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合理現在在打扮很正常,黑色的長褲加黑色的短袖,整個人貼在黑暗裡,那身體的大半部分就會融入黑暗。

但是這裡是研究所,和安室透的完美喬裝打扮相比,他就顯得非常突兀了,突兀到研究所的人一看到他就會知道他是外來者。

不過就算他穿著研究所的制服,別人也會發現他是外來者。

一是因為他的外表實在是太年少了,研究所一般不會有未成年。

二是因為……

安室透沒有看到日向合理冷淡的下半張臉,也沒有看到下頜線,他把目光從綠眼睛上鬆開,略微往下移了一點,看向對方下半張臉上戴的那個東西。

那是一個整體是黑色的罩子,輕鬆地扣在日向合理的下半張臉上,和他的下半張臉吻合,罩子不是一整塊,中間有一道道的豎著的空隙。

旁邊有兩條蔓延出去的黑色扣鎖,它們緊緊扣在一起,把罩子固定在日向合理的臉上。

安室透:“……”

那個東西,看起來很像是直接遮住半張臉的止咬器或者狗套,感覺也很像是止咬器或者狗套,可能真的是止咬器或者狗套。

安室透陷入短暫的沉默。

如果這種東西,是出現在路邊的犬類身上,他不會在意,頂多瞥一眼、覺得主人和犬類的素質都很好,但是現在……

……

日向合理平穩落地,他腳踩實的那一瞬間,身上緊繃著的繩子再也無法承擔負荷、直接扭曲著繃斷。

他毫不在意地把腰上殘留的繩子扯掉,踩著一地的玻璃碎片,看向站在走廊裡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金髮的傢伙,金髮很熟悉,熟悉到日向合理閉著眼睛都能幻視一條躍躍欲試的金毛獵犬。

但是,對方的膚色是正常膚色。

雖然有金髮在,別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美國人,但沒有金髮棕皮那麼‘噢,美國混血兒——’顯著。

他隔著一段距離,仔細大量對方,和貝爾摩德那種出神入化的易容手法不同,對方應該是用柔和的化妝品把面板遮白的,所以仔細打量一會兒就能發現違和之處。

“希羅。”他叫出對方的名字。

說實話,經過了一段完美的潛行之後,再突然遇到人,他總會習慣性地有種想要幹掉這個人類、繼續完美潛行的衝動。

剛剛從上面蕩下來、發現下面有人時,他已經準備好落地的一瞬間就直接襲擊上去,親密地拍拍對方的脖子、和對方玩‘猜猜是誰,別擔心猜不到,你死了不用猜了’的準備。

然後被‘是金髮希羅’、‘為什麼金髮希羅會在這裡?哦這裡是紐約,金髮希羅是美國人,在這裡很正常’和‘他膚色怎麼不對勁,是不是我認錯了’等一系列的想法衝擊到,攻擊動作就暫停住了。

第一時間發動攻擊,還能用是不小心來解釋。

和對方對視那麼久再發動攻擊,就有點說不過去了,會有種和薩摩耶惱羞成怒一樣的感覺。

不過沒關係,還有另一個可以發動攻擊的理由。

日向合理活動了一下胳膊,在系統[‘A先生的關心②’已完成]的提示聲和急促的警報聲中,他平靜問道;“你把電源破壞了?”

他都完美潛入成功了,整個研究所都沒有一個活人和完整的監控攝像頭髮現他,研究所卻還是發出了緊急警報聲。

因為有人直接破壞了科技三角園的總電源。

這是毫無意義的行為,不能給研究所造成什麼影響,只能讓自己甩著大尾巴出現在研究所的面前,‘嗨小羊們我來抓你們啦’。

簡直愚蠢至極。

“不是你破壞的?”安室透詫異反問。

“不是。”日向合理打量了一圈安室透身上的研究所制服,懶得搭理這個美國人,他轉頭就向對方來的方向走了。

在他快步行走的時候,他的耳麥裡傳來貝爾摩德的聲音。

“科技三角園的總電源被破壞了,你那邊怎麼樣?”

