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這兩天把退租的豪華公寓裡她之前買的那個厚厚的羊毛毯子搬到了酒館老闆給她的安身處--那間小辦公室的她的那一隅處。

這一天下午,沒有任何工作和學習任務的蘇倒在暖暖的羊毛毯子裡睡著了,可能是昨晚趕論文太累的緣故,但是隱隱約約間,自已走到了河邊,離河邊不遠有個小院子,她用手推開兩扇顏色有點斑斕的暗紅色的木門,穿過一個小院落,左手邊和一棵棗樹、一棵香椿樹擦肩而過,又走上幾個寬大的灰石臺階。在看門前,透過門上的玻璃,已經看到了在沙發上打盹兒的姥姥,要喊姥姥,但是馬上捂住了嘴、收住了聲音。只見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拉開綠色的木頭門,門吱一聲開了,她慢慢走向姥姥,輕手輕腳地坐在姥姥坐著打盹的沙發旁邊的摺疊椅上,看著姥姥,時而輕柔時而大聲的鼾聲、平和的面目表情,蘇的心也隨之輕盈起來,久違的一絲笑意掛在嘴角。

屋外怎麼有雜亂的聲音,蘇不由得醒來,只覺得全身痠疼,可能是因為睡覺姿勢的緣故,更可能是因為一直以來的各種負面情緒的堆加,這個夢就這樣戛然而止。蘇環顧她現在身處的小房間,她在尋找那個從小坐到大的沙發,她仍然記得那些年沙發的變化,家裡那隻大黃貓名叫“大黃”的逝去,還有日漸長大、忙碌的自已和表姐們們。雖然沙發的絲絨面料已經隨著時間肉眼可見地變舊了,但是那種溫暖、柔柔的質感是和姥姥聯絡在一起的。哦,我那沙發在哪裡呢?我的姥姥在哪呢?

心是真的疼,那種失去和逝去,那種無法再觸手可及,那種只能在無邊無際的夢裡很偶然才能相聚的一切,讓她哭的停不下來。一個人時,她可以這樣哭,周圍有人時只能作罷。

遠在異國他鄉,她也更加覺得無依無靠,想到以前的生活,姥姥的愛、爸媽的愛和哥哥的愛,她多麼想家啊!姥姥是那麼的愛蘇啊,二十出頭的那個夏天,蘇到現在都記得所有的一切細節。那天她穿著一件水藍色小高領兒無袖的針織薄衫、襯托的身材玲瓏有致,下面是一條深藍色的裙子,一大把馬尾辮上面特意貌似隨意地繫著買牛仔褲送的深藍色的方圍巾,在陽光照耀下的鏡子前臭美地看著自已,還微笑著,但是很快,這一切,都意味著她的美好童年、青年期即將終止。

那個晌午,醫院來訊息了,姥姥在ICU搶救,讓家屬都過去。記得前一晚,她去醫院看了姥姥,當時她插著胃管、尿管,臉腫腫的,躺在ICU,媽媽讓她去給姥姥買牛奶做鼻飼,她逛了很久發現一款大瓶酸奶送一個新上市的、很不錯的利樂包的牛奶,於是買了這個。後來姥姥去世了,有一天開啟冰箱,發現這大瓶酸奶一直在她家的冰箱裡,一直沒有人動,因為過期只好扔掉。每每想起,她還會後悔,為什麼沒有買一包牛奶,而是選了贈送的給姥姥做了鼻飼。總覺得很後悔很後悔,也後悔那晚逛超市逛很久,陪姥姥一小會兒,記得那天臨回家前,蘇親了姥姥,姥姥微笑著看著她,嘴裡、鼻子裡都各種管子插著,說不出話,眼裡有淚湧到了眼角,媽媽還提醒蘇不要碰到姥姥的管子。看到淚水湧在外眼角,蘇還用手指頭給姥姥擦了擦。每次想到這些,淚水就猛然湧進她的眼睛裡,哪怕在外面,哪怕愛面子的蘇從不願意讓任何人看到她的眼淚,她也沒辦法控制住淚水決堤。過去那麼久了,想到這些,一幕幕還是特別清晰,彷彿就發生在眼前,但是現如今,伸手一摸卻什麼也沒有了,蘇感覺姥姥走後,人世間多了一個孤獨的她。

姥姥在的時候,蘇感覺自已是家裡的第三代,還可以撒嬌、耍賴,但是那一天的晌午到來後,她覺得自已一下子被迫長大了,那是八月的晌午,應該是多麼的熱啊,但是所有的感覺,在ICU裡、在外面滿是鐵皮櫃子的樓道里,太陽曬進來,可是怎麼回憶都覺得冰冷、都覺得光亮白得嚇人。那一天,沒有了最愛的姥姥、最愛她的姥姥,再看著媽媽紅腫的眼睛也特別心疼媽媽,突然覺得親愛的媽媽沒有了媽媽,蘇也在心裡更增加了對於死亡的害怕。她永遠記得被爸爸帶去醫院的一路,自已屏住呼吸、緊張的內心。到了以後,透過ICU的窗戶,看著一圈白衣服的醫生都圍著姥姥,姥姥被搶救時被電擊猛然彈起的樣子,隔著ICU那窄窄的玻璃,那份心疼依然可以感受到。又是一陣決堤的淚。

