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組織任務的時候,安室透相當沒有‘波本’的自覺,他是‘降谷警官’。

所以他在追擊通緝犯。

那是一名剛剛被警方發現,於是正在緊急竄逃狀態的通緝犯。

安室透從幾米外的一棟樓跳進對面那棟樓的外接空調箱上,又伸手推開狹小的高窗鑽進去,輕巧地落在封閉的樓梯道內。

那名通緝犯氣喘吁吁地站在半個樓梯之上,一手扶著欄杆,一手擦著額頭,一副跑路中途彎腰歇歇腳的樣子,此時正目瞪口呆地看過來。

“哈?!”

不可置信了一下,通緝犯又連忙手忙腳亂地伸手掏槍。

這個傢伙晚了一步。

在腳尖落地的瞬間,安室透便用力點地,瞬間向上閃去,轉瞬間便掠過了三四階臺階,又用力伸腿,直接高橫掃踢開那名通緝犯手裡的槍。

黑色的槍支重重撞在牆面上,又反彈上斜上方的樓梯臺階,在上面噼裡啪啦地來回反撞了好幾下。

安室透沒有停頓,揚起的那隻腳點了一下牆,便借力再次橫掃回去,打算一腳踹翻這個通緝犯。

掃到一半,一種直覺般的危機感突然浮現。

他往上一瞥,瞥到那名通緝犯的另一隻手隱在外套間,有一個黑色的槍口露出來。

於是立刻順勢跟著掃過去的腿往下翻,半停靠在欄杆上。

那名通緝犯喘著粗氣,對他露出一個笑,幾乎咬牙切齒地道:“你這傢伙,非要追我追得那麼緊嗎?”

那隻槍口徹底探出來,對準安室透。

安室透的表情不變,他不動聲色地舉起手,又明顯讓視線往那隻非常眼熟的槍上落去,“警用槍?”

這位通緝犯的第一把槍,是普通的槍,第二把卻是警用槍。

“啊哈,”通緝犯陰陽怪氣,“不愧是警官大人呢,一眼就認出了你們的破槍。”

他晃了晃槍口,罵出彈舌音,“喂,既然能認出來,那也該知道追我的下場吧?”

正常情況下,警方人員是絕對不會讓配槍離手的,除非是失去意識、又或者是死亡。

安室透眯了一下眼睛,他輕笑了一聲,舉起的手的指尖動了動,“當然知道,不過……”

那名通緝犯下意識移動了一下視線,眼神往安室透的手指晃了一下。

就在這個瞬間,安室透剛想像蛇一樣彈過去,就聽到樓上突然響起腳步聲。

那是一道很輕快的腳步聲。

腳步聲主人的聲音也一起傳來,“不知道,大概是突發狀況吧,我聽到了打鬥聲。”

腳步聲蔓延到了樓梯邊。

安室透的心裡一沉,他聽出來聲音的主人很年輕,語氣是活潑開朗的,還帶著一點撒嬌的意味,年輕活潑到他瞬間判斷出來的最大年齡階段也是高中生。

只有持槍的通緝犯,很好對付。

但是在有年輕孩子在場的情況下,持槍通緝犯就……

安室透動了動頭,做出打算向上看的動作,視線卻一直盯著上方的那名通緝犯。

他看到那名通緝犯帶著冷笑抬頭,眼神也向上移,於是立刻出手。

“啊,真的是在打鬥。”

年輕的聲音又近了一些,在正上方響起,和安室透擊中通緝犯、奪槍並壓著對方撞在地面上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安室透別住通緝犯的手,先鬆了一口氣,又打量了一下對方,發現了一件比較奇怪的事:通緝犯看起來沒怎麼在意自己被制服了,還在努力地掙扎著扭頭往上看。