“他們還沒發現我,只是根據緊急斷電發動了正常的緊急鈴聲。”日向合理平靜回覆,“不過接下來肯定會照例排查研究所的情況,會立刻發現有半層樓失聯了。”

所以他直接踹了玻璃跑路了。

“……有半層樓失聯了?”貝爾摩德沉默了一下,重複關鍵詞,隨後放棄深究這個問題,“你看情況行動,隨時準備好撤退。”

“不,我已經找到他們主機的位置了。”日向合理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態度,他沿著走廊走了一會兒,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對於阿西莫夫研究所,日向合理不太熟悉。

但研究所是有共性的,在建造之初,他們要考慮同幾個問題,怎麼劃分各種研究小組的區域、怎麼保證安全、怎麼設計無死角視野等等等等。

所以,大多數的研究所都有幾分相同之處,只要把這個相同之處研究出來,再細拆開某個研究所的一角思考一下,就能大致推測出這所研究所的風格了。

日向合理研究了上一層,對阿西莫夫研究所已經有幾分肌肉記憶了,能大致推理出來哪裡有密室、哪裡是和地下相連的轉折點,哪裡又是真正的防備重點區。

比如這間辦公室,肯定有密室。

辦公室裡很安靜,一個人趴在桌子上,身上的衣服被扒掉了。

剛剛金髮希羅的那身裝扮,應該就是從這個人身上薅下來的。

……那有點糟糕。

金髮希羅大機率會順手解決掉這個傢伙,如果密室是瞳孔解鎖的話,那這個傢伙死了,短時間內就找不到另一個可以拎過來解鎖密室的傢伙的。

日向合理皺眉,又回頭掃了跟過來的安室透一眼,他一邊走過去檢查那個趴在桌子上的傢伙,一邊隨口詢問,“你把這間辦公室的負責人解決掉了?”

這句話,不是說給後面那個金髮傢伙聽的,而是說給通訊頻道里的貝爾摩德和悄無聲息旁聽的那位先生聽的。

在抬手拽住那個負責人的脖頸,掰開對方的瞳孔進行檢查時,系統的提示果然再次跳出。

[‘A先生的關心②’已完成,+100積分。]

日向合理瞥了提示一眼,收回眼神,再次皺起眉。

這個負責人不對勁,他還活著。

他的身體還是正常人的溫熱感,一手抓上去,日向合理能感覺到手心觸控到的溫熱面板,也能感覺到手掌下、那截脖子上微微跳動的頸動脈。

掰開眼睛後,對方的瞳孔也晃了晃。

日向合理沒認真觀察過死人和活人的瞳孔到底有什麼區別,但他知道,瞳孔能動的、一定不是個老老實實的死者。

安室透反手把門關上,沒有過多的去解釋自己為什麼不幹掉這個傢伙和心理路程,他輕描淡寫道:“沒解決掉,他有什麼問題?”

“去書架那裡,”日向合理沒回答這個問題,“把上面的東西都動一動。”

“有密室?”安室透瞬間反應過來,他快步走到書架面前,一邊挨個把書抽出來、一邊用眼神打量這個書架上的異常之處。

這個書架是木製書架,上面擺滿了各類的書籍和一些裝飾品,書籍大多都是人工智慧方面的,甚至還有一些科幻小說。

掃視了幾眼,安室透繼續按照順序抽書,“有本《我,機器人》。”

這不是專業方面的書,而是一本科幻小說。

安室透之所以會這麼在意,是因為這本小說的作者是艾薩克·阿西莫夫,他曾經提出過著名的機器人三大定律。

雖然阿西莫夫只是一個科幻小說家,但機器人三大定律可是任何一個相關領域的人都知道的定律。

而且,這間研究所就叫阿西莫夫。

他沉吟了一下,剛要給日向合理詳細解釋這本書的情況,就聽到拖拽椅子的聲音和日向合理的回覆。

“艾薩克?抽動那本書。”

安室透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拖拽椅子的聲音不是錯覺,日向合理把那個負責人坐著的椅子直接拽了過來、連同椅子上的負責人一起。

他又收回視線,抬手去抽放在裝飾品旁邊的那本《我,機器人》。

沒有抽動。

發現抽不出來,安室透沒有遲疑,立刻開始嘗試著扭動它,那本書看起來很小巧、輕薄,但卻意外的沉重,下座是焊在書架上的。

扭動書籍的同時,書架開始出現變化,它從中間開始一分為二,兩邊都悄無聲息地劃開,露出裡面的銀白色牆面和一個解鎖機關一樣的東西。

安室透檢查了一下,回頭彙報,“是雙重密碼,需要特定人物的指紋和瞳孔。”

