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讓安德雷最終下定決心陪蘇回國發展的最主要的原因,是蘇對於家長和家人的惦念,對在國外讀書時姥姥去世,少了那麼多陪伴她的日子的後悔,這些都是讓安德魯特別為她難過的,她知道她的根在那裡,所以,也就做好了和蘇回國的打算。

記得前幾天蘇做了一個夢,醒來抱著安德魯給他講的時候,看著愛的人這樣的痛苦,安德魯心都碎了。

蘇給她講起了,她最愛的、從小把她養大,一直用心地陪伴她的姥姥,在彌留之際,蘇趕了回去,蘇看到姥姥有些意識了,還以為第二天她會醒來,但是讓她始料不及的是,剛看望完姥姥,被家人勸回去睡一會兒倒一下時差再回來,還沒有睡踏實,就被叫醒了,再見到姥姥的時候,居然看到的是靜靜地躺在那裡,就像小時候午睡或者晚上睡覺的樣子,那麼地安詳、寧靜,可是不同的是姥姥怎麼沒有打呼嚕呢?

小時候,姥姥陪蘇睡覺的時候,如果姥姥先睡著,就會傳來和姥爺此起彼伏的呼嚕聲,蘇挨著姥姥睡,那時候也太小不懂事,居然會輕輕推醒姥姥,“姥姥,您別打呼嚕了!” 有時候姥姥會回答,“好,那你先睡!”夏天的時候,手裡的大蒲扇還會繼續給蘇扇幾下,接著就是新的呼嚕聲。“姥姥,又打呼嚕了!” “我沒打呼嚕,我還沒睡著呢!”隨著這句話,手裡的蒲扇又再次扇幾下。這些的記憶是如此的清晰,但這聲音,帶著動作,帶著姥姥的愛意。此刻的姥姥怎麼沒有打呼嚕呢!蘇其實在潛意識裡是不能接受姥姥去世的事實的,她走過去,掀開一點點被子,看看姥姥的身體,走過去拉拉姥姥的手,摸摸姥姥的臉。蘇就像冰凍了一樣,就愣在那裡,一動不動了,然後就是撕心裂肺的哭。

爸爸、媽媽從來沒有看到過蘇如此大哭,都嚇了一跳,媽媽的哭聲都小了很多,她看著蘇有點擔心她。爸爸也試著安慰她。姥爺站在姥姥身旁,貌似平靜,實則心痛到不行。

從這一刻起,蘇也明白了真正在面臨死亡的時候,人們不同的表達極度痛苦的方式。

姥爺是一直守在姥姥身旁,一直拉著姥姥的手,看著周圍亂成一片的家人,聽著此起彼伏的不同聲調的哭聲,一臉平靜和痛苦,眼淚在眼眶裡一直在轉;媽媽是一直在哭,靜靜的壓抑著哭聲的哭泣;姨媽是抽泣地哭泣;爸爸是一直在流淚;表姐哭得暈過去了一次,一下子揪住了爸爸的衣服,爸爸趕緊扶住她,安慰了一會兒,安排她到ICU外面冷靜一會兒;蘇是失控的大哭,有點倒不過來氣的感覺。

她忘不了剛剛醫生電擊姥姥,姥姥騰空起來的那一下下,她心痛得無法自已。

她不能想象馬上姥姥就要被推進太平間,那裡那麼狹小,其實就是一個個長條的冰櫃啊!

萬一姥姥只是暈過去了,萬一姥姥還沒有去世,那該怎麼辦?

這在姥姥去世的若干年裡,這些痛苦、眼淚、問題,一直都伴隨著蘇,以至於她高中階段就開始研讀哲學,大學時代差點也要選哲學系,她想搞清楚關於生與死的問題。

她不敢回憶,她那段時間很害怕回憶,也害怕想到自已高中畢業就要求出國留學的打算,她一度覺得自已太自私了,怎麼就那麼突然走人了,怎麼就不想一想家人,尤其是年歲已高的姥姥的心情和想法呢?她從來沒有問過姥姥如何看待她出國的事情。只是記得媽媽有一次無意間說起來,說在蘇剛打算出國留學的時候,姥姥還問她說:你怎麼捨得你閨女這麼小去那麼遠的地方?我可不捨得你們走遠!

這是姥姥去世以後,媽媽流著淚回憶起來的一個片段,但是這一個片段足以讓蘇的心碎成無數片。她也又回憶起來,她剛出國的那兩年,姥姥總是在家族聊天的群裡問蘇,什麼時候可以和她影片一下,剛出國的時候,基本上姥姥會一週問兩次,蘇剛開始新的生活,到了新的文化中,對於這樣的兒女情長,心裡甚至有些反感呢,覺得自已的獨立性真是難以鍛煉出來啊!慢慢的,隨著蘇回覆的越來越上,她課業的繁忙,她忙著社交、忙著和朋友們出去玩,姥姥問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有時候甚至一個月,蘇才會和姥姥影片一下。姥姥也從來沒有抱怨過,卻總是說,你照顧好自已,不用惦記我!

收拾姥姥的遺物的時候,蘇開啟了一個絲綢外皮的筆記本,這是蘇臨出國的時候送給姥姥的,姥姥裡面記著哪天蘇和她影片了,說了什麼,哪天蘇去吃了什麼,哪天蘇說想家了......

看到這些的時候,記憶一下子就決堤了,蘇恨自已為什麼不能多給姥姥打打影片,為什麼就得四處去玩耍、而忽視家人的思念。怎麼在英國的這麼多年裡,從來沒有想過接姥姥過來看看呢?怎麼一到假期,就忙著和小夥伴們歐洲遊呢?

蘇也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永遠的逝去,永遠的失去,永遠的無法觸及,永遠的看不到,永遠的夠不著......

在之後的無數個夜裡,很多次,蘇都會在夢中哭醒;在之後無數的白天,一個什麼味道,一位老人那似曾相識的白髮,都會觸碰到蘇內心的隱隱的痛。

在上學期間,安德魯還是蘇的好朋友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女孩唯一的難過的點,就是她的姥姥,每年姥姥的忌日,她都會安安靜靜地下學回到住處,養心為姥姥祈禱。

這次看著蘇哭醒,聽著她又講了很多的往事,講了姥姥的彌留,講了姥姥的日記,看到了姥姥給蘇存的嫁妝:存摺和首飾,這些點滴,讓安德魯也想了很多,他也和蘇一樣覺得她該回家了!

要是姥姥有在天之靈,她一定願意看到她愛的外孫女,可以回來,留在家人身旁。

安德魯摟著蘇的肩膀,安慰蘇:“姥姥看到你找到這麼帥氣、人又好的孫女婿,一定很開心的!我們回去以後去看看姥姥,好嗎?”

蘇聽到這話,破涕為笑,蘇甚至在想:安德魯一定是姥姥派來保護她的。

想到終於要回家了,蘇的心裡一片明亮;蘇的媽媽、爸爸、哥哥、嫂嫂最近也是很高興。他們已經訂好了回程的機票,準備一起打道回府。

一家人終於要團聚了!而且還多了一個大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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