姥姥去世後,她盼著夢到姥姥,在夢中和她重逢。如果她在夢中能夠意識到這只是夢時,她就努力不想醒來。

最近的夢很奇怪,很多時候夢到的都是蘇一個人一直在跑,跑到上氣不接下氣,感覺只要跑得足夠快,就可以抓住前面那朵粉色的雲朵,後面的陰霾就會走遠,可是跑啊跑啊,無法跑出灰色的顏色,粉色反而越來越遠了。她醒來後就格外的沮喪。

一個週末的中午,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讓下夜班的蘇一下子坐起來,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她從門的上部小窗看了看,是酒館裡好同事安吉拉,她告訴蘇,安德魯來這裡很久了,知道蘇還在睡覺,不讓叫醒她,可是已經很久很久了,她想想,還是最好告訴蘇一下,因為今天安德魯看上去很不一樣,神情特別凝重。

蘇洗了一把臉,收拾了一下,到了酒館裡,只見安德魯坐在一個小角落的單座那,酌著咖啡。看到蘇來了,他示意蘇坐下,他告訴她,朋友可以幫助她找到是她男友和她借錢的證據,說著就拿手機給蘇看,看了一會兒,蘇說,你稍等,我拿電腦來,拿電腦看更清楚一點,這個我看不清楚。拷到電腦裡,最大化影片,他倆開始認真看,蘇不禁大叫一聲。一看是之前朋友們給阿劉過生日錄的影片,居然她和男友在生日主角的後面,他倆當時居然都沒有注意到。

只見她男友在喋喋不休地因為喝了點酒,在說謝謝她借那麼多錢給她,她男友的那個所謂摯友也在一旁,很清醒貌似沒有喝酒,也在和她男友一起表示感謝,說他倆的生意幸虧她出的11萬英鎊,沒有想到她為了他們居然透支了那麼多張信用卡,表示一個月後一定歸還,並表示還要給她一些利息作為感謝。蘇手裡拿著果汁,點著頭。這,這,居然被攝像機捕捉到了,蘇,竟然一下子不知該說些什麼,淚水就決堤了,錢固然重要,但是這個一直讓人信賴的男友居然如此嘴臉,是讓蘇最難以釋懷的,因為錢,居然撒謊,那麼高大的男人,居然指著天發誓,他沒有錯,沒有借過錢,沒有騙過蘇,沒有揹著蘇後來和那個學妹好,可是,可是,明明,明明這些都是存在過的事實啊。

其實前些日子,安德魯看著蘇日漸瘦下去的臉頰和沒有生機的眼睛,很是難過,這是這幾年一直欣賞的姑娘啊,雖然很多時候打打鬧鬧,就如同兄妹或者姐弟一般親近,也像哥們一樣那麼大大咧咧,但是她知道蘇的本性,她是那麼地真實,對人是那麼的好,所以最近安德魯一直在想辦法解決蘇的問題,先是攢錢、幫她、被婉拒,再到後來他窮盡一切辦法想解決方案。

隨著這段時間的思考,尤其是最近在蘇恢復單身後,安德魯也越發意識到這麼多年其實自已對蘇的喜愛和心疼,遠遠超越了好朋友的界限,他為了她遇到渣男而氣憤不已,知道蘇被騙了大筆錢後,他就一直在和好哥們阿劉--一個廈門男孩在想辦法。沒想到柳暗花明,那天他在阿劉家,百無聊賴地看阿劉之前生日的影片和照片時,居然無意間看到了合夥騙蘇的她那男友和那個叫彼得的男人--她男友的合夥人。

看完影片,蘇不知是因為最近睡的少、吃得少,還是因為再次受到了震撼和打擊,她一下就歪在了沙發椅上,把安德魯嚇壞了,叫了半天沒有回應,酒館的同事趕緊撥急救電話,把蘇趕緊送到醫院,檢查說是中度貧血、血壓低導致的昏倒。讓留醫院觀察兩天再回家。安德魯幫蘇給小酒館請了假,給她去唐人街的中醫診所買了一些補血的藥,還燉了雞送到醫院。

看到甦醒來了,在衝她微笑,他感覺得心都如蘇的名字一樣,酥麻麻的了。蘇看著她之前眼中那麼粗糙的大老爺們安德魯問他為何會燉雞,安德魯說他在家住的時候,他媽媽總是給他和姐姐燉雞補身體,他就學會了。蘇笑笑對安德魯說,“謝謝你,這麼幫助我,陪我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安德魯趕緊擺擺手說,“朋友是幹嘛的啊,拜託你好嗎?你這麼一客氣,我都害怕,不適應了呢!”

倆人咯咯咯地笑出聲來。這真是久違的笑啊,蘇突然發現自已的臉因為很久沒有笑過了,覺得好僵硬啊,不由得嘟嘟起嘴來,用食指手指戳了戳鼓起的臉頰,安德魯也學著戳了戳,又是一陣咯咯咯的笑聲,這幾年讀本科、讀研究生一起嬉笑打鬧的舊時光彷彿又回來了,彷彿一起長大的人一樣,彼此瞭解,不必說話就懂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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