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涼亭鏤空的花紋上,一條黑漆漆的小蛇倒吊著垂下來,像柳枝一樣隨風搖晃,“你就陪我打一會兒遊戲吧,我還從來沒有玩過雙人對戰模式———”

它將自己拉得又長又細,一直延伸到虞荼的書前:“書有什麼好看的?我們來打遊戲吧!”

“看我可憐巴巴的大眼睛。”玄武試圖透過賣萌讓他面前的玉川先生心軟,但它黑到虞荼只能看見一團墨色,“來嘛來嘛~”

見虞荼對它置之不理,玄武收回了自己掛在鏤空花紋上的尾巴尖,直接在他的書上盤成了一團,將字跡擋了個嚴嚴實實:“你再不理我我就要鬧了哦~”

———這是虞荼作為不夜侯被關在這裡的第三天。

他所在的位置是S級[荒山]的內部,誠如這條自稱玄武的小黑蛇所說,這裡確實是個適合度假的地方。

他現在在[荒山]的最高峰,從涼亭向下望,能看到大片大片碧綠的草海,風吹過的時候,柔順地翻起如海一樣的波浪,波浪的盡頭是碧藍的天空,每天都有日升月落。山峰的地面上盛開著成片的野花,不是什麼名貴品種,但都生機勃勃,生命力旺盛。

形如小黑蛇的玄武是個不折不扣的話嘮,三天裡除非虞荼閉眼休息,否則他的耳邊就沒有一刻清淨,總能聽到小黑蛇用一種活潑的少年音巴拉巴拉。

盤踞在書上的玄武用尾巴尖敲了敲書面,接著尾尖視書為無物,穿過書掏了掏,甩出黑漆漆的龜殼,從只有巴掌大的龜殼裡,它極不科學地掏出兩串酸蘸兒,山楂的切面上瓜子仁和芝麻擺成梅花的形狀,漂亮的糖翅兒晶瑩剔透,看著就很有食慾。

玄武一串懟到自己嘴裡,一串伸到虞荼眼前,因為在嚼東西,聲音含含混混的:“餡兒是棗泥和豆沙滴!甜甜的,好次!”

它咬得嘎嘣嘎嘣作響,沒一會兒它那串就只剩了一根光禿禿的竹籤。

玄武叼著竹籤,用尾巴尖將酸酸蘸兒舉高:“三天了,你好歹吃點東西吧,別鬧絕食啊......”

小蛋糕不吃,水果茶不喝,涼皮炒麵燒烤麻辣燙火鍋看都不看,中式也好西式也好,總而言之理都不理。

它真的很怕眼前的人活活餓死———雖然可能性不大。

“我沒胃口。”虞荼將酸蘸兒推回去,“你自己吃吧。”

馬甲本來就無需進食,之前讓馬甲吃東西是為了體驗品嚐美食的快樂,也是為了讓馬甲有活著的真實感,他忙碌起來的時候,馬甲根本就無需吃飯。

“你這樣我真的很難辦。”玄武張開血盆大口,一瞬吃掉了虞荼不要的那串酸蘸兒,“你現在這副鬱鬱寡歡的樣子,我擔心你出現心理問題。”

雖然一直在[荒山]裡沉睡,醒來的時間不多,但玄武並沒有脫離正在發展的社會,因為他每次短暫清醒的時候,蒼龍都會進來給他送東西,吃喝玩樂的佔一半,要命的學習也佔一半。

蒼龍那個挨千刀的王八蛋每次都要等他學完了才把吃的

玩的給他,學得不好就按比例扣減,殘忍程度令獸髮指。

玄武自戀地想,他學了那麼多東西,和一本行走的歷史書也沒什麼兩樣了,玉川先生現在這個症狀......看起來真的很像抑鬱症的前兆啊!

別了吧!那條龍知道後會殺了他的!

黑漆漆的玄武想到這裡坐不住了,它將龜殼一收,尾巴捲上虞荼的手腕,扯著他向涼亭外走:“走走走,我帶你下去吹吹風,散散鬱氣!”

虞荼沒有拒絕,他跟著玄武下到了從山峰上能看見的那片草海中。近看這片草海更漂亮了,草葉上連灰塵都沒有,像一片巨大柔軟、舒適密實的墊子。

玄武說是帶他下來吹風,實際到了這片它所熟悉的草海後就開始撒歡了,黑漆漆的小蛇在草葉的尖上滾來滾去,仿若一片沒有重量的柳絮,根本不會沉底。

蕪湖!㊣_[(”玄武大聲嚷嚷著,然後突然從草上彈起來將虞荼撞到,讓他摔倒在密實的草上,“煩惱走開!”

