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國風·豳風·七月》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

時間如流水一般逝去,入秋以後,書院即將放授衣假,意在天氣轉涼,放學子歸家制備寒衣,由於一些學子離家較遠,故而這個假期尤其長,足有半月之久,宜珵已經盼了好久好久,其中緣由自然不是因為他缺衣裳了,而是他們已經開始學習制文了。

詩、賦、文是每位學子都必學的內容,而其中“文”尤其重要,宜珵也尤其頭疼這個。

其實最開始學習制文,先生們都會選擇較為簡單的題目,譬如“仁”、“義”、“禮”、“智”、“信”等,學子們只需闡述自已的理解即可,但宜珵就愣是憋不出半個字,所以他急需一個假期來緩和一下。

宜璋也很開心,蘇嬤嬤同阿爺派去暌州的人一道回來了,又給她帶了許多好玩意,正好放假與宜珵瑛娘一起玩。

只是著急也不用這樣急吧,宜璋看著一散學就火燒屁股似的拖著著她離開的這人腹誹道,明日還要上一天學呢!

拖著宜璋快步走出書院,宜珵對早已候在門外的車伕吩咐了一句,便護著宜璋登上了馬車,見瑛娘也在,他輕吐一口氣,以少有的鄭重表情說道:“有一樁麻煩,你們得幫幫我。”

時間倒回一個時辰前。

正身堂書房內,一位身披石青色氅衣,頭戴方巾的中年儒生端坐在書案後,他右手執一頁羅紋紙,左手搭在憑几上,手指一下一下敲動,眉頭緊鎖,臉色似乎不太好的樣子。

許久,他終於放下紙頁,薄薄的眼皮微微撩起,凌厲的目光射向那站在書案前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宜珵——以及他的新朋友徐昂。

“謝十三郎,這篇文章是否為你親手所寫?”那儒生揚了揚手中的紙頁,肅容問道。

宜珵目光一閃,心中暗道不好,也不敢去看身旁徐昂的表情,只得硬著頭皮上前雙手接過紙頁,匆匆掃了一眼,果然是自已早上交上去的文章,他斟酌著回答:“回先生,這的確是學生的字跡,只是……”

他不知道先生還有什麼後招,所以不敢把話說得太死,腦中飛速思索著對策,面上洩露了幾許遲疑之色。

先生又把目光轉向徐昂,以更嚴厲的口吻對他詰問道:“徐昂,有人密告稱聽到謝十三郎央你捉刀代他制文,且你已然應諾,是否屬實?”

從一踏入這間書房,徐昂心中便已有猜測,他躬身肅立,頭微微低垂,目光落在先生書案一角放置的寶藍色蜀錦扇袋上,那扇袋做工並不精緻,唯一出彩的便是其上繡有一個“慎”字,他認出來那是先生的字跡,想必這扇袋乃是先生家中女眷所做。

他之所以這麼清楚是因為,現如今他家中的一切進項,全部出自母親楊氏的繡活。

徐家在曲亭並非大家族,父親早逝,並未給家中留下多少餘財。當初接到舉薦信,母親自是歡喜,卻並不放心他獨自一人前來求學,弟妹尚且年幼,舍下哪一個都叫為孃的心中不忍,只得舉家遷至丹犀城。

可是丹犀城,居不易,楊氏愛惜名聲,又有意為兒子尋一處清靜的居所,後來咬牙租下了旌善坊內一座價值不菲的小院子,靠著族人與一些鄉賢的資助倒也能勉強度日。

可是他們母子四人每日的吃穿用度,人情往來,還有徐昂的筆墨紙硯,哪樣都要錢,好在楊氏有一手好繡藝,每日做些扇袋荷包帕子之類的繡品,也能換些銀錢,再加上四周鄰里聽說了徐昂的神童之名,常送些書冊來請他抄寫,說是“好沾些文氣”,一來二去也能收入些筆資。

