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裡的中轉站死亡,寄託在中轉站的一隻隨身碟丟失了,裡面裝著的是機密資料。”

“負責追回資料的是‘銀色子彈’,你的熟人,工藤新一。”

“他剛剛回到東京。”

“在下午,你們交流了一段時間,進行了肢體接觸。”

“‘銀色子彈’上報沒有找到機密資料,正式登記資料丟失。”

庫拉索詢問,“隨身碟,是不是在你這裡?”

在案發現場的時候,日向合理確實接觸過那隻隨身碟,那位兇手A小姐給他的,但是他只拿了幾秒,就塞給工藤新一了。

現在,庫拉索卻說‘工藤新一上報隨身碟丟失’。

這件事,那位抱著貓咪的老人已經說過了,但再由組織成員來再說一次,意義還是不太一樣的。

日向合理的第一反應,是:你們黑色組織的傳統,是翻臉不認人嗎?

怎麼一個兩個都吃了飯就跑,還跑得格外張揚,恨不得囂張得狂甩尾巴,得意揚揚得取代自動拖地機?

他沉默下去。

“那隻隨身碟,”庫拉索看著他,頓了頓,話又轉了一個彎,“其實不算太重要,只是很特殊。”

“裡面裝著的,是你的資料。”

和一開始她闖進來的時候比起來,她的語氣緩和了不少,不過她大概沒有意識到,日向合理也懶得提醒她。

他更懶得按照對方的節奏詢問‘有關我的資料?’,直接詢問重點,“那個傢伙說宮野家會有危險。”

“為什麼。”

這不是一個疑問句,是代表著庫拉索必須回答的陳述句,要麼自願回答、要麼‘自願’回答,日向合理都可以,他等待庫拉索的反應。

稍微出乎意料,庫拉索居然自願回答了,她想了想,道:“你應該已經發現了,東京的局勢開始微妙起來了。”

“因為,”她壓低聲音,“警方的領導者快要去世了。”

警方的領導者,是一個很神秘的人,組織不知道對方的具體身份,也不知道對方的年齡和職位,甚至連對方的性別都不知道。

最微妙的是,就連警方人員也不知道這些。

之前,組織初步鎖定了幾位東京的高層人員,覺得警方的真正領導者就在其中。

那幾位高層人員有堅定拒絕組織的,有和組織勾勾搭搭的,也有已經加入組織的,本來組織是打算慢慢地、慢慢地吞掉他們,徹底地把東京收入囊中。

但是,就在不久之前,組織得到了一個訊息:警方的領導者身體出現重大問題,即將去世。

傳遞訊息的人,是組織在警方內的一位高層臥底,對方最開始就是組織的人,後來才臥底進警方的,所以忠誠度還算可靠。

得到這個訊息,組織就立刻高度重視了起來。

那位警方領導者絕對是組織的眼中釘、肉中刺,就是有他的存在,組織才沒有徹底吞下東京,紅黑雙方才會以懸殊的力量僵持住。

也正是因為他的存在,組織才沒有一口吞掉日向合理,直接把他叼回老巢仔細研究。

現在那位領導者要去世了,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可以把日向合理……啊不,是意味著可以吞下整個東京,再慢慢地在自己的地盤上搜查關於藥物的資訊了。

然後在順便,真的只是順便,可以把日向合理也一口吞下去。

他可以是第二個‘工藤優作’,可以為了父親、姐姐或妹妹而破譯出特殊藥物的秘密。

以上這種非常具有東京特色的黑色人物想法,是庫拉索從波本那裡分析出來的。

她能從這個分析裡得出一個有用資訊:日向合理要有危險了。

日向合理靜靜地聽著庫拉索挑挑揀揀地給自己講。

耐心地聽完,他晃動了一下眼神,去看庫拉索,發自內心疑惑地問出一個問題,“黑……波本。”

“‘波本’讓你過來,究竟是想讓你幹什麼?”

