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水鬼的獨白
我叫韓子梅，是一個孤獨的水鬼。每天，除了孤獨，還是孤獨。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悄悄從湖裡飄出，在湖邊的那片小沙灘上，孤獨的跳舞。跳累了，就躺在沙灘上，敘寫我的前世今生。
前世
那年春天。傑，一個帥氣的小夥，如同一支美麗的桃花， 盛開在我荒涼的心田。我們天天在一起，瘋狂的做那種事，直到肉軟骨酥。雖然，我已做了三十年的水鬼，但是，每次想起，我的心依舊波濤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我清晰的記得，那天，陽光明媚，我和傑漫步在果園裡。桃花、梨花開滿園子，那果園美得就像一個夢幻的天堂。我依偎在傑的懷中，他靜靜的看著我，含情脈脈的對我說：“梅，你一生都是我的人，無論天崩地裂，無論海枯石爛，你都是我的人!我和你，不離不棄，生生世世在一起!”
我流淚了，那是幸福的眼淚!
我依偎得更緊了，說：“傑，你若今生負我，我做鬼也不饒你!”
我不知道，當時的我，為什麼會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直到我做了水鬼以後才明白：人的一生也好，鬼的一世也罷，這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一年後的某夜，我加班加到很晚才回家!帶著一身的疲倦，但是，我的心是快樂的，因為在我溫暖的小家，有一個愛我的人，正等著我投入他的懷抱。回家的路上，我還特地買了他最愛抽的香菸。
當我推開臥室門時，我看到，王傑——那個曾經對我說過：要一生一世愛我，和我不離不棄，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的男人，竟然在我的床上，抱著另外一個女人瘋狂的做那種事。
我是一隻可憐的小貓咪，從小到大，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除了眼淚，還是眼淚!
我流著眼淚，不知所云，也不知所措，就像一塊木頭，呆呆立在臥室門口，看著床上的傑和那個“妖女”。
“沒看到我們正在快樂嗎?想一起來呀?滾呀，快滾，不要影響老子的心情，更不要阻擋老子幹快樂的事!”王傑竟然無恥的吼我。
我的心碎了，我的世界，在那一秒鐘坍塌了。我像一隻被丟進狼窩的小羊羔!可憐到，言語難以形容!
我走了，哭著走了!我沿著一條彎彎的河，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遠。
突然，我發現，我被人跟蹤了，不過我並不害怕。其實，一當個人正直痛苦傷心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害怕!
那個人攔住我，說：“姑娘，我跟蹤你已有一段路程了!”
“我知道。”
無意間，我瞟了一眼，發現那是一個僧人。不，準確的來講，是一個淫僧!因為，他後來的行為，說明了這一點。
淫僧對我說：“我是一個出家人，不打妄語!”
“你說吧!”
“我想讓你陪我睡一夜。”
“為什麼?
“因為，你漂亮，是我做夢都想睡的那種女人!我想玩你!”
“好!”
我同意了。那時的我覺得，這人世間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再值得自已去珍惜，包括自已的身體。
淫僧把我帶到一間僻靜的小屋，盡情的宣洩。那夜，我記不清，自已和那淫僧做了多少次愛。
第二天，那淫僧說：“我是一個出家人，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送你!”
“我不是為了錢!你走吧!”我仰著頭，看著天花板，眼淚順著臉頰，不停的往下流。
“這顆玄石，你戴上!”
“我不要!”
“這不是普通的玄石，它可以隱藏人的魂魄，躲過黑白無常的抓捕!”
“我不會自殺的!”
“我算過，你的陽壽就快結束了，你用得上這顆玄石!”那淫僧一邊說，一邊把那顆玄石給我戴上。
我沒有反抗，只是呆呆的看著天花板流淚。
淫僧走了!從頭到尾，我沒有正眼看過他半眼，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淫僧長什麼模樣。
我坐在小屋裡，一口水沒喝，一口飯沒進，一直流淚到傍晚。雖然，我在心裡一千遍，一萬遍的告訴自已，那個王八蛋不值得為他流眼淚，為他傷心。可是，一個人一旦到了真正絕望死心的時候，要不流眼淚，要不傷心，那是自欺欺人!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沿著河流，沒有方向，沒有目的走著，就像一個孤魂野鬼。
夜深了，我來到湖邊，久久站立在一塊巨石上，看著平靜的湖!湖邊的一塊石牌上，醒目的寫著幾個字：水深五米，請勿靠近!
