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芽人里人氣的舉動實在是太過吸引目光,其他人都不自覺地將目光落到虞荼頭頂上。

被注視著的嫩芽向左轉轉葉子,向右轉轉葉子,發現所有人都興致勃勃地盯著它瞧後......它自閉了。

鱗片、腋芽、魚葉、真葉、頂芽依次朝中心緊貼,變成了一根下粗上細的綠條。

路雅音抽了抽嘴角:“不是,它有含羞草基因?”

顧鴻影:“你別說,還閉合得挺整齊。”

秦斐:“如果拿手戳一下,會繼續裝死嗎?”

孟自秋:“......你們少嚇唬它。”

虞荼、虞荼整個人還在狀態外。

“叮鈴鈴~”

孟自秋手機裡傳來的提示音讓他們暫停了對嫩芽的下一步研究。孟自秋掏出手機,點開聯信,發現是草木一族的長老給他發過來的視訊通話請求。

孟自秋有些詫異,草木一族大多是能打字絕不語音,能語音絕不通話,能通話絕不影片,他和草木一族也打過幾次交道,還從來沒有直接收到過影片請求。

孟自秋選擇了接通,幾秒後,螢幕的另一端露出一張生得極具仙氣的臉,這張臉的主人似乎並不習慣和人影片,他皺著眉,將手機螢幕拿得遠了些。

於是孟自秋看到了用發冠束著高馬尾,身上穿著帶著古意的襯衫,袖口領口都有精美刺繡的人。

孟自秋先是因他過盛的容貌被震懾得一恍惚,隨後有些疑惑:“帝屋族長?”

“有事快說,有屁快放。”螢幕另一端的前輩擰著眉,但仍舊不損他的容貌,比起剛剛高嶺之花的模樣,現在反而更有人間煙火氣,他暴躁道,“你到底在哪兒見過我們族的崽?”

草木為天地之精靈,天生天養的情況下要數百年才能開靈智,但開了靈智還有漫長的成長期,且不是所有開智的草木都能化作人形。一但化形失敗,靈智也會在漫長的年歲中被逐漸消磨,直至退化為最普通的草木。

因為繁育困難,成長苛刻,裡世界裡的草木一族比能修煉的厲鬼都少。據說近百年來,草木族的幼崽都不超過兩手之數,他們的品種和成長程度被層層加密,想要檢視的手續更是無比繁瑣。

“近百年來所有開了智的幼崽都被我們養在族地,並且我們每年都會排查一遍,怎麼可能有漏在外頭的崽?”

如果不是隔著螢幕,孟自秋毫不懷疑草木一族的族長帝屋會親自動手揍得他滿頭包。他想起異處局裡關於草木一族族長的傳言———容貌絕美,實力強悍,脾氣暴躁。

還曾有人私下裡嘀咕過,說懷疑草木一族的族長帝屋上輩子是個炮仗精,不然怎麼可能一點就炸,關鍵是他爆炸的時候還沒幾個人有能耐攔得住他。

孟自秋不明白,他聯絡的明明是草木一族的長老帝休,怎麼接通影片的人是族長帝屋?

但不管是誰接通這都不是重點,孟自秋果斷翻轉鏡頭,轉向病床上被各種毛絨玩偶淹沒的虞荼。

隨著鏡頭翻轉,帝屋在螢幕那端看到了毛絨玩具堆成的小丘,暴躁的族長剛準備開噴,就發現小丘的頂端有株嫩嫩的小芽,只是這芽長的有點怪,下粗上細,好像連片葉子都沒有。

帝屋:“......?”

他心中疑惑,湊近了螢幕,還沒太看清,手機就被人抽走了。

帝屋扭頭剛準備看看是誰這麼不知天高地厚,然後......他就默默嚥下了自己沒脫口而出的話。

抽走他手機的是帝休,也就是孟自秋最開始聯絡的、草木一族脾氣最好的長老。

“自秋,把鏡頭湊近一點。”孟自秋看到螢幕裡出現了熟悉的白髮,心中終於隱隱鬆了口氣,比起從沒見過的且有些暴躁的草木族長,他更喜歡和這位脾氣溫和、情緒穩定的長老打交道。

孟自秋往前走了幾步,將鏡頭湊近了虞荼頭頂的小嫩芽。

“怎麼是從頭頂發的芽?”帝屋硬是擠到鏡頭裡,皺著眉看,“確定是真的嗎?別是帶的個模擬———”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修長如玉的手一把推出了鏡頭外:“族長,您閉嘴。”

暴躁的族長被請出了鏡頭外,帝休重新將目光轉過來,片刻後,他的臉上掛起溫柔的笑:“崽崽,葉子不要繃得那麼緊,對自己不好。”

下粗上細的綠條條頂端,一片葉子悄悄扭過了一點。

帝休是沒看見似的,繼續說:“崽崽又漂亮又挺拔,為什麼要不好意思地縮起來呢?”

他彎腰從旁邊抱起一個小花盆懟到鏡頭面前:“要不要看看妹妹?”