最開始,日向合理以為那位神經病先生放話威脅的意思是‘別管我為什麼突然生氣,我就是生氣了,作為懲罰,最多一個小時,我就殺到宮野家傷害宮野艾蓮娜!’。

看到庫拉索後,他在‘看,這是五十積分,沒了!這是懲罰!’和‘讓庫拉索去宮野家傷害宮野艾蓮娜’之間遲疑了一下,最終雙向壓中,覺得應該都沾點。

但是,聽著庫拉索很有耐心,和從前態度一樣,慢慢地在話頭、話中和話尾強調‘你會遇到危險!’,幾乎掰碎了告訴他現在的局勢,以及他為什麼會有危險,他開始疑惑起來。

……庫拉索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來為他講解局勢的嗎?

他覺得這種交談有點[松田陣平耐心把‘組織很危險,炸彈很危險,犯人很危險’掰碎了告訴他]的既視感,不過庫拉索沒有‘鏘鏘!我三者合一,是超級超級超級的危險哦!’的點睛之筆後續。

庫拉索:“……”

她和日向合理對視了幾秒,突然狼狽地移開視線,又匆匆地收回墊在日向合理頭部後方和牆壁之間的手,抓住他的肩膀,讓他翻身。

她原本橫在日向合理胸口的那隻手臂也自然而然地更改了一下,變成了橫在日向合理的後背上,同時,她下意識伸腿,膝蓋從日向合理的腿部空隙穿過,抵住牆壁。

調整好姿勢,她才冷冷道:“當然是在威脅你。”

日向合理:“。”

這個姿勢……

要不是剛剛已經近距離看過,確認對方的耳垂下方沒有微不可察的易容痕跡,而且不久前剛經歷了‘你是溫亞德小姐!’,並得到了神經病先生的強烈不滿反應,他甚至有些想詢問對方是不是溫亞德小姐。

這個從他後背進行嚴謹限制行動的動作,實在是太溫亞德小姐了。

“你是來威脅我的,”他平靜嘆氣,“然後呢?”

“解下來,你準備幹什麼?”

快點動手吧。

這樣他比較方便自衛,雖然對方是闖進宮野家的,他已經可以初步自衛,進行失手反抗了。

庫拉索再次:“……”

她張了張嘴,順著波本提前劃好並著重強調的‘威脅步驟’進行下去,開始第二步。

“那個特殊藥物,是官方研究的,這一點你知道吧。”

這是不打算立刻動手,要進行漫長談話的意思了。

日向合理用額頭點了點牆壁,他側過臉,動了動自己被擒住的手,做出試探性掙扎的樣子,然後回覆,“知道。”

在居酒屋裡的時候,一位黑髮的好心人先生向他科普過。

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況,日向合理在頭頂冒出六點意見。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把‘反派在即將幹掉某人之前絕對閉緊嘴巴,不要隨隨便便就進行漫長的科普和剖析心理,很煩’刻進黑色組織成員的DNA裡。

“你覺得,”庫拉索以為他輕微掙扎是被束縛住不太舒服,於是鬆開了手上的幾分幾道,她注視著日向合理的側臉,用更慢的語速詢問出波本劃了重點的問題,“官方是在什麼情況下,研究這項藥物的?”

“這是一項能讓人觸碰到‘遙不可及的長生’的藥物。”

她冷聲反問,“你覺得官方會在什麼情況下研究它?是覺得東京老齡化太嚴重,是為了養老院的老人們,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貪慾,讓自己能活得更久呢?”

在一些黑色人員和紅色人員看來,這個問題應該很有意思。

但是,日向合理覺得拿這種問題詢問一個根本不太瞭解這方面、更不怎麼關心這方面的無辜路人,多少有些不講武德。

真想知道的話,不如直接去問官方。

他抬了抬眼皮,沒說話。

庫拉索也沒第一時間繼續說下去,她安靜了幾秒,像是在回味這個問題,然後才又慢慢道:“組織和官方,沒有區別。”

“你在對他們執著什麼呢,為什麼不願意加入我們?”