摔下去並不痛,構成這片草海的草不知是什麼品種,柔軟地卸去了所有衝擊力,虞荼被猝不及防地撞倒,因為受驚而微微睜大了眼睛———

澄澈的天空倒映在他眼中,潔白的雲連綿成一大片,誇張到下一刻就要墜下來,柔和的風一直在吹著,經過草海時發出沙沙的聲音,三兩隻支愣起來的細長草葉在他眼前悠然地輕晃,剛剛惡作劇的玄武卷在其中一支草葉上倒吊下來看他。

虞荼依舊看不清它的五官,只能看到它頭頂菱形的藍色寶石,但他感覺玄武在做鬼臉。

“心裡揹負的事情越多,就越開心不起來。”玄武長長地嘆了口氣,偏向清脆的少年音有種顯而易見的苦惱,“你們都活得好累哦。”

或許是這裡的風太輕柔,背後的草甸太柔軟,此時的氣氛又正好,虞荼眨了一下眼睛,他輕聲問:“為什麼一定要將我關在這裡?”

一百天確實是個很微妙的時間,從崑崙禁地裡出來後,虞荼就知道屏障只能維持百日,若是真的在荒山中待這麼久,等他出去時,裡表世界由麒麟前輩構建的屏障破碎已成定局,甚至他出去後都無法趕上最危急的時刻,因為從那場會議結束到他被關進來,中間還有一段時間。

“我也不知道。”玄武說,“雖然您可能不相信。”

“沒人清楚蒼龍在想什麼,又要做什麼。”玄武松開了自己的尾巴,任憑自己掉到虞荼身邊,它翹起自己的尾巴尖兒對著天空彎成問號,“也許您沒有因沉睡失去記憶前能夠猜出來,不過也說不準。”

玄武天真浪漫,嘻嘻哈哈又話癆的模樣很容易令人卸下防備:“您覺得......萬年是什麼感覺呢?”

“可能對於人類來說,萬年只是紙面上的一個數字,聽到時只會感嘆好漫長的一段時光。”玄武的聲音輕輕的,“所以人類發誓時總喜歡用海枯石爛來承諾真心。人類的生命太短了,在他們的認知裡,大海不會枯竭,石頭不會腐爛,它們永遠、永恆地存在。”

“萬年的

時間,漫長到石頭能化作齏粉,大海能變成平原,高山能成為峽谷,海洋能生出陸地......”

玄武清脆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傷感,它好像陷入到了某種久遠的回憶裡,這一刻,它的身上才真實地顯露了些許歲月走過的痕跡。

它將自己盤成一團,不知道哪裡是腦袋哪裡是尾巴,只能看見黑漆漆的一團上有枚藍色的菱形晶石:“如果這樣孤獨地經歷上萬年,您或許會發現,可怕的不是世間萬物的變化,而是時間。”

因為玄武自身的特質,沒人能看清它的表情,所以虞荼看不清它眼裡那樣真切濃重到快要溢位來的難過:

“在時間裡,人人都會變。你、我、他,誰都逃不過,哪怕曾經視為圭臬的......都一樣。”

它重複了一遍:“都一樣。”

風沙沙地拂過茂密的草葉,玄武沒有繼續,虞荼也沒有開口,他們兩個好像忽然沉溺在了這片悠然的天地裡,所以誰都沒打破這份岌岌可危的寧靜。

“你是在替他解釋嗎?”

在團成一團的玄武那突如其來的傷感慢慢淡去,在舒適的環境下都漸漸生出睡意的時候,它突然聽到旁邊的人開口。

玄武支愣起腦袋,它這個角度能看到玉川先生的大半張臉,三兩枝細長草葉的影子投射在他蒼白到沒有血色的臉龐上,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尊生了裂痕的珍貴雕像。

“也不算是解釋吧.......”玄武用尾巴尖撓了撓頭頂,聲音小小的,輕輕的,“我說的都是事實,蒼龍實打實地活了一萬年。雖然您也活了那麼久,可這萬年的時間裡,您幾乎都在沉睡。”

“我沒有別的意思!您別誤會嗷!”覺得自己說出的話有些歧義,三天裡已經快把玉川先生當成易碎寶貝的玄武慌忙找補,“鳳凰也在萬年裡涅磐了九次,四捨五入和您差不多,不是,我也不是想說這個.......”

完了完了,越解釋越亂了!

玄武急到鱗片都開始起霧,整條蛇煙霧繚繞的,像被團在雲中,等它自己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揮散了煙霧,卻發現身邊躺著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玄武:“???”

他嚇得渾身上下的鱗片都豎了起來!

它慌慌忙忙地直起身體四處看,終於在離他百米遠的位置看到了玉川先生的背影,大概是不想在這裡待了,所以才走了。

玄武松了口氣,輕輕擺了擺自己的尾巴尖,剛剛那一下,小命都給它嚇掉了半條......

它剛準備從草葉上蹦躂著著追過去,就看見玉川先生停下了腳步,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

因為是背對著玄武,玄武看不清他在做什麼,只覺得這動作有點突然和奇怪———難道是心口有什麼他沒發現的傷嗎?

這個念頭只在腦海裡過了一瞬,他就往玉川先生背影的方向蹦了,剛蹦到近前,還沒想好措辭,他就看到玉川先生的身影越來越淡,風吹動著他的衣襬與髮絲,細長的草葉穿過他的身體,像在穿過一道幻影。

玄武呆滯地睜大了眼睛,他感受到了一點紊亂的、屬於時空亂流的氣息,還有一點微不可查的、屬於鳳凰的靈力。

不是!這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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