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世界的草木族地,年年四季如春,而表世界的梧桐鎮,鵝毛大雪紛紛揚揚。

在阻擋視線的風雪夜裡,有輛車開著車燈,駛入了這座新年中的小鎮,這輛車並未在其他地方多做停留,而是直接開向某條商業街的末尾,在一間裝修得極為復古的店鋪前停留。

這間店鋪黑色的瓦上積了厚厚一層雪,簷角下古樸大氣的鐘型懸鈴好像也被寒冷凍住,不再發出聲音。

這輛突如其來的車就停下這間店鋪前,雪漸漸覆蓋車輛,車裡的人卻並未有什麼動作。

直到雪已經覆蓋了來時的車轍,車裡才下來一個穿著西裝的年輕人。

進到車外的雪地,離開了車裡的空調,他忍不住冷得直打顫,暴露在外的臉頰和雙手霎時凍得通紅,年輕人忍不住上前幾步,敲擊那扇佈滿了雕花的木門。

“有人嗎?”他將門拍得啪啪作響,“有人在嗎!”

外面實在是太冷了,冷到他的聲音沒一會兒就帶上了顫音:“有沒有人!開門啊!”

在寒冷的雪夜裡,他感覺自己的手腳都凍得失去了知覺,他心中甚至隱隱有些後悔,他怎麼會因為在家宴上受了點氣,就這麼鬼迷心竅地循著一個荒唐的夢境開了幾個小時的車,深夜跑到一個這麼偏僻的地方來呢!

沒有知覺的手開始泛起一種莫名的癢意,寒冷陣陣襲來,讓他有些想退縮,在他舉棋不定時,他看到屋簷下那兩串積滿了落雪的鐘型懸鈴輕輕一震,雪花簌簌而下,清越的聲音毫無預兆地炸響在耳邊。

他的手下忽然一空。

雕花木門忽然向內開啟,失去平衡的年輕人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他往前踉蹌了幾步後穩住自己,一抬頭,就對上了一扇精美至極的屏風。

在各種珍寶的薰陶下長大,他雖不至於到行家的地步,也少不了眼力,一眼就認出這扇屏風是老古董。等他勉強將目光從屏風上挪開,周邊牆壁上的架子,還有那架子上隨意擺著的東西......他有那麼一瞬覺得自己來的不是什麼商業街的無名店鋪,而是一個私人博物館!

他正沉浸在周圍的佈置中,餘光忽然發現暖色的燈光下,他的影子旁悄無聲息地多了一道新的影子,這道影子......正要攻擊他。

他瞬間慘叫出聲,下意識地向旁邊避讓,結果被稍矮的茶桌一絆,整個人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桌子椅子紛紛砸在他的身上,持續造成傷害。

等頭昏眼花的年輕人終於緩過氣,才發現那道好像要攻擊他“影子”並不是什麼突然出現的怪物,而是一個穿著暗紅色長衫,戴著單片眼鏡,容貌俊秀的年輕人。

他小聲喃喃道:“人嚇人嚇死人......”

將他的嘀咕聽了個清清楚楚的虞荼:“......”

和族長在歸墟過完“驚心動魄”的晚上,回到草木族用睡眠自我治癒,睡得正香時,意識裡和茶館的契約彷彿催命,告訴他有人在外面敲門。

大年初二凌晨,就是再黑心的公司也不會要求員工這個時間點還要工作!

虞荼幾乎是睡眼惺忪地開了馬甲,他倒是要看看是什麼神經病大半夜不讓人睡覺!

等真正看到了人......虞荼感覺情況比他想象的更糟。這位深夜的不速之客先是盯著他茶館的擺設發呆,然後又莫名其妙手舞足蹈,接著被茶桌絆倒,和桌子椅子摔成一團———虞荼伸手想拉他都沒拉住人。

而且這個奇怪的客人在大冬天,竟然只穿一身薄薄的西裝。

該不會真的是個傻子吧?

被虞荼懷疑“是個傻子”的人愣愣地坐在地上盯了他好一會兒,才慌手慌腳地爬起來,將翻倒的桌椅重新擺回原位。

“很抱歉。”桌椅收拾完,那個年輕人臉上的尷尬也漸漸隱沒,他真誠地道歉,“很抱歉深夜來打擾您,但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請問您是這裡的店主嗎?”

被從睡夢中緊急叫到茶館,虞荼確實是有幾分睡眠不足的怨氣,但這一番折騰下來,他已經快心平氣和了———實在是這半年遇到的突發情況太多,他已經漸漸習以為常。

總不會比族長壓著他的腦袋讓他給人拜年要紅包更恐怖orz。

“我是店主。”他說,“你找我有事,是因為腦子有病?”

虞荼這話說出口的時候,總覺得有點不妥,但那個年輕人的神色明顯已經激動起來了:“對對對!我就是腦子有病!”