當然,不是在看安室透,而是在看上一層的那位‘高中生’。

……對了,還有把槍在上面的樓梯上。

安室透下意識抬頭,一眼晃到了一抹白色。

一個看起來最多隻是高中生的未成年半趴在樓梯的轉角扶手上,他的身體下壓,把下半張臉埋在自己的臂彎處,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是紅色的,像是流淌著濃郁血液的紅寶石,點睛在有些略長的漆黑額髮之下。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紅寶石之下,有兩點加粗的下眼瞼。

那點下眼瞼把那雙眼睛從‘晶瑩剔透的紅寶石’變成了‘晶瑩剔透的貓眼石’。

那雙眼睛……宮野艾蓮娜……

安室透怔住。

那位未成年是笑著的,彎起的眼睛搭配上半趴的姿勢,有些像是樂不可支,他撒嬌似的地對著電話道:“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打起來,可能是在爭風吃醋吧,就像我會為了姐姐爭風吃醋一樣?”

他的語氣要帶著比眼睛更明顯的笑意,發音咬得又輕又快,唯獨在‘姐姐’上咬得慢吞吞起來,像是在嘴巴里反覆回味了一下,才不捨得把它溼漉漉地吐出來,於是便顯得格外纏綿起來。

某一瞬間,在安室透的視角里,這位突然出現的未成年和宮野艾蓮娜的身影重合。

他們都是笑著的。

只有一瞬間,安室透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除了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這位未成年和宮野艾蓮娜沒什麼重合的地方。

未成年是男性,宮野艾蓮娜是女性。

未成年有像是斜三角一樣的加粗下眼瞼,宮野艾蓮娜的下眼瞼是正常的。

未成年笑得眼睛裡要有濃稠的‘愛意’流出,宮野艾蓮娜為他上藥時是淡笑著的。

未成年要比宮野艾蓮娜活潑,看起來是個陽光開朗的高中生。

未成年……

這位未成年,是宮野艾蓮娜的孩子嗎?

如此想著,安室透的手鬆開了幾分,又立刻再次回神,狠狠地壓下去,打算壓下趁機反抗的通緝犯。

但是通緝犯沒有反抗,他立刻強迫自己移開目光,沉著氣低頭看了對方一眼,發現這個傢伙大概是找到了角度看向上方,於是不再亂扭,凝固住了。

安室透冷冷地盯著這個傢伙,慢慢把氣繼續往下沉:不能繼續再直直地看上面那個未成年了,對方出現得如此突然而然,又和宮野艾蓮娜有著一模一樣的眼睛,很可能是詐。

很可能是組織對他的試探。

他聽到那位未成年短促地笑了一聲,又道:“他們好像不高興了。”

對方語氣裡的笑意減少了些許,像是在認真思索,進行求教,“這種時候,我是不是應該假裝不存在,悄悄避開?”

不知道電話那邊說了些什麼,未成年又笑起來,“知道啦知道啦,姐姐好囉嗦哦,我會注意安全的。”

“不過,”對方道,“我對那個人好像有些眼熟?”

“他是金髮呢。”

