嚥地吃,一邊惺惺作態地說對不起兔子、不過都是為了活著,我也沒辦法,還要配合著哽咽幾下。

兔子都要問你禮貌嗎。

[所以,你覺得當時你其實並不是真正的人類、也沒有產生人類的情感?]系統一邊運轉,一邊詢問。

“嗯?你為什麼覺得我是在否認?”日向合理反而驚訝地反問,“不管之後怎麼樣,但在那個夢的片段裡,這具身體的主人確實是一個人類,而不是實驗體、人工智慧之類的東西。”

“人類可能是‘正確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且因此自責愧疚’,但更可能是‘為自己辯解,選擇性地隱瞞一些事情,讓局勢往自己有利的局勢發展’。”

所以,這種有點鱷魚眼淚的情緒,日向合理覺得是原主確實是人類的證明。

當然,他也有點搞不懂人類和實驗體之間到底有什麼區別,明明都是由同一樣東西構成的,只是一個是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一個是在營養液裡成長出來的,但原理都是一樣的,都是由一樣東西吸收了足夠多的營養長大的,根本沒有本質的區別吧?

去糾結這種東西……也是,只有真正的人類才不會去糾結思考,反而是克隆人實驗體之類的存在會一遍遍思考‘我是誰我在哪我這是在幹什麼’。

[性惡論?]系統繼續運轉,[我好像理解了。]

“算是吧,只要是人、就會有負面情緒和傷害他人的陰暗想法,有的人能控制住絕大部分的陰暗想法,比如部分警方人員,”日向合理道,“有的人則只能控制一些陰暗想法,比如絕大多數的普通人。”

系統詢問:[那你呢?]

“我?”日向合理想了想,真誠回答,“我不覺得那是陰暗想法。”

所以他做任務如同切瓜砍菜、順暢極了,急需一個自動發任務機上司。

系統瞬間:[……]

怎麼感覺你還挺驕傲的哈……

“而且,你可以看到我做的那個夢的話,應該也注意到了一個更違和的點。”日向合理盯著廣田雅美,繼續道,“在之前的夢裡,我叫宮野明美的母親為‘宮野博士’。”

那裡是實驗室,原主是實驗體,那麼,宮野博士這個稱呼代表著什麼呢?

思考完這一點,再來回憶一下之前的夢,思考一下原主對宮野明美和宮野博士的態度。

“那個專業詞彙是怎麼說的來著?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他委婉道,“可能是我太久沒和人類相處了,不太理解這種‘經典人類’的情況。”

系統:[……]

廣田雅美緩慢地走到桌子邊,把醫療箱開啟,然後取出一支透明的藥劑,又摸索著拿出一隻水杯,把藥劑倒裡面、又倒了半杯水進去。

這個過程中,她一直沒有低頭看手,而是抬頭和日向合理對視,直到弄完,她才微笑著詢問:“我把水放在這裡,你等會兒來喝,可以嗎?”

“或者,我先喝一口,給你送過去?”

“所以我覺得蠻有意思的,就算你沒興趣,各種‘真相’也會撞上來。”日向合理一邊對系統道,一邊對廣田雅美點了點頭,“你先去睡覺吧。”

廣田雅美便站起來,又慢慢地退回臥室。

等到對方把門關上,日向合理才移開視線,去注視那杯水,“比如為什麼這具身體也會快速治癒,為什麼那種藥劑什麼都管,我現在就知道了。”

從出生看,這具身體就不正常,被搞些古怪的研究之類的簡直在正常不過了。

他又喝了一口水,繼續道:“但是好像有點巧合,這具身體和我身體的狀況……”

剛剛的那種呼吸緊促、大腦空白的狀態,以及那種充滿攻擊欲的狀態,日向合理都有過,但在這裡、還是第一次出現。

廣田雅美的應對方式卻那麼謹慎而熟練,就好像應對過無數次一樣,那就是原主也出現過類似的情況,不是日向合理的問題,而是這具身體的問題。

[總要有一定的重合度,才能實現跳轉世界,世界和世界之間需要高重合度、身體和身體之間也需要。]系統回覆,[不是巧合,這具身體和你之前的那具身體一模一樣,特別是在異常方向和異常程度那方面。]

[你甚至可以簡單粗暴地理解為,你從來沒換過身體。]

日向合理陷入沉思。

這個世界和他原來的世界是相似的,一開始的時候、系統就說過這點,當時,日向合理覺得有點離譜,就沒管過。

現在。

明明是正常的人類社會,卻有人亂搞克隆體、實驗體之類的玩意,甚至真的研究出的成效……起碼這具身體,和他打了抗病毒疫苗之後的情況一模一樣。

他緩慢地給自己加水,又灌了一大口,壓抑住噁心,才問出關鍵性問題:“所以,是不是有一種可能,這裡也有人形物體……?”

疫苗效果都有了,人形物體還會遠嗎!

邊說,他邊想象了一下陌生東京變成自己熟悉模式的樣子,奇蹟般的,他的攻擊欲和噁心勁居然飛速消褪了一些,也振奮了一下,有點開心。

要來到他熟悉的環節了嗎?他可以完美應對!

[……]系統委婉道,[要不,你去做個任務冷靜一下?琴酒現在肯定還沒睡,會樂於接待你的。]

[別和我講恐怖故事了,去恐嚇琴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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