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裡的人挺多的,有二十多個人,進去的第一瞬間,宮野明美就判斷他們來對地方了,這間包廂裡確實有適合幫組織做事、加入組織的黑色傢伙。
因為在包廂門開,有人聞聲瞥過來的時候,她粗略打量了一下包廂內部,就輕鬆看到了好幾個眼睛亮起來的傢伙。
女性眼睛亮起來很正常,就算是身上乾乾淨淨沒有案底的傢伙在剛看到日向合理,特別是在昏暗的房間裡看到站在光裡的日向合理,眼睛亮起來是正常的心理反應。
但眼睛亮起來的傢伙裡還有男性,括弧,和女性親密貼貼在唱歌的男性。
肯定就是罪犯了。
宮野明美如此作下判斷,並後退一步,頭也不回地把門關上,自己靠在門上。
剛進包廂的前五分鐘,包廂裡的人是或坐著喝酒、或站著唱歌的。
進入包廂的五分鐘後,包廂裡的人是全部坐著的。
日向合理坐在沙發上,其他人都老老實實地跪坐在地下,宮野明美坐在日向合理旁邊的沙發上,欲言又止地聽著樓下更加激烈的音樂聲。
在樓梯上決定不動手的選擇是正確的,一旦動手,就會有無辜的地板遭受重擊。
包廂下面的一樓人群還以為這是樓上的人在挑釁他們,於是音樂更加熱鬧、跳舞的動作也更加勁爆。
不過不是所有人都覺得人體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是挑釁。
門外傳來腳步聲,工作人員敲門,遲疑著詢問:“您好,請問房間裡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日向合理聞聲看向房門,又側首看向人群。
在地上排排坐的蘑菇中,第一排有一隻鼻青臉腫的蘑菇高了一些,他格外識趣地揚聲回答門外的工作人員,“沒事!”
“剛剛是不小心把杯子摔在地上了!”
回答完,又低眉順眼地向日向合理討好地笑了笑,示意:您看,我很識趣的!
門外的工作人員遲疑了一下,又敲了敲門,“有需要的話可以聯絡我們。”
留下這一句代表了酒吧察覺到了不對勁,但格外識趣,壓根不會管,只會敷衍性地詢問一下的態度。
日向合理很滿意,他盯向那隻冒頭的蘑菇,又動了動鼻子,嗅了一下汙濁的空氣,“有沒有‘糖’?”
領頭蘑菇怔住。
‘糖’當然不是指真的甜兮兮的那種糖果,而是指某種藥物的別稱。
空氣裡的味道有點微妙,日向合理嗅出來了,他把手肘搭在膝蓋上,耐心重複,“有沒有‘糖’?”
領頭蘑菇的表情驚恐起來。
日向合理可以理解。
提到其他東西還好,比如什麼始亂終棄,什麼惹到不該惹的人,都是可以商量的,可一旦他們惹到的東西越過了某根線,那事情就不是商量的事情了。
比如某種藥物。
能奔著那種東西來的勢力,一定不好惹,日向合理從領頭蘑菇的表情推測出這個傢伙大概是這樣想的。
他把手交叉在一起,耐心地等待了片刻。
領頭蘑菇的表情在極端變化,一會兒掙扎一會兒猶豫,又有點像調色盤,配合著包廂裡還在纏綿唱著的音樂食用,還挺搭配的。
臉色五顏六色了一會兒,領頭蘑菇去盯日向合理交叉在腿前的手,他出神了一下,回過神又試圖掙扎,“沒、沒有。”
“我們沒帶……我們不碰這東西的!”
垂死掙扎。
日向合理耐心道:“我不是衝著它來的,也不是為了交易線來的。”
不過如果這些傢伙真的能有一條交易線的話,琴酒很可能會對這條線感興趣,日向合理記得在紐約的時候,旁聽過琴酒加班拿線。
就是這些傢伙手裡有線的可能性很低,只有5%的機率就是了。
領頭蘑菇把忍不住又看過去的視線移開,他抖了幾下,又慌忙否認道:“我們跟這種線也沒什麼聯絡的!”