這句話很有道理。

日向合理重複轉述給系統聽,“你在對他們執著什麼呢,為什麼不願意腳踏兩隻船?”

他真誠道:“你喜歡官方哪裡?我可以讓他們改,或者讓組織改。”

黑紅又不是生死這種只能選一個的,日向合理覺得它更類似於職業,那麼人為什麼不可以身兼兩職呢?

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可是人類的本能!

系統:[……]

日向合理一比一地把這串‘……’轉述給庫拉索。

房間裡安靜下去,只有秒針咔嚓咔嚓走動的聲音。

突然,庫拉索又靠近過去,她微墊抬鞋跟,把下巴放在日向合理的肩膀上,低聲道:“唯有底線,是絕對……”

“嗡嗡嗡——”

有手機的震動聲響起,打斷了她的話。

在她靠近過來的第一瞬間,日向合理就下意識再次側首避開,他剋制不住地皺起眉,提醒道:“你的手機響了。”

提醒完,他還是可以感覺到對方的靜靜呼吸,過了大概三四秒,對方才往後退了一步,接通電話。

“喂,”對方用像是酒杯裡冰球一樣的語氣,冷冷地道,“波本。”

波、本?

是那位神經病先生。

日向合理聽到了電話那端傳來的聲音,“撤退。”

是位年輕男性的聲音,這次沒有開變聲器,所以沒有電流聲,反而顯得有些低沉,語氣很沉穩,那種‘命令感’也很強,言簡意賅。

庫拉索立刻道:“可是……”

波本打斷她的話,“十分鐘的時間,既然你沒有死,那就是已經講完了。”

電話那端傳來的聲音比庫拉索還要冷酷幾分,和之前高高興興、神神經經要玩遊戲的人彷彿壓根不是一個人,甚至有幾分陰森森了,“你還想說什麼?”

呃。

日向合理側了一下首,剛好捕捉到庫拉索把異議吞回去的小動作,他心想:不愧是組織。

不愧是組織,組織成員對待同事的時候還是一如既往地殺氣重啊。

看來不是松田陣平或萩原研二有問題,也不是其他忘記了具體是什麼、但記得對同事態度不好的黑色人員們有問題,而是他們的特色就是對同事‘和藹可親’。

……其實日向合理挺符合這個特色的。

日向合理委婉地把這一點轉述給系統,毫不意外地得到了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的沉默,只能平靜嘆氣。

不會腳踏兩隻船的人類,不是好人類。不會腳踏兩隻船的系統,是廢物。

“當然,”電話另一端的波本又陡轉話鋒,語氣也陡然輕鬆起來,“你如果還沒交代清楚的話,也可以繼續交代。”

“不過容我提醒一下,三分鐘前,東京警方接到了報警處理,在距離宮野家只有一條街的便利店裡發現了一枚炸彈。”

“第一次在工作的地方放炸彈,”對方輕描淡寫道,“有些緊張,不小心被發現了。”

“距離警方趕到拆彈,大概還有五分鐘吧?”

距離‘拆彈警方’趕到揍同時,最多隻有五分鐘。

波本道:“來玩個遊戲吧。”

“五分鐘撤出宮野家和拆彈警方的警戒範圍,成功or死。”

他直接結束通話電話。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發現他居然能聽懂波本在說什麼,比如‘你碰了別人的獵物,別人正在趕回來中,五分鐘內不快點跑掉,你也會變成獵物的哦’。

但是一點也不想聽懂。

到底誰才是獵物啊?

庫拉索收起手機,她鬆開限制住日向合理的手,向後退去,“我要離開了。”

“謝謝你告訴我你要離開了,”日向合理轉身看向她,“但是沒記錯的話,你是非法入侵進來的吧?”