或許是因為過度傷心，過度失望;或許是因為一天一夜沒喝一口水，沒進一口飯;更或許是因為自已早有輕生的念頭。我頭一暈，失足跌入湖裡，淹死了!
我還清晰的記得，就在我快要死的時候，才發現，自已是多麼不想死，多麼想活下去。
在那一刻，我聽到家鄉桃花盛開的聲音;我看到母親正站在家門口，微笑著向我招手;我看到父親正牽著家裡的那頭老牛，從村口慢慢走來;我還看到弟弟正坐在屋簷下，玩著我給他買的木偶人;我還看到妹妹正坐在花壇下，苦苦想著遠在他鄉的姐姐……
可惜，人世間沒有後悔藥，有的事情，一旦開始了，就不會停下來!這正如古人說的：“開弓就不會有回頭箭!”
我苦苦的掙扎著，可惜，那都是徒勞。我慢慢沉入湖底，不再掙扎，我累了，該休息了!
我靜靜的躺在湖底，一群群魚從我身邊遊過，一群群小蝦，一群群蟲子，圍攏過來，他們開始啃咬我的肌膚。我想趕走它們，好好保護我的軀體，可是，它們根本就不怕我，完全當我不存在。
我看見一個白臉人和一個黑臉人，手中提著一把鉤鏈，從遠處處向我走來!
我知道，那一定就是專門鉤人魂魄的黑白無常。我不想被他們鉤走，我討厭那鉤人魂魄的鉤鏈，我一定要躲起來。
“躲”，讓我想起那個淫僧，想起那顆玄石。我也不顧上，那淫僧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一扭身，一彎腰，就向那顆玄石鑽去。沒想到，我竟然鑽了進去。
黑白無常圍著我的軀體，轉來轉去，轉得我頭都暈了。我躲在玄石裡，既緊張，又害怕。
黑白無常轉了許久，也沒發現玄石裡的我，只得唉聲嘆氣道：“跑了!回去準備受罰吧!”說完，提著鉤鏈走了。
從此，我躲在玄石裡，生活在湖水裡，做了一個水鬼，一個孤獨的水鬼!
幾十天后，我的屍體被蟲子啃食殆盡，最後，只剩下一副白骨，還安安靜靜的躺在水底。
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人，也從來沒想過要找那個負心的王八蛋報仇。我相信，這一切都是宿命!
雖然，我是一個善良的水鬼，但是也有被人冤枉，罵鼻子的時候。
我還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我躺在湖底，仰望著藍天白雲，留意著湖岸來來往往的人。突然，一個小孩上了那塊石板，也就是我失足落水的那塊。
小孩在石板上又跳又蹦，一會兒跳過去，一會兒又蹦過來。有好幾次，我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腳。小孩還是掉進湖裡，他拼命掙扎著，可惜，那都是徒勞。小孩不懂水性，無情的湖水不等他喘一口氣，直往他嘴裡灌!他終於撐不住了，身體慢慢往下沉去!
“有人落水啦，快救人呀!”
一個人跳進湖裡，兩個人跳進湖裡，很多人跳進湖裡，到處搜尋救人。可惜，沒有一個人找到那個落水的孩子。孩子的母親在湖岸，幾次昏死過去。
我不忍心看到一個花骨朵，就這樣凋零。我遊了過去，用手輕輕一推，那小孩就浮了上去。眾人見狀，都紛紛叩頭，道：“菩薩顯靈!菩薩保佑!”
孩子救上岸，我又聽到一群死三八，七嘴八舌的三八著。
“菩薩顯靈呀!要不然，這孩子死定了!”
“哎，這孩子好端端的，為什麼會突然掉進水裡呢?”
“我剛才看到一陣風，就像一隻手，把孩子活生生推進水裡!”
“造孽呀!你們還記不記得。以前，有一個女子，就是從這塊石板上，掉進水裡淹死的!”
“對!對!對!”
“一定是那水鬼尋找替身，想把這孩子推進水裡淹死!”
“以後，千萬不要再到這石板上來，邪呀!”
“幸好菩薩顯靈，要不然，這可憐的孩子，就變成短命的孩子了!”
