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那一下斬擊。

刀鋒慢慢地貼向了身穿著紅色燕尾服的身影,時間就像是凝固了一樣,萬事萬物都在慢放,只有耳邊不斷奏響的激情澎湃的音樂似乎在咆哮著覺醒,覺醒,覺醒!

刀刃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馬上就要碰到面前的身影。

祁越的目光死死地鎖住了面前的人。

隨後,一股巨大的衝擊力衝在了他的身側,他感受到了被一輛疾馳的大貨車迎面撞上的感覺。

他的五臟六腑都似乎要被震碎,鮮血從他的口鼻裡溢位,整個人像是斷線的風箏一般飛向了一旁的牆壁。

一段新的五線譜撞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剛才中斷的演奏重新開始,所形成的一條全新的五線譜。

它也蓄勢待發地從舞臺下方的血池中飛出,將近在咫尺的祁越頂飛。

伴隨著他的飛出,剛才激昂的音樂也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了一條單薄的鋼琴和細微的小提琴的聲音保留了下來。人聲已經淡去,鼓點也不在響起。

鋼琴和小提琴的聲音似乎在交織著他們落入了困難的境地,好像在訴說著他們的慘敗,他們的絕望,他們的無能為力。

“祁越!!你沒事吧!!!”

他摔在牆壁上,感覺自己的頭有點暈,有些迷糊。

他聽到了吳琦雪的聲音,他抬起頭,看見吳琦雪就在他的面前喊他的名字。但是她沒有敢靠的太近,她的身上正燃燒著熊熊的大火,祁越能看出她也很痛苦,也很掙扎,她的面板上有數不清被她自己掐的鮮血淋漓的口子,她的雙手上沾滿了自己的血。

只有這樣她才能維持住自己的意識。

周圍的音樂還沒有停止,伴隨著一陣暈頭轉向,他又筆直的掉了下去。

在墜落的過程中,他忽然身形一滯。

他看到了姜昊,是姜昊接住了他。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沒法行動,但是意識十分的清醒。

“清醒過來!祁越!!”

吳琦雪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他能感到渾身都在疼,全身上下好像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他想稍微歇一會。

但是,他可是祁越。

疼痛對他來說能算的了什麼?

痛苦?

絕望?

掙扎?

那都是別人才會有的東西。

周圍的力量停下來了一瞬間,他平穩地落在了地上。

隨著他的落地,剛才平緩的提琴聲音越來越急促,輕輕的人聲哼鳴像是有人在輕聲地呼喚著什麼。

他把手中的刀還給了簡逸。

“簡隊長,刀還給您,我們還需要您。”

簡逸身上的紋身已經不受控制的在膨脹,像是隨時準備破籠而出的野獸。

“你的水果刀很難傷到他的。”

簡逸接過了長刀“無淚”,身上躁動的紋身慢慢平息了下去。

“我有自己的新武器,一把一定很適合在音樂廳裡面使用的武器。”

簡逸點了點頭。

“簡隊長,方向變換是有規律的,你發現了嗎?”

簡逸聽到這話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

“我們再試一次,我有一種預感,這次肯定能成功的。姜昊哥,吳隊長,麻煩你們了。”

祁越站起身來,他的目光堅定而有力,他看向了頭頂的音樂家。

提琴的聲音越來越細密,越來越急促,那細微的人聲的聲音也在隨之漸漲,聲音不斷地提高起來。

音樂又在重新積攢著自己的情緒,它在預兆著下一個激動人心的高潮的出現。

一聲重重的鼓響。

祁越的身體離開了牆壁飛向了另一頭,簡逸仍然在牆上變換著自己的位置,姜昊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又是一聲重重的鼓響。

祁越地雙腿重重地踩在了牆面上,隨後蹬了出去。

他的身影和簡逸的身影都劃出了一條斜線,在空中飛快地逼近著。

急促的音樂不斷地在音樂廳中來回的迴盪,在頂級大廳的作用下震耳欲聾,像是隆隆的雷鳴,又像是高昂的咆哮。

首先發出的是那由不知道多少人的聲音組成的和聲,隨後炸響的是突破天際的男聲領唱,那聲音像是一把利劍,誓要穿透所有人的精神。

那聲音彷彿在怒吼著:

戰鬥!

戰鬥!!

兩人的身影再次在空中交匯在一起,他們的雙手緊緊地相扣,相互借力,隨後兩人再次向著不同的方向飛去。

只不過這一次,飛向音樂家的不再是難以控制自己身體的祁越,而是簡逸自己。

他像是一支離弦的箭矢,又像是一隻黑色的雄獅,一長一短兩把刀是他的尖牙利齒,要撕碎面前的獵物。

在衝破天際的人聲之下,綿密的鋼琴聲也隨之響起。

兩條血色的巨龍再次從血池中出現,從兩個方向衝向了還在空中的簡逸。

簡逸的身形沒有任何的停頓,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這麼任由那兩條巨龍撲向他自己。

就在上面碩大的音符馬上就要砸在他的身上的時候,一條五線譜的身上再次燃起了粉紅色的火焰,將那條五線譜再次變成了一條粉色的火龍。

“有老孃在,我看看誰敢動他倆!!!!!”

吳琦雪的怒吼聲響起,甚至都改過了在音樂廳中迴盪的歌聲。

而另一條五線譜則像是在空中凍結成了一座長長的雕像,變為了一條凝固的音樂,被按下了暫停鍵。

那頭黑色的雄獅突破了兩條鮮紅的巨龍,直逼在聚光燈下的那個身影。

音樂在咆哮,在怒吼,燈光全部聚焦在那一點。

那裡是此時這一方世界的中心,是所有事情的焦點,時間彷彿在此時又凝固了起來。

閃爍著銀光的“無淚”橫掃而過,那站在原地從來沒有移動過分毫的音樂家此時竟然向後退了一步,他從麥克風旁邊退了一步。

刀尖就這麼緩緩地擦著他的身前飛過去,簡逸渾身的肌肉都似乎要爆炸,血管像是逶迤盤桓的巨龍盤踞在他的手臂上。

那點距離像是不可逾越鴻溝,那短暫的幾秒鐘顯得那麼的漫長,刀尖就這麼慢慢地劃過。

他放開了自己的長刀,揮動了自己的短刀。

但是短刀比長刀更短又怎麼能砍到人呢?

他身上的紋身張大了嘴在嘶吼,在咆哮,他就這樣,在空中憑空又向上竄上去一截,要用那把短刀砍在音樂家血紅的燕尾服上。

一聲鼓點響起,重力的忽然改變拖拽著他的身體,將那把刀向著遠離那件燕尾服的方向拖拽而去。

隨著這聲鼓點,迎向他的是一副血肉模糊的胸腔,肋骨從裡面向外刺出。

是一把大提琴。

祁越被簡逸甩出去的時候,他的身體直直的飛向了屬於他自己的那把大提琴。

他的雙手握住了那把大提琴,他的眼睛能