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在懷孕後,明顯感到了自已變成熟了一些,其中的一點,體現在哪裡呢?就是對儀式感的追求方面。

關於儀式感這幾個字組成的這個詞,其實一直都沒有出現在蘇的生活中,是最近的很多雜誌、文章都在煞有介事地談論這個,蘇一想,其實她的生活中,一直都有儀式感。

小時候,基本上每個節日,姥姥都會有相應的食物和習俗,並沒有特意去做什麼,這其實是老百姓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看天吃飯的習慣。比如立春了,姥姥就拿出了餅鐺,給家人們烙春餅,炒豆苗胡蘿蔔的合菜,炒雞蛋,其實就是匯總了各種春天的小蔬菜,還會提前做肉,切成塊,把甜麵醬均勻抹在薄薄的春餅裡,再加上肉、蔬菜、蔥,然後捲起來,一咬,天啊,那叫一個香。姥姥在蘇小時候,邊看著蘇吃的津津有味,邊告訴她,這就叫做咬春。現在的立春前,爸爸會提前做好肉,切好,立春當天媽媽不管多忙,也會早回家,一張張地烙餅,不辭辛苦,然後炒合菜、炒雞蛋,復刻姥姥的美味。在這一天,家人們也都會聚起來,如果你說什麼是儀式感,那麼這樣的自然的聚集和品嚐美味,一起迎接春天的到來,一定就是一場儀式,當然具備儀式感!

到了端午,姥姥的小院子裡提前幾天就會有粽子葉、還有糯米和棗的飄香了,蘇在以後的人生裡,在那麼多人的家裡面,再也沒有看到過姥姥那時候蒸粽子用的那麼碩大的大鍋了,那口鍋一直在蘇的記憶裡,散發著迷人的味道。好在爸爸學會了這個技巧,現在,每年到了這個時節,爸爸和媽媽就會給他們包粽子吃,帶著愛的食物,哪裡的高階貨都比不了。記得蘇第一次回國的時候,那時候剛剛經歷了失去姥姥的痛,她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家人們說話,她有時候都在恍惚中沒有聽到。等她帶著大行李趕回留學地的時候,她記得下了飛機,她就感覺到身體溼溼涼涼的,行屍走人一樣回到了宿舍,在開啟大行李箱的那一刻,她失聲痛哭。她看到行李箱裡,滿滿當當的裝著各種密封好的大飯盒,她一個個開啟,放在桌子上,才發現裡面有一大袋子熟的粽子,被爸爸媽媽提前凍了起來,以應對長途的跋涉;還有兩個大飯盒裡是立春吃的燉肉,一大塊一大塊做熟了被凍上後,被帶回了這裡;還有各種的蘇平常吃的小零食;看到這些的時候,思念家的情緒和痛失姥姥的痛整個都交織在了一起。蘇拿起了手機,看了看下次可以回國的時間,一看那麼久,再次崩潰哭了出來。

吃這個肉和粽子的時候,她會叫著一個樓同住的那個上海女孩,她倆捧著這些吃的,覺得特別珍貴,只有遠離過家鄉的人,才更加地知道那種痛和那種思念,才會對以前覺得稀疏平常的食物更加認真地、愛惜地對待。所以說,走萬里路很多時候比讀萬卷書還要重要,這讓你知道了從第一人稱中體會到了人生裡的分離和團聚,體會到了家的味道的珍貴,體會到了獨自面對一切的不易,也就更加地理解了家人們一代代走過來的艱辛。

經歷了在倫敦辦的那場小小的婚禮後,蘇也明白了為什麼長輩們都堅持她辦婚禮的原因。其實,不要想著簡約一切,很多的事情,是要必須去經歷的。從女孩到女人,從女兒到人妻,這真的需要一些時間來過渡,真的值得辦哪怕一個小小的婚禮、小小的儀式來為自已喝彩,來讓愛的父母、家人一起分享這份喜悅。

還有幾天就要經歷國內的大一些規模的婚禮了,安德魯的姥姥已經到了,最近在給蘇做她年輕時她婆婆給她做的好吃的,給蘇養氣血,這些方法,讓蘇的媽媽--這個中醫大夫都大為驚訝,她也驚訝於一代代的老百姓的智慧,總是在普普通通的食材中,就找到了可以滋養身體的辦法。這幾天,蘇一點都不落寞了,安德魯的姥姥居然和蘇的姥姥是那麼的像,都愛做各種時令的食物,都疼愛蘇疼愛的不得了,蘇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她真是感謝上蒼,讓她還可以倖幸福福地做著家族裡的第三代,被愛著、被疼著。

馬上安德魯的媽媽、爸爸和弟弟、妹妹也要過來了,他們會在國內待一週,然後回去,但這一週他們也會看看這邊的學校,他們已經計劃好了安德魯的爸爸很快退休後,媽媽也爭取早退休,帶著弟弟、妹妹回國內上學,他們的家庭觀念和蘇家的很接近,那就是愛的人在哪裡,哪裡就是家。安德魯的姥姥要留在安德魯和蘇的身邊,留在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中國,用她的原話就是要落葉歸根。所以安德魯的媽媽、爸爸也決定回來。

蘇今天要和安德魯一起去一家老字號的旗袍店,去試試前些天做的旗袍和安德魯的中式結婚禮服,當然了,姥姥也做了一套,他們三個今天會一起去試衣服。表姐和表姐夫正式和好了,但是表姐也聽從了媽媽和姨媽的囑託,要把一些事情說清楚,哪些要改正,哪些要一起加油都要說好,畢竟兩個人的小家,也是要有一些好習慣的傳承,要堅決戒賭,要少喝酒。表姐夫彷彿經歷了失妻的痛苦之後,好了很多,他也答應了表姐要改過。所以,這幾天家裡上上下下都喜氣洋洋的,姨媽彷彿也年輕了幾歲,一掃之前的懶洋洋和無精打采,畢竟一代代的,都是希望子女們過得幸福。

在旗袍店裡,蘇穿著大紅上面刺繡著金色的鳳凰的旗袍,摸著這細軟的真絲面料,看著鏡子中臉頰略微有點胖起來的自已,她對人妻、人母越來越有準備了。回頭看看安德魯和他姥姥,簡直讓蘇笑出了聲。安德魯很不適應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已,但是好像也越來越習慣了這樣的儀式感,姥姥穿著絳紫色的旗袍,勾勒出略豐盈的身體,笑嘻嘻地看著蘇,在徵詢她的建議。

“姥姥,您真富態!好看,特別好看!”蘇看著姥姥,走過去摟住她,突然那一刻,她多麼希望自已的親姥姥還在世啊,還可以這樣看著她結婚、看著她穿著旗袍,蘇可以這樣摟抱著她啊,她流下了淚,為了別讓別人看見,她趕緊擦乾淨了。

“你們年輕人才好看呢,我老了,沒那麼好看了!”

“才不是呢,有您我們才更幸福!”蘇撒著嬌,姥姥摟著她的肩膀,很西式地親了親蘇的臉頰。

安德魯看著她們兩個,感覺到特別幸福,一家親的感覺太好了,他在這樣的外交官家裡,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是四處住,一家人也不是時常都能住在一起,現在好了,終於可以在一起了。他看著蘇,真是覺得遇到她太幸福了,因為她的存在,讓他們一家人又重新整整齊齊地聚在了一起,而且也將一直在一起。這樣的感覺太夢幻了,他簡直做夢都不敢這樣做!

蘇掏出手機,他們三個穿著隆重的、定製的真絲服裝,露出了很多牙齒笑著照了一張合影。愛在,生活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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