一群死三八，把我差點氣炸了。
我真想衝上岸，揪著那些死三八的耳朵，大聲告訴她們：“要不是我，那孩子早就死了!”
事後，我總結出一個道理：“做人也好，做鬼也罷，千萬不要和那些死三八較勁，要不然，自已就會變得比死三八還死三八!”
從那以後，幾乎沒有人會到那塊石板上，於是，我變得更寂寞孤獨了!
一年後的一晚，一件有趣的事情發生了。
一個帥哥，突然出現在石板上，左手提著一瓶酒，右手端著一個酒杯，立在石板上，對著湖，大聲說道：“可愛的水鬼!我知道，你一定很寂寞。從今以後，我每天都陪你，每天都請你喝酒!”
那帥哥擰開酒瓶蓋子，咕嚕咕嚕倒了一杯酒，又說道：“這杯酒，我請你喝!我註定，欠你三生三世!”說完，舉杯把酒潑入湖中。
我張開嘴，痛快的喝著酒!酒，真是一個好東西，孤獨的時候想喝它;傷心的時候想喝它;高興的時候也想喝它。似乎，我們的生活都是為酒而活著!
岸上的帥哥左一杯，右一杯的敬我，喝得我頭暈眼花。
第二天，清早，當我醒來的時候，仔細一想，那位帥哥真是一個有趣的“神經病”!我轉念又一想，那位帥哥怎麼知道這湖裡有個水鬼?也許是我自已想多了，其實，那位帥哥就是一個醉鬼，說的都是醉話!
我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晚上，那位帥哥又按時來到湖邊，跟前晚一樣，一手提酒瓶，一手握酒杯。
“水鬼!我許過的承諾，一定會履行到底!這瓶酒，我與你共同享受!”
我在水裡差點沒笑死，真不敢相信，這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傻貨”。可惜，我是一隻水鬼!如果，我還是一個人的話，我一定會把這個絕種好男人追到手，讓他成為我嘴裡的菜!
那位帥哥說完，舉杯把酒潑在湖裡。我盡情享受著酒精給我帶來的快感!
第三晚，那個帥哥又來了，他走到石板上，獨個兒說道：“水鬼，我又來了，今晚我多帶了一個酒杯，我要與你痛痛快快的飲酒!”
我睡在水裡，傻笑著，看著那傻貨的傻樣子!
一個傻水鬼，看著一個傻貨!真是有趣極了!
那帥哥先敬了我一杯，才給自已斟上一杯酒，道：“你是一個孤獨的水鬼，我是一個孤獨的男人。雖然你我陰陽相隔，但是，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也能感受你的寂寞!你生前之事，我都打聽清楚了，你那麼好的人，為什麼會愛上王傑那樣的雜毛?上天真會愚弄人!幸好，你遇到了我，我用玄石幫你隱藏魂魄!你還記得我嗎?我就是那個和你做了一夜愛的僧人，現在，我還俗了!”呵呵，那位帥哥無奈一笑，又接著說道：“不還俗也不行呀，因為我為你——破了戒!”
我的天呀，岸上的帥哥竟然就是那個淫僧，簡直不敢相信!也許，這就是宿命。既是我的宿命，又是那淫僧的宿命。不，是那位傻貨的宿命!
我暈乎乎的睡在水裡，傻傻的聽著他的自言自語，心裡樂呵極了。做水鬼那麼已快兩年了，這是我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快樂!
我要上岸，與那位傻貨好好聊聊!
“你真的是那位淫僧?”我問道。
“有假包換!買貴包退!”
“你不怕我嗎?我可是一個水鬼!”
“要是害怕，我就不會把玄石送給你啦!”
他看著我，眼裡全是真情和無盡的相思。
“你真是一個好男人!可惜，我是一隻水鬼，要是早幾年認識你，那該有多好呀!”
“早幾年也不行，那時，我還沒勇氣破戒呢!”
我笑了，他也笑了，我們都幸福的笑!
“我敬你!小淫僧!”
“我也敬你，臭水鬼!”
“你竟然說我是臭水鬼，我掐死你!我淹死你!”我順水一掠，一陣雨花，把他淋成一隻落湯雞!
“你罵我是臭水鬼!我讓你變成臭落湯雞!”
當我從他身邊飄過的時候，他竟然一把拉住我的手，再順手一綰，我的整個身子都飄進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