金髮。

安室透中斷冷冷盯著通緝犯的掩飾性動作,抬頭看去。

他看到那位未成年把下半張臉往前露出了幾分,作出認真打量過來的動作,只有嘴巴還埋在臂彎間。

對方穿的是黑色的連帽衫,頭髮也是亂蓬蓬的黑色,些許亂髮支稜了起來。

全身上下,只有半露出的臉和手是白色的。

剛剛安室透瞥到的那抹晃眼白色,就是對方的臉。

未成年的臉幾乎沒有一絲血色,全是雪色。

他還在笑著,和安室透對視了幾秒,便把搭在扶手上的手肘收回去,下半張臉徹底露出來。

除了有些蓬鬆的頭髮,不濃不淡的眉毛,和晶瑩剔透的貓眼石,那張臉上就只有嘴巴還有幾分血色。

有血色,但不多。

看清楚對方全臉的時候,安室透也再次確定:這位未成年不是宮野艾蓮娜。

宮野艾蓮娜很漂亮,但是是女性那種典型的漂亮,眉眼柔和,在某些時候像是八音盒上的白天鵝,優雅又溫柔,是遙不可及的夢。

而這位未成年,雖然由於年紀小還有些稚嫩,沒有徹底張開,但臉部的輪廓,眼睛的轉折都相當乾脆利落。

他的長相是偏向鋒利攻擊性的,是寒冷冬天堅硬的冰,同樣遙不可及,只是是觸碰一下就會受傷,於是哪怕想碰碰,也只能束手看著的遙不可及。

也是冰冷的鉤子。

但是,未成年的性格很開朗。

他顯然還未長大,是個小孩子性格,所以無論是走路、說話還是稱呼,都帶著一種孩子氣的活潑,還一直是笑著的。

活潑和笑把他眉眼的攻擊性悄無聲息地融化掉,於是堅硬的冰便變成了手可以輕鬆玩弄的手,再加上那句有咬了咬的‘姐姐’稱呼,安室透莫名有種不太自在的感覺。

他清了清嗓子,看到未成年好奇地看了看他,又好奇地看了看他壓著的通緝犯。

對方道:“我認識你嗎,金髮先生?”

……

哪有人會問別人‘我認識你嗎?’,還是‘金髮先生’這種稱呼,說不禮貌吧,他還知道喊‘先生’,說禮貌吧,他立刻起了一個‘金髮’綽號。

果然是小孩子。

還是那種家人很寵,所以格外天真的小孩子。

安室透心裡一動,他斟酌了一下自己的回答,才稜模兩可道:“或許認識吧。”

哪怕看起來再小孩子,有那雙眼睛在,他也要小心。

“噢,”未成年應了一聲,立刻向電話那邊理直氣壯起來,“他也不記得認不認識我!”

“兩個人都不記得的話,就不是‘不禮貌’了,是……”

他歪頭,停了幾秒,又笑起來,語氣也更加小孩子氣,“是是是,我還記得,禮貌的俄語是‘Привет’。”

念出‘Привет’的時候,未成年皺起眉,像是格外為難,慢慢地捋直舌頭才勉強說出來。

安室透反應了一下,才辨認出來對方唸的是‘Привет’。

這個單詞本來有一些類似彈舌的音,但對方慢慢說出來的時候,把彈舌的音吞下了,像是在說英語。

不過,這個詞好像不是‘禮貌’吧?是……

“不是禮貌嗎?”未成年驚訝的聲音傳來,“那是什麼?”

是‘您好’。

對方又進行辯解,“不是禮貌的話,那姐姐教我俄語的時候,見到我就喊這個單詞幹什麼!”

安室透:“?”

等等,就算是‘禮貌’的意思,在教俄語途中,教導者見到未成年,喊他‘禮貌’就正常了嗎?

哪有人會叫別人‘禮貌’啊!

未成年含笑地垂眼下來,又和安室透對視了幾秒,冷不丁地道:“好奇怪的大叔。”

好奇怪的大叔……好奇怪的……大叔……大……叔……

安室透反應又反應,艱難遲鈍地意識到一件事:對方在指他。

……這小鬼真的有點不禮貌,他哪裡是大叔了?!

“‘眉眼往下壓是生氣’,對吧?”未成年笑著對電話那端的人確認,又歡快道,“好奇怪的大叔生氣了,好奇怪,為什麼生氣?”

說完,對方恍然,“啊,因為我剛剛說的話?”

未成年立刻道歉,“抱歉,我不太會說話,如果說錯的話,只能請您忍耐著了。”

安室透:“?”

他反應了一下,發現今天‘好像有些離譜,不確定,再看看’、‘真的有些離譜’和‘槽點太多’的情況太多了。

這位未成年……

安室透低了低一直抬著的頭,做了一個看向通緝犯的動作,掩飾自己的關注度,他冷靜道:“沒關係,應該抱歉的是我。”

他頭也不抬地詢問,“剛剛的動靜有些大,嚇到你了嗎?”