鏡頭裡出現了一株開得極好的梔子花,花在盆子裡搖頭晃腦,看起來還挺有節奏感,被抱到鏡頭前時,梔子花的搖擺停了停,花旁的葉子揮揮,看起來像在打招呼。

虞荼頭頂的小嫩芽扭過一片葉子晃晃。

兩株幼苗隔著手機螢幕打完招呼後,梔子花繼續大幅度地晃來晃去,動作像是街舞中的瘋狂甩頭髮和吹著薩克斯的墨鏡太陽花扭來扭去版本的結合體。

帝休笑眯眯道:“梔梔最近在練習跳舞,是不是跳的很棒?”

沉默,是手機的另一端的所有人。

路雅音第一個捧場:“挺、挺特別的。”

秦斐:“跳得挺好。”

顧鴻影:“有種不屬於人類世界的美感。”

孟自秋:“......嗯。”

四個人說完後,孟自秋將鏡頭往下挪了挪,鏡頭裡出現了虞荼茫然的臉。

帝休的笑更溫和了:“自秋和我說你叫虞荼,我可以稱呼你為荼荼嗎?”

虞荼還有點在狀況外,孟自秋將手機放到他手中,螢幕裡,虞荼看到一個白髮束在冠中,氣質清絕,笑容溫和的人,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頭頂的小嫩芽也悄悄舒展開葉子,貓貓祟祟地向前探頭。

“‘荼’是茶的古字,你的名字就說明了你的出身。”帝休說,“你頭上的小芽是你情緒的外顯,你是它,它也是你,只不過是三歲左右的你。”

虞荼:“......啊?”

他想起他頭頂的嫩芽從鑽出來開始擺來擺去到突然裝死,從光明正大的偷聽再到裝死,從裝死到活潑最後自閉———他三歲有這麼活潑,這麼戲精嗎?!

尷尬在虞荼臉上蔓延得很明顯,從臉頰到耳朵再到脖頸,他頭頂的嫩芽也自己捲了葉子。

“沒必要覺得不好意思,荼荼。”帝休看著那個耳尖都是紅著的孩子,眼裡帶著心疼,“我們草木一族開智百年,化形百年,都需要在靈氣充沛的地方才能生長。表世界靈氣貧瘠,所以才出了一點小小的問題。你不用太擔心,過段時間它就自然而然地縮回去了。”

帝休其實隱瞞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正常開智、正常生長、正常化型的幼崽,是不會有了人類外形後再突然發芽的,只有成長過程中沒有得到過太多愛的孩子,才會在成年時出現幼化現象。

得到足夠的愛和足夠的安全感後,幼化現象就會消失———發芽其實是將心裡隱藏的情緒放大很多倍,來讓人注意到他的真實想法。

所以草木一族流落在外的幼崽,其實過的並不好啊。

———但帝休沒有說出來。

有些東西可以說出來,有些東西則不能,在眾人面前揭露某些事,有時反而是種傷害。

所以他只是溫柔地笑著:“除了身具靈力的人,普通人看不見你頭頂的小芽,你不用害怕走出去被人圍觀。”

“幼崽有各種各樣的狀況都很正常。”帝休給虞荼舉例,“去年妖族的荒漠貓幼崽從裡世界偷溜到表世界去玩,在大學裡被投餵得樂不思蜀,結果差點和流浪貓一起被抓到醫院絕育;前年紅豺幼崽玩離家出走,路上被人用吃的放倒賣到了狗肉館,還是特異組路過那條街時感覺到了靈氣異常,才當場花了200塊將它買回來;大前年......”

他好幾個例子,以此論證幼崽總是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突發事故,虞荼只是發個芽,在這些幼崽的壯烈事蹟對比下根本就不算什麼。

“三歲的荼荼很可愛。”隔著螢幕,帝休看著那個他們從未見過的陌生的幼崽,溫柔道,“所以開心的時候會擺來擺去,神氣又活潑,害怕的時候葉片邊緣會焦黃髮枯,擔憂不安的時候會裝死,不好意思的時候會自閉和卷葉子,這都是他在表達你內心的情緒。”

“要我說就把崽兒先送回族裡來。”螢幕另一端忽然多出一張仙氣飄飄的臉,“在外面肯定是吃苦了!”

“你叫自秋是吧?”帝屋在螢幕的另一邊說,“剛剛對不住,沒想到我們草木一族確實有幼崽流落在外,多謝了!”

草木一族的族長帝屋表達感謝的方式非常質樸,直觀來說就是打錢。

他道完歉的下一秒,病房裡的所有人就聽到一聲清脆的播報———

【您的付錢通到賬十萬元!】

【您的付錢通到賬十萬元!】

【您的付錢通到賬十萬元!】

......

因為付錢通單次轉賬有十萬的上限,所以播報的聲音足足響了十回。

孟自秋:“......?”

路雅音:“!!!”

秦斐:“???”

顧鴻影:o_o→o_O

在【您的付錢通到賬十萬元!】背景音中,面不改色的帝休依舊笑得溫柔:

“荼荼,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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