“還沒向您自我介紹,我是百里明,安心藥業集團的繼承人。”年輕人理理自己身上因為剛剛那番折騰有些發皺的西裝,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名副其實,“我之所以找到這裡來,是因為我做了一個夢。我在我的夢裡看到了您的店鋪,直覺告訴我,您可以解決我身上的麻煩。”

因為一個夢境深夜驅車前來,百里明無論是冷靜時還是頭腦發熱時,都覺得這個決定相當的荒唐,但他就是這樣做了。

他內心一直在反覆問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但他當時就像是著了魔一樣,彷彿抓住了灰暗人生中的唯一希望。

店主一語道破他腦子有病的時候,他反而有種奇異的安心感。就好像是忐忑的病人面對醫生,被醫生確認不是疑神疑鬼,是真的有病,痛苦之中帶著種塵埃落定的放心。

原來是真的有病啊。

虞荼聽到“安心藥業繼承人”的名號時,就覺得自己的大單要來了,雖然這半年茶館一直開張,也陸陸續續有客人上門,但真正結緣得到的金錢,只有武羽瀾那裡賺來的五萬多塊,他還是有種好窮好窮的感覺。

米勒克爾大學後期要學很多術法,各種材料費用是一筆不菲的開支,雖然他迴歸草木族後有了自己的小金庫,但只出不進,他總有種焦慮感。

所以面對著即將有可能到來的大單,虞荼的心態就放的更平了,賺錢嘛,不寒磣。

虞荼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坐下說吧。”

百里明挑了一張茶桌坐下,虞荼坐在他的對

面,手在桌面上輕輕一拂,他們倆的面前都出現了一盞熱氣騰騰的茶。

讓百里明喝茶是為了探探他的情況,虞荼自己喝茶是為了提神醒腦,能夠聽他嘮。

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裡一盞熱茶下肚,無疑是件很舒服的事,尤其是這杯茶還格外好喝。百里明足足喝了半盞,才感覺自己剛剛又莫名其妙快起來的心跳漸漸平穩了,他緩緩吐出一口氣:

“從我很小的時候,我總頻繁地做一個夢。我夢到一片茫茫的雲霧,雲霧之中有座山,山峰長得像豎著的毛筆,峰頂上有顆鬱鬱蔥蔥的松樹。

這個夢有時每天都做,有時三兩天做一次,最長的時間不會超過一週,每次都一模一樣。

直到有一天,夢中的我接近了那座山峰,折了一截峰頂上的松枝,這個夢才結束。”

百里明頓了頓,繼續道:“那個時候我十歲,雖然有點好奇自己為什麼總是會做同一個夢,但因為我家有些特殊,所以我也沒有太在意。

直到初中的某一天,我參加了一個比賽,因為比賽特別難,想要出彩非常不容易,我想了好多好多個主題,但又被我一個個否決掉。我幾天幾夜都沒睡好,然後迷迷糊糊地,我做了一個夢。我夢到我在自己的房間裡拿著筆寫東西,筆忽然變成了一截松枝,松枝的最頂端,忽然綻開了一朵我認不出品種的花。

夢醒之後,我看著一桌的草稿紙,突然就有了靈感,那個比賽,我最後拿了第一名。”

“從此之後,只要你遇到難題,你就會做夢。”百里明正在想後續的措辭,忽然聽到坐在他對面的年輕的店主說,“夢裡松枝開花,難題迎刃而解。對嗎?”

百里明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您怎麼知道!”

“這不難猜測。”他對面的店主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聽過‘夢筆生花’的典故嗎?”

“我知道我的夢特殊,所以我也查過很多相關資料。”百里明嘆了一口氣,“但我現在......算是江郎才盡了嗎?”

“夢筆生花,名聞天下;五色筆失,才氣衰無。”他聽到店主說,“一些流傳下來的故事傳說,可別當了真。”

百里明:“那我的夢要怎麼解釋?”

“沒有解釋。”對比起他的急躁,他對面的店主半點不急,“你現在可以走了。”

“啊?”百里明有點傻眼,“可我......”

“一杯茶一個故事,兩清。”他對面的店主似乎並不在意他怎麼想,“我不和說謊的人做交易。”

百里明覺得自己巨冤:“我沒有說謊!”

他只是隱瞞了一些東西!

“說謊與隱瞞,在我眼裡沒有差別。”店主像是看出了他要說什麼,“請吧。”

室內似乎起了無形的風,卷著百里明直接將他送到了門外,雕花木門在他面前“啪”地一聲合上,擺明了不歡迎的態度。

還試圖爭取爭取的百里明:“......?”

這店主的脾氣也太大了!

雕花木門合上的那一刻,虞荼臉上淡然的表情直接垮掉,百里明的情況,簡直複雜到他茶樹葉子都要掉光的程度!

他說的那一部分已經很難處理了,而他隱瞞的那一部分,問題更多。

虞荼將能量集中到眼睛,百里明的心口,有一個巨大的怨氣源,他身上的親緣線帶著血氣,功德上沾著孽力,靈魂體上還捆滿了亂七八糟的因果,好的壞的亂作一團,時間橫跨近百年。

虞荼:“......”

這緣結不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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