行吧。
日向合理移動視線,去打量沙發前面的茶几,茶几上擺滿了酒杯和酒瓶,不過有位幸運兒被摔在茶几上過,所以茶几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地碎片,酒杯酒瓶也變成了一地的碎片。
那位幸運兒現在坐在蘑菇群的中間部位,身上的顏色要比領頭蘑菇還要鮮豔,要是在野外,那絕對是那種一眼有毒的蘑菇。
原本酒杯酒瓶裡的酒液都被地毯吸收掉了,現在大部分的地毯都是溼漉漉的深色,除了玻璃碎片,茶几殘骸裡還有一些打火機和煙。
有煙盒,也有抽到一半被隨意掐滅的煙。
日向合理又動了動鼻子,他抬眼看向領頭蘑菇,又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把地上的煙盒撿給我。”
領頭蘑菇的臉色青白了一下,老老實實地往前爬行了一段,他從一地的玻璃碎片中爬過,撿起一個還算完整的煙盒,顫抖著遞給日向合理。
煙盒也是溼漉漉的,有打翻的酒液殘跡和領頭蘑菇的血液。
所以日向合理沒有接過,而是又示意了一下,“開啟它。”
領頭蘑菇開啟煙盒。
煙盒裡的煙很乾淨,也很乾燥,沒有被外部的液體浸溼,日向合理挑了一根出來,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有股菸草的味道,很乾燥,也不太好聞,不過比起點著的煙還算好聞,比那種剛剛吸過煙的人身上的味道更好聞。
在他用鼻子檢查這根菸的時候,領頭蘑菇緊張地看著他。
他把這支菸轉了一圈,咬住菸頭。
“!”領頭蘑菇驚得下意識往上躥了一下,膝蓋以下的部分直起來,“它……!”
日向合理看過去。
領頭蘑菇又低下去,重新乖巧跪坐起來,整個人都萎靡地縮在一起,“沒、沒什麼。”
“嗯,”日向合理也沒問,他回憶了一下琴酒咬煙說話的動作,也咬著煙,儘量吐字清晰地言簡意賅,“火。”
萎靡的蘑菇又從地上找出一支打火機,他摁了幾下,把溼漉漉的打火機摁出火苗,又顫抖著遞向日向合理。
那隻手在抖,就連帶著打火機也在抖,火苗更是格外不穩定地亂晃起來。
火苗接近煙的底部,日向合理垂眼看著那點格外不穩定的顫抖火苗,看著它在舔上煙的時候,猛地明滅著跳躍了一下,陡然熄滅。
領頭蘑菇的手更加劇烈地抖起來。
“你連煙都不會點嗎?”日向合理平靜反問,“還是說,你知道這根菸有問題,不敢點?”
領頭蘑菇:“!!!”
他驚駭地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抱歉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然後著急地又連續摁了幾次打火機,終於又把它摁出火苗,連忙又遞向日向合理咬著的那根菸,試圖快點把它點燃。
在火苗碰到自己嘴裡的煙之前,日向合理伸手握住領頭蘑菇的手,直接往旁邊扭了一下,把那隻打火機奪過來。
領頭蘑菇下意識痛苦叫了一聲,又立刻閉上嘴巴,乖巧地順著自己掙扎的趨勢倒地,趴在他的腳下。
在最開始的五分鐘裡,這位‘領頭’蘑菇是第一個上來搭訕的,也是第一個幸運體驗‘皇帝的新摩天輪’的,直接被日向合理摔在地上、頭部落地,後來日向合理處理完其他的一些刺頭,把整個包廂的尖叫人聲抖都摁下靜音鍵後,領頭蘑菇又晃晃悠悠地趴了起來,日向合理乾脆就又給他來了兩下。
後面兩次是臉部著地。
現在這個傢伙乖巧得像是一隻只會搖尾巴的小型犬。
日向合理冷淡地瞥了這個傢伙一眼,他收回手,把煙拿下來,看向其他安靜如蘑菇的傢伙們,“給你們三秒鐘的時間,把自己的煙舉起來。”
安靜如蘑菇的傢伙們動了動,不過不是舉煙,而是互相交換視線和不安動身體,有低微的嗡嗡聲響起。
“我只數三個數,”日向合理收回視線,他舉起自己手裡的那根菸、對著燈光看去,沒再給那些傢伙們視線,“如果三個數後還不交出來,而是在之後被搜出來,那……”
他頓了一下,轉了轉手裡的煙,沒說後果如何,而是輕描淡寫地開始數數,“三。”
低低的嗡嗡聲加大,有人遲疑著舉起了手,手裡有煙盒和打火機。
這麼輕鬆就交出煙的傢伙,要麼是煙裡沒有問題,要麼就是過於膽小惜命。
“二。”
議論聲變大,舉起手的人也變多,也有人遲疑著舉起手、又心慌地放下。
日向合理的語氣沒變,數數的節奏也沒變,他又轉了轉煙,平靜地說出最後一個數字。
“一。”
然後低頭,去看人群。
嗡嗡的議論聲猛地暫停下來,宛如再次被摁下了靜音鍵,所有人都老老實實地舉著手,有的人的手裡是空蕩蕩的,舉手只是過於慌張和表示自己願意配合臣服的態度,有的人的手裡拿著煙盒和打火機,或者是零散的一兩支菸。
他們再次變成蘑菇,舉著手眼巴巴看過來的蘑菇。
日向合理站起來,他用視線在地上掃了一下,沒找到可以充當武器的完整酒瓶,就挑眉‘嘖’了一聲。
所有盯著他的人都注意到了他的視線移動和表情變化,於是下意識抖了幾下。
他邁步向舉著手的人群走去,從第一排開始檢查手裡有煙的人。
第一個傢伙是個頭髮很古怪的男性,手裡的是煙盒和打火機,日向合理拆開煙盒聞了一下,“去房間右側。”
發行古怪的蘑菇瑟瑟發抖地看著他,看起來很想問‘我是不是被判死刑了啊?’,日向合理沒理這個傢伙,又走向了第二個手裡有煙的傢伙,他又拆開了半盒煙嗅了一下,“去房間左側。”
第一隻蘑菇和第二隻蘑菇的表情都精彩起來:一個左側,一個右側,那這兩個之間肯定有一個‘被判死刑’的傢伙嘍?