“嗯,”日向合理鬆開椅子,平靜地下達命令,“把他拽過去解鎖,或者讓他自己解鎖。”

負責人雙目緊閉、依舊坐在椅子上,好像還在昏迷中。

安室透無視了負責人微動的眼角,把對方拎起來,“剛剛下手太重了,這傢伙還沒醒,我試一下能不能強行開。”

他把負責人的手摁上提取指紋的地方,又掰開負責人的眼皮,讓對方的瞳孔對準識別器。

機器變成識別中的黃色,載入了幾秒之後,它轉變成綠色,同時發出一聲清脆的‘咔嚓’聲,提示解鎖成功,銀色的牆壁也像書櫃那樣一分為二,無聲地劃開。

確認開鎖後,安室透隨手把負責人扔在地上,面色如常地請示道:“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情況,要進去嗎?”

“做直達電梯要有特定的身份牌,”日向合理平靜陳述,“身份牌放在密室裡,這間密室只是一個隱藏的特定辦公室,沒什麼危險。”

然後就發現金髮希羅投來了輕微疑惑的眼神:你怎麼知道的?

“別人告訴我的。”他隨口回答,邁步向密室走去,路過地上的那個負責人時,他想了想,半蹲下去,用手摸了摸負責人的脖子。

他的手不是乾乾淨淨的狀態,每根手指的指腹處都貼了創可貼,用於阻礙指紋。

比起人類柔軟的面板,創口貼顯然要粗糙很多,用它輕碰人類面板的時候、人類會有明顯的感覺。

日向合理沒有掩飾自己的動作,也沒有過度渲染自己的動作。

在這種敵人觸控自己致命弱點、明顯要處理的情況下,負責人可能會產生恐懼等情緒,但他又沒什麼問題詢問負責人,不用拷問,也不需要利用這種情緒來突破對方的心理防線。

所以他只是平靜蹲下、伸手撫摸負責人的後頸,又平靜地用力。

最後站起來的時候,離他剛剛蹲下只過了一秒,他慢半拍地叮囑道:“下次裝昏迷的時候,記得不要動眼珠子,真的很顯眼。”

不過對方好像已經聽不見了,也沒再裝昏迷的機會了。

不過沒關係,還有下輩子。

日向合理邁步走向密室內部,平靜地路過看過來的安室透。

系統的提示再次出現:[‘A先生的關心②’已完成,積分+100。]

看來殺雞儆猴很明顯,連不在場的那位先生都發現了,日向合理真誠希望金髮希羅這個被儆的傢伙也發現。

密室的內部是一間空房間,只有最中央有著淡藍色的光源,那是一個小平臺。

小平臺上放著一張深藍色的熒光卡牌。

日向合理抓住它,把它拿出來,平臺上的淡藍色光源便自動黯淡熄滅了下去。

他靜靜地等待了幾秒,沒發現密室有什麼變化,便抓著身份牌往外走。

金髮希羅還站在門口,直直地盯過來。

剛剛的殺雞儆猴,金髮希羅明顯收到了,他的整體表情還是平靜的,但眼神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如果說,之前看過來的眼神,是那種獵犬緊盯兔子,只要主人一下令、就會立刻躥出去一口咬住兔子的眼神,那麼現在,他就是獵犬盯著一個不可小覷的獵物的眼神。

日向合理對其他人注視自己的眼神很敏銳,對那些帶著明顯目的和惡意的眼神更敏銳。

他邁步走向門口,在金髮希羅的面前停下腳步,和對方對視。

“執行任務的時候,要注意保密性質。”他平靜開口道,瞥了一眼地上的那個負責人,“該處理掉的人就處理掉,不然,下一個被處理掉的人就是你。”

“懂了嗎?”

安室透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低聲回覆:“懂了。”

日向合理翻譯了一下:沒懂,我還是覺得我的能力比你出色,想一口咬住你、把你當成手下敗將。

他平靜地掃了這個傢伙一眼,懶得理無聊的美國人,直接信步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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