儘管如此一家人過得仍是清貧得很。

徐昂還有一對雙生弟妹,已滿四歲,眼下雖花用不了幾個錢,可過兩年呢?前些日子楊氏還對他道,想每日多繡一方帕子賣,如此攢個幾年當能把阿弟的束脩錢攢出來。

當時他看著母親那疲憊中帶有一絲憧憬的眼神,欲言又止,他想說,阿孃您眼睛不好別繡了,我可以為昀郎啟蒙,但他說不出來,他不能自私的剝奪昀郎上學的權利。一種無力感深深的攫住了他的內心,最終他只能握了握拳,沮喪的退出屋內。

所以當十三郎提出以五百文為報酬請他捉刀時,他鬼使神差的應了。

畢竟楊氏賣半個月繡品也攢不到五百文啊……

諸般念頭在徐昂心中一閃而過,此刻的他面色不改,沉著應對:“先生誤會了,學生答應了要幫謝十三郎,卻不曾應承要替他寫。”

“哦?此言何意?”先生疑惑道。

“學生偶得了一本文集,其中搜羅了不少初學制文者所寫的好文章,學生想著,十三郎尚未觸得破題立意之奧義,不若多多閱覽旁人的好文章,讀得多了,或可觸類旁通。”徐昂侃侃而談。

宜珵反應也快,立刻接話道:“正是如此,徐兄將那文集借與學生,叫學生多多研讀,先生不是也常說‘讀書百遍,其義自見’,學生想著,親手抄一遍至少能頂得上讀十遍吧,正好其中有一篇文章恰好合了這次先生出的題目,學生便將其抄了一遍,卻不想混亂中當成了自已所寫的文章放進書袋,交予了先生。”

先生將信將疑,指了指他手中的紙頁,問:“這麼說你手中那份是抄寫自文集中的?”

“正是正是。”

“那你自已寫的文章呢?”

“呃……尚在家中。”

先生撫須沉吟了半晌,不置可否,心下卻道對於宜珵這樣的人來說也算是個笨辦法。

宜珵覷了覷先生的臉色,又小心道:“先生也知學生是個什麼水平,乍然寫出這麼一篇好文章那不明擺著有問題嘛,學生又不傻。”心中卻恨不得甩自已一個巴掌,可不就是傻嘛,怎的之前就沒想到有這個漏洞。

他身旁的徐昂此刻也是同樣的想法。

“既如此,明日你把你自已寫的文章交來。”或許先生半信了他們的說辭,如此吩咐道,“那本文集也帶來為師看看。”

宜珵只得苦著臉應了。

————

宜璋聽完後,與瑛娘面面相覷。

“阿兄,你叫我們幫忙,莫非是要叫我們幫你找那本子虛烏有的文集?”瑛娘試探著問道。

宜璋若有所思,“文集是徐師兄提出來的,你們,你們不會是想……”

宜珵頷首道:“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們要在一夜之間做一本文集。”

此言一出,瑛娘一臉被雷劈中的表情,久久無言。

而宜璋倒是淡定,她想著,一個七歲就能給自已亡父寫祭文的人,一夜之間寫幾篇文章應該不成問題,可問題是:

“五兄,我們能幫上什麼忙呢?我們既不會寫文也不會裝訂書冊啊!”

“當然能啦十九郎,我們可以在一旁扇風啊,新的墨跡和老的墨跡看得出來差別的,既然要做,就要做到天衣無縫。”瑛娘終於回過神了,開始進入又要見神童徐師兄的興奮之中。

“瑛娘說的沒錯,要做就要做得天衣無縫。”宜珵讚賞道,“至於裝訂你們不用擔心,徐書呆常幫人抄書,裝訂書冊他也是會的。”

“那徐師兄人呢?他怎麼沒有同你們一道出來?”瑛娘又問。

“才誇了你,你又開始犯傻,這次是有人偷聽到了我跟徐書呆說話才告到先生處的——哼哼我大約知道是誰——若讓他瞧見無緣無故的徐書呆又與我們一道回家,先生肯定會懷疑的,所以我讓他去山海樓,我們去那裡等他。”宜珵抱胸冷哼道。

“誰犯傻了,我還沒說你呢,你竟然學會了請人捉刀……”

“哎喲,你竟還知道什麼叫捉刀,莫不是你也做過這事?”

“胡說,我才不會呢,你等著,我要寫信告訴阿孃……”

兄妹倆又吵成一團,宜璋撐著腦袋看著他們,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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