然後在心裡自問自答:才沒有。

未成年一看就沒怎麼當回事,根本沒有意識到通緝犯的危險性。

“啊?”果然,未成年發出一聲驚訝的語氣音,便模仿他剛剛冷靜的語氣,回覆道,“沒關係。”

對方道:“沒有被嚇……”

聲音戛然而止。

安室透立刻抬頭看去。

一個戴著口罩、戴著帽子,穿著厚外套的人站在未成年的身後。

未成年乖巧舉手,臉上沒什麼害怕的表情,好奇居多,他半側首,“你在拿槍指著我嗎?”

“哼,”戴口罩的人悶聲冷笑一聲,“是槍,警用槍,這把槍上一個打中的人可是我,你也不想這一次打中的會是自己吧?”

“這可是一把警用槍,打到無辜人的話,我可是會替它的主人傷心的。”

“你在說什麼?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未成年的好奇褪去,他轉回臉,悄悄把手機移開了一些,“都可以。”

從他的表情看,他大概覺得自己移手機的動作不太隱蔽,所以多了幾分心虛,眼睛也垂下去,莫名乖巧。

戴口罩的人立刻呵止他,“不要動!”

然後也低頭看下來,冷笑著道:“想必警官大人大概也不想看到這把槍會傷害無辜市民吧?”

頓了頓,戴口罩的人又補充,“還是個小孩子。”

在他們交流期間,安室透把剛剛奪來的警用槍藏在手袖裡,他維持著表情的冷淡,抬頭看著上方,不動聲色地道:“警方的人當然不願意看到。”

這句話可以解釋成兩種意思,一是他是警方,他當然不願意看到普通市民受傷,二是他又不是警方,在含糊其辭地敷衍。

未成年的眼睛太像宮野艾蓮娜了,很不巧的是,宮野艾蓮娜也是組織的人,甚至有著‘墮入地獄的天使’這種令人皺眉的稱呼,安室透懷疑未成年可能會是組織的人。

而未成年一旦是組織的人,只能說明一件事,組織懷疑他的身份,在試探他。

在這種時候,絕對不能自亂陣腳,哪怕‘自作主張,去賄賂警方,和警方勾肩搭背一起合作,他吃肉、警方喝湯’也比‘波本是警方的臥底’要好,起碼前者還能狡辯一二,也有臨走前突擊帶情報的時間。

“哦?”戴口罩的人冷笑了幾聲,陰陽怪氣道,“不愧是警官先生呢,果然好心。”

他的語氣沉下了幾分,“你身上的那股正義氣味簡直令人作嘔!”

“現在,放開山島!”

‘山島’指的應該是通緝犯。

安室透吐出一口氣,鬆開那名通緝犯,舉著手站起來。

通緝犯在地上掙扎了幾下,才夾著尾巴灰溜溜地爬起來,低聲叫道:“大哥!”

但也只灰溜溜了一秒,他就立刻精神了起來,“大哥,你抓的那個小鬼……!”

就在他興奮搖尾巴的瞬間,樓上的對峙場面發生了異變。

在感受到風聲的時候,安室透立刻點地向後飛去,他抬頭,看到了被過肩摔摔下來的那位戴口罩者。

戴口罩者為樓下帶來了一道風,在通緝犯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重重砸在他身上,然後一連慘叫出聲。

一道槍聲突起,貼著哎呦亂喚的慘叫聲裡。

安室透反應了一下,狼狽避開,被那道從戴口罩者槍裡射出來的子彈擦過肩膀,他:“……”

他抬頭。

黑髮未成年又恢復了一開始的姿勢,笑著趴在欄杆上,他低頭看過來,好奇地打量了樓下一圈,又慢半拍地反應了一下,“抱歉?”

他看向安室透的肩膀,“你受傷了,這是我的錯嗎?”

然後再次抱歉,“抱歉。”

這個小鬼……

好禮貌,好不禮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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