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資本家的牛馬
江城的十一月，初見秋意。
唐楠縮縮脖子，走出美宜佳，手裡還提著剛買的包子。“這天可真怪，昨天還穿著單衣，今天就要裹襖子了。”
江城可以說是沒有秋天的，又或者說秋老虎在這片地區只是夏天和冬天的一個急速過渡。
“黑龍江穿著貂，三亞露著腰，而江城一會穿貂一會露腰。”藝術來源於生活，網路上的段子有時就是生活的真實寫照。
“唐楠，上週的實習週報你還沒交，群裡記得接龍。\"學習委員微信發來一條語音。
唐楠今年大四，正應學校的要求，在外實習。
地產行業大爆雷，行業龍頭企業說垮就垮，數年前被稱之為香饃饃專業的“土木工程”在今年的高考招生中更是無人問津。
“環藝”雖然屬於藝術大類，但唐楠本科選修的方向卻是室內設計。可以說土木生而環藝生，土木亡而環藝亡。
同班同學有的選擇跨專業考研謀求新的生路，有得選擇考公考編爭取一下國家飯碗，而唐楠是為數不多還堅守在本專業實習的學生。
倒不能說她有多熱愛這個行業，畢竟在大行情如此不行的當下，單純為愛發電是愚昧之極。
“大家都跑去幹別的了，那我繼續本專業也就沒有什麼競爭壓力了。”唐楠藉此話反駁家裡人勸她返鄉考編的念頭。
但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
剛步入社會兩個月，唐楠就深刻領悟到了什麼叫做成年人的世界。
在學校學習的時候，作業可以一拖再拖，不會的可以隨時隨地請教老師，而上班實習以後，再也沒有人催著她學習新的技能，相反老員工還會藏拙。
如果說實習工資是三千，唐楠能夠解決溫飽的話，她完全可以耐下心來和老員工慢慢磨。畢竟老闆可不是個傻子，老員工可以一天不交她東西，但總不可能一整年不交她東西。
可是她的實習薪資只有一千，公司還不包吃住，每月自已都要倒貼兩三千，只怕自已還沒等到老員工認真帶她，她就要被迫離職了。
“好，等我到公司我就把週報傳上去。”唐楠單手打字，飛快的就把訊息回覆了。
還有兩個月就要過年了，再在這個公司堅持一下，實在不行來年過了年再換工作。
說是公司，其實也就是個開在寫字樓、規模稍微大一點的工作室。
九點鐘卡點打上卡，保住了一百塊的全勤，唐楠原本有些愁苦的心理瞬間愉悅起來，芝麻雖然比不上西瓜，但也能果腹。
“小唐，上次星躍的那套房子你再去復尺一下，這資料對不上。”李工還沒等唐楠坐到工位上，就開始安排活了。
“哦，好，那要聯絡業主嗎？”量房都是要和業主預約時間的，不然沒有鑰匙，設計人員是進不去的。
“不用，我已經聯絡過了，業主現在在外地，你直接去找物業拿備用鑰匙。”李工把小區具體位置發在了工作群裡。
上次量房是一個叫江悅月的實習生去的，上個月才來，聽說是另外一個設計師江工的妹妹。因為有點裙帶關係，江悅月在公司裡基本不做事，不過連最基本的量房都能失誤，這真的是唐楠想不到的事情。
新人量房都會有老人帶的，量房還要復尺的情況一般是不會出現的，更何況江悅月是去年就畢業了，本身就有過一段實習經歷。
“好，那我現在過去。”唐楠壓下心底的疑惑，拿好測距儀等裝備就出發了。
她剛走出校園，但也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還是懂得。她和江悅月都是實習生，在領導面前吐槽同事自然是不妥的。
公司裡實習生有好幾個，並不是一個設計師一個實習生，而是哪裡缺人丟哪裡。實習生基本都是幫忙打打雜、量量房、做做初步設計，像後期的效果圖，深化，施工等，根本就輪不到他們插手。
小區的位置還挺遠的，唐楠打算坐地鐵去，因為公司不報銷實習生的交通費用。
“你們誰有空，我發個模板給你們，幫我隨便編個實習週報，我等會就要。“唐楠在微信群“情侶和汪汪們”裡求助。
這裡面都是老家的玩伴，上了大學大家分散各地，但彼此間的聯絡沒有斷過。
“小妹，我和陳亦川在三亞旅遊，沒帶電腦。”許然訊息回的最快。
唐楠的母親年輕的時候和好友江氏曾開玩笑，“以後我們有了孩子，能結為親家就結為親家，不能的話就讓他們桃園結義，認作異姓兄弟。”
但江氏生產時大出血，在小陳洲不滿足月的時候就撒手人寰。
江氏早早去世，但唐母記掛好友的孩子，時常帶著小唐楠去看望小陳洲。
在陳洲三歲的時候，陳父再娶，女方帶來一個孩子，改名為陳亦川。
此後，唐楠逢人便說自已有兩個哥哥，一個叫陳洲，一個叫陳亦川。
“我也沒空，在見客戶。”張賢是群裡年紀最大的，比唐楠一群人大了兩屆。幾人之所以有交集，也是因為中學在一個籃球隊。
然後群裡就沒人回訊息了。
已經過了上班高峰期，地鐵裡沒什麼人，唐楠隨便找個座位坐下。
實習週報她以前寫過，內容其實稍作改動就好，主要麻煩的是文件裡面要插入幾張工作時候的照片。手機插入格式就會亂掉，必須得用電腦。
算了，亂了就亂了吧，總比交不上好。
唐楠趁著坐地鐵的空閒時間，隨便用手機鼓搗了一篇週報，然後上傳班級群。
小區有點偏，下了地鐵還要走一段路。其實也可以騎共享單車的，地鐵出口擺了滿滿一排，只是天氣太冷了，騎車凍手。
唐楠邊走邊啃包子，“還是家裡面的好吃。”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小縣城有小縣城的好。就好比縣城的包子都是手工的，騎輛共享單車一小時就可以繞城一圈。
不得不說，唐楠是一個典型的躺平症患者，當別的年輕人都在心心念念大城市的發達和精英白領生活時，她卻時時刻刻記掛老家的萬物。
並不是她有多麼的懷戀家鄉，只是家鄉的消費足夠她這個牛馬為資本家少拉磨十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