隨著日向合理略過一個沒煙的人,讓對方留在原地,表情精彩的傢伙就又多加了一系:中間系。
宮野明美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日向合理,看著他冷著臉挨個篩選人群,也看著無一例外全在瑟瑟發抖的人群。
她意識到了一件再顯而易見不過的事:整個房間裡的人都在恐懼日向合理。
他們懼怕他,就像普通無辜的民眾懼怕組織,懼怕琴酒一樣。
她的心情有些微妙,感受也有些微妙。
地上的人影動了動,宮野明美下意識收斂了自己不合時宜的微妙情緒,側首看去。
領頭蘑菇動了動臉,也目不轉睛地看著日向合理,從宮野明美的角度剛好能看到這個傢伙的完整臉。
頭頂五顏六色的燈光把那張側貼在地上的臉照得有些畸形,也照進那雙黑色的眼睛裡,把那雙眼睛反射得有些亮晶晶的。
領頭蘑菇近乎崇拜著地盯著日向合理的背影。
在日向合理發現了有個傢伙藏了加料煙、並乾脆利落地給了一擊膝襲,把那個傢伙的白色牙齒擊飛一隻的時候,那種眼睛亮晶晶和崇拜感達到了頂峰。
看起來就差扭曲著臉龐大喊‘大哥!’了。
宮野明美:“……”
她艱難地糾正自己:不只是畏懼。
比起畏懼,有一些慕強的傢伙還是興奮的情緒佔比較多。
挨個檢查完畢,日向合理收手,他點了點右邊‘煙沒問題’的人群,又點了點左邊‘煙有問題’的人群,愉快道:“等會兒,你們跟我走一趟。”
蘑菇們再次驚恐起來。
日向合理耐心安撫,“放心,我只需要你們幫忙搬運一些東西,不會要你們的命的。”
他頓了頓,平靜重複事實,“不過這件事是需要守口如瓶的事,我只相信自己人。”
“連搬運東西都做不好的廢物,”他道,“不是人。”
蘑菇們:“……”
你剛剛還說不會要命!怎麼轉頭就威脅要是摸魚,就直接幹掉了?!
蘑菇們毫無意見,安靜如真蘑菇。
領頭蘑菇從地上爬起來,他盯著日向合理的背影,“是要運加料的東西嗎?”
“加料的東西?”日向合理舉起那根白色的煙,他轉動了一下,輕鬆否定,“不,不是這種危險的東西,只是一些炸\/彈罷了。”
大部分的蘑菇都齊齊地鬆了一口氣,忍不住在心裡慶幸:不危險就好,還好,只是一些炸……
炸、炸\/彈???
“我剛剛好像答應了你們,不會親自動手要你們的命?那有些糟糕。”日向合理沉吟了一下,他又轉了轉煙,露出恍然表情,“有辦法了。”
“這樣吧,無論你們的能力如何,我都不會處理掉你們。”
他轉身,看向領頭蘑菇,“只會把你們關起來,關十五天就放出來,能活下來的話,放掉也無所謂。”
“十五天?”領頭蘑菇重複。
“是的,十五天,而且只關效率在倒數的傢伙,是末位淘汰制。”日向合理給出確認回覆,他晃了晃手裡的煙,體貼地詢問了一句,“不過一旦碰了這東西,連五天都忍不了吧?當然,初期還是可以忍受的,你們全部都是初期嗎?”
領頭蘑菇和蘑菇們:“……”
日向合理更加體貼,“放心,我會考慮到這一點的,會在關押的第十天,給你們送一兩根‘煙’的。”
他想了想,補充,“也會定期給食物的。”
“怎麼樣,效率倒數也沒什麼後果吧?只要在食物充足的情況下挺過十五天就可以了。”
領頭蘑菇:“……”
這種時候誰關心食物啊!
只在第十天給幾根菸,不就是明晃晃地讓他們在發病的時候自相殘殺嗎?!
發病的時候,病人能幹出什麼?能生撕了同伴!
懂了。
效率倒數=痛苦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