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武羽瀾用鑰匙開啟家門,家裡有些亂,看起來有好幾天沒收拾了。

她將自己的行李箱靠沙發放著,去櫃子裡翻出了自己的杯子,想去飲水機那裡接杯水喝,按下飲水機上水龍頭的開關,水龍頭吐出一股細細的水線,堪堪只沒過杯底。

武羽瀾伸手晃了晃飲水機上的桶———空的。

她的眉皺起來,掏出手機就給她媽打電話,第一個電話無人接聽,第二個電話很快便被結束通話,直到第三個電話才接通。

她壓抑著心裡的煩躁和不安,用一種儘量平和的語氣:“媽,我到家了,你和爸怎麼不在家?”

“你回家了?怎麼突然回家了?你先在家裡等我們,我們現在有點事,掛了哈。”

電話的另一端背景似乎很吵,她的媽媽也極其心不在焉,匆匆應付了兩句後便結束通話了電話。

聽著電話那端傳出來的忙音,武羽瀾只覺得心裡的不安感更嚴重了,她又打過去一個電話,只是這次電話無論如何也打不通。

有那麼一瞬間,她差點撥通110報警,但她又很快剋制下來。這種事情.......警察也不見得能解決。

抱著坐立不安的心態在家等了一個多小時,武羽瀾終於聽到了開鎖的聲音——她爸媽回來了。

兩個上了年紀的中年人推開門進來,雖然都是滿臉疲憊,但臉上卻有怎麼都壓不住的燦爛笑容。

“你這孩子,怎麼回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武媽媽輕聲埋怨了一句,不過語氣裡倒沒多少責怪,“最近事多,你這回來家裡亂糟糟的,我都沒空收拾。”

“爸、媽———”武羽瀾目光落在她爸小心翼翼抱在懷裡的那個黑色小包,“你們去幹什麼了?”

“噓。”他媽將手指豎在唇邊,緊張兮兮地關上門,她將武羽瀾拉到沙發邊上,“小點聲!”

“我跟你說,你爸的胳膊有救了!”武媽媽堪稱喜形於色,“我們今天早上就是去買入場券的名額了!你是不知道那裡的競爭有多激烈,要不是你媽我眼明手快,你爸第三輪估計都搶不到,得等第四輪了!”

“我知道你是怕我們被騙。”武爸爸也走過來,失去胳膊後,他臉上第一次露出那麼燦爛的笑容,“瀾瀾啊,你放心,我和你媽有分寸。”

武羽瀾:“......”

你們這全心全意陷進去的樣子,真的很難說服我。

武爸爸坐在她的旁邊,從他抱在懷裡的小黑包裡掏出一個被裹得嚴嚴實實的長方體盒子,盒子開啟,裡面有一張銀灰色的請柬。正面的下半部分繪有精美的銀色花紋,一直延伸到最頂上,中間有圓形的空白,翻過來有兩行字———

【百奇千珍,無所不有;

星羅永珍,無所不包。】

【歡迎持柬者前來拍賣場。】

武爸爸捧著這張銀灰色的請柬,像是捧著什麼珍貴的寶貝,武羽瀾拿過去想看,武爸爸就在旁

一疊聲地讓她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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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羽瀾就感覺到了莫名的陰冷,和之前鐲子帶在她身上的感覺很像。這種詭異的感覺和請柬最後的兩行字給她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

“這看著就不像什麼好東西———”

武羽瀾作勢要撕掉,她爸連忙按住她的手:“不行!!!”

武媽媽也在一旁驚呼:“瀾瀾你幹嘛呀!這五萬一張呢!”

武羽瀾:“???”

她眼前一黑:“多少?!”

武爸爸從她的手裡搶下了請柬:“這東西貴著呢,還有特殊的識別方式,你可別給我弄壞了,弄壞了補都沒地方補!”

“瀾瀾你也是。”武媽媽輕輕地拍了她一下,“你爸好不容易才搶到這請柬的,你可別讓他的歡喜落了空!”

“第一輪第二輪你爸都沒趕上,第三輪我們可是花了不少錢,塞了不少東西才給你爸弄到了內部訊息,今天總算順利搶到了。”

武羽瀾深呼吸,努力壓下自己腦袋裡“蹭”地一下竄出來的怒火。

之前在茶館裡她和店主約定好了,不能露出太大的異樣,以免盯上他們家的人發現不對勁,但真的到了這一刻,看自己的親人將自己養老的積蓄一筆筆賠進去,奔向一條很有可能是死亡的絕路還沾沾自喜時,真的很難不生氣。

“你們聽我說———”武羽瀾從她爸手裡抽走那張銀灰色的請柬,“如果你們口裡稱呼的那個大師真的有能讓斷肢再生的神藥,那他肯定是個不可多得的天才,他只要和國家合作,保管能名利雙收,又為什麼要偷偷摸摸蝸居在我們梧桐鎮這個小地方,還搞什麼隱蔽的拍賣會呢?”

“你不懂。”武媽媽說,“大師是高人,不慕名利,他就是想要真心來幫助像你爸這樣肢體有殘缺的人的。”

武羽瀾:“......真心幫助請柬收五萬一張?”

“你去醫院還有掛號費呢。”武媽媽振振有詞,“想看病總得有誠心。”

“是啊。”武爸爸也跟著附和,“大師也不是把藥給我們就算了的,後期還要定期服藥,定期複查。這就和買家電一樣,有售後的,出問題了也不怕。”

“我和你爸不是傻子。”武媽媽說,“斷肢再生這麼神奇的事如果不是我們親眼所見,怎麼可能相信呢?”