而且還不是簡單的非法入侵,還是得意揚揚地說著‘第一次見面’和‘五十積分,沒有啦!’非法入侵的。

就是後續的行為著實詭異,一點也不符合‘非法入侵’,這次過來真的只是來科普的。

從波本剛剛的話,日向合理可以確定,波本真的只是派庫拉索過來科普的。

這就是懲罰嗎?

那位神經病先生居然是位格外好心的人嗎?真的沒打算讓庫拉索命喪當場,栽贓嫁禍他,讓他破解一個命案迷題嗎?

按黑色人員一慣的作風,應該是會這樣做的。

庫拉索快速地撤退到窗戶邊,她回首看過來,沉默了一下,“抱歉。”

日向合理沒想到她會道歉,於是多看了她幾眼,他又道:“那份臥底名單……”

五十積分小姐真的徹底染黑成了庫拉索嗎?才不過一段時間,日向合理有一點點不願相信。

遠方有急促的警鈴聲傳來,隱隱約約地傳至日向合理的耳朵裡。

“不好意思,”庫拉索和他對視,又移開視線,“不久前,我摔傷了頭顱,忘記了很多事情,所以不清楚你在說什麼。”

她留下最後一句話,便靈巧地從窗戶翻下去。

“百聞不如一見,不愧是‘神明偵探’。”

日向合理:“……”

人、人身攻擊?

怎麼逃跑還要倔強地進行人身攻擊!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聽了聽越來越近的警鈴聲,邁步走向窗臺。

五彩斑斕的警鈴燈光閃爍在宮野家的門口,警車的駕駛座的視窗開啟,松田陣平探身把車頂發出巨大警鈴和放射出奪目彩光的裝置關停、又收進車裡。

他看向庫拉索撤退的方向。

後車窗也開啟,露出萩原研二,他看向趴在視窗的日向合理,舉出手機揮了揮。

日向合理去找手機。

手機上已經多出了一連串的新訊息,有松田陣平的、萩原研二的,居然還有宮野明美的。

第一位刷了很長一段的屏,第二位詢問了幾句就乾脆直接地‘我立刻到’,第三位是擔心地詢問出大意是‘聽說今晚有組織成員去找你?抱歉,東京最近的局勢有些不明朗,就有人開始不守規則了’的話。

日向合理:“。”

他捋了捋:也就是說,以前的組織成員都是守規則的?

守規則的、組織成員?

僅剩的紅方警官能當場哽咽抗議。

除了這三個有備註的,更多的是陌生號碼,有明顯是那位神經病先生的,對方語氣溫和,好像心情頗好地表示‘懲罰結束’。

等等,對方這是在心情好什麼,心情好給他科普了東京局勢嗎?

日向合理迷惑地往下翻。

剩下的訊息就不太明確了,有措辭相當冷淡,意思也言簡意賅的,對方讓他多和拆彈警方或宮野明美聯絡,就像是動物標記地盤一樣,有一個組織成員盯上他,一般其他組織成員就會禮貌地暫時性移開爪子。

日向合理:“。”

他忘掉‘動物標記地盤’,心平氣和地繼續往下翻。

還有措辭格外溫和禮貌的,看起來非常歉意地表示最近東京很亂人心浮躁所以沒管好組織成員,然後禮貌地詢問他可不可以上門拜訪登門道歉的。

道歉那段的大意是‘深夜入侵大概打擾到了你和你的家人們了吧?非常抱歉,請問你父母什麼時候有空,我帶著不成器的入侵者去登門賠禮道歉,向宮野先生和宮野夫人解釋’。

日向合理再次:“。”

槽點太多,他一時之間找不到應該第一時間吐槽的點,於是頓了頓,繼續往下翻。

在一群沒什麼用,甚至不如空白的訊息堆裡,他找到了最早發來的那條訊息。

【東京有變,鬣狗出動,注意安全。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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