武羽瀾:“.......”

她從小就不太擅長言辭,而且她爸媽明顯被洗腦了,費再多口舌也沒用,武羽瀾決定從根源杜絕禍患。她迅速將捏在掌心的請柬狠狠一撕———

“住手!!!”

“瀾瀾別!!”

她爸媽一前一後撲過來搶她手裡的請柬,請柬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成的,在他們三人的爭奪下愣是沒壞,只是請柬被豎起來,鋒利的邊緣割破了武羽瀾的食指指背,滲出的血珠蹭到了請柬上。

在一家三口的注視下,請柬正面圓形的空白上,紅色的花體字緩緩浮現———

十三】。

“完了。”武媽媽喃喃自語道,

“大師說了請柬不能沾血,

一旦沾血就認主了......”

她和武爸爸本還在商量著誰去拍賣會買藥,所以才沒有讓請柬先認主,但沒想到他們閨女對這件事這麼抗拒,陰差陽錯又讓閨女成了請柬的主人。

武羽瀾看到那請柬憑空出字的時候就開始頭皮發麻,再聽到她媽的話,簡直麻上加麻。一張請柬需要滴血認主,不覺得詭異和恐怖嗎?!

心裡發慌的同時她也暗暗慶幸,還好這血是滴的她的,真有什麼問題她就去找店主求助,一事不煩二主,大不了她貸款給店主還出手酬金T^T

武媽媽和武爸爸兩人對視一眼,最後,武媽媽嚴肅道:“瀾瀾,三天後的拍賣會,你去替你爸爸買藥,我們已經把所有的保險取出來,這些年的積蓄也都轉到一張銀行卡里去了。”

“一共有五十七萬,大師說這個價格肯定夠買一份藥。”武媽媽從自己的小挎包裡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她手中,“瀾瀾,你一定要替你爸爸將藥買回來。”

*

三天後,梧桐鎮正西方老槐樹下,武羽瀾在盛夏穿著長袖長褲,臉上戴著口罩,鼻樑上架著墨鏡,手上戴著手套,身上罩著一件連帽防曬衫,頭上又壓了一個棒球帽,渾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一絲肌膚都沒露出來。

她身上挎著一個黑色的斜挎包,包裡放著銀灰色請柬,正揣揣不安地等待著。這棵巨大的老槐樹附近還有一些和她裝扮大同小異的人,每個人之間都隔了好一段距離,沒人湊近閒聊,也沒人講話,在已經漸漸黑下來的夜色中,每一個人都像沉默的木頭樁子。

武羽瀾不斷用手摩擦著自己斜挎包的肩帶,這是她緊張時的慣用動作。

那張詭異的請柬認主後,武羽瀾壓根就沒準備來,她準備直接放棄參加拍賣會,就當那五萬塊錢打了水漂,結果她媽告訴他請柬一旦認主後就必須去,不然會被視作心不誠,然後發生不好的事情。

武羽瀾:“.......”

這TM怎麼和邪/教一樣?!

她欲哭無淚,在請柬認主的當天就跑到商業街上去向店主求助,結果茶館大門緊閉,她在門口敲了半天都沒有人出來。武羽瀾懷疑店主是去處理和這有關的事去了,但糟糕的是,一連三天她都沒能見到人。

到了請柬上的截止日期,武羽瀾左思右想,還是按她爸轉述給她的請柬著裝要求來了,來了至少還有一定的緩衝餘地,如果不來......她真怕那些“不好的事情”是指讓她當場暴斃。

天徹底黑下來,四野最後一點光源陷落,沒有人拿手機或手電筒照明,所有人穿著一身黑,站在槐樹下靜靜等待。

“歡迎各位到來———”

黑暗會模糊人的感官,武羽瀾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站了多久,才出現了一道沙啞得辨不清男女老幼也辨不清性別的聲音。

“都到我這裡來。”那道聲音說。

月亮躲進雲層裡,周圍很暗,武羽瀾只能聽到身邊衣料摩擦的窸窣聲,所有人都在往那個聲音的方向走。

武羽瀾遲疑了一會兒,咬咬牙跟了上去。

那道聲音的主人渾身上下像是籠了一團看不清的霧氣,他引導著槐樹下等待的人排成一長條繞著槐樹轉圈。

武羽瀾也在隊伍裡跟著轉,轉著轉著,她忽然聞到了一陣撲鼻的香味,聞起來渾身上下有種輕飄飄、意識好像都要飛走的錯覺。

“停。”

引導著他們的那個人忽然站住。

烏雲散開,月光灑下來,武羽瀾看到大槐樹前的空地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口斜著的枯井,有條極窄極窄的樓梯,從枯井一直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深處。

“什麼該看什麼不該看,你們心裡都有數。”那道聲音說,“去吧,改變命運的機會,就在眼前。”

面對這樣詭異的場景,那些排隊的人好像絲毫不覺得奇怪,沒有交頭接耳,沒有竊竊私語,沒有遲疑,他們一個接一個,像下餃子似的進了枯井。

武羽瀾只略微遲疑了一會兒,便被那個渾身上下都籠罩著黑霧的人盯住了。

“咦?”他溢位一聲疑惑的單音。

武羽瀾沒看清他是怎樣走到她身邊的,只感覺他伸手在自己肩膀上拍了拍,半邊身體就像要被凍住了一樣。

她忽然不受控制地走向枯井的入口,挎包裡銀灰色的請柬,血紅的【十三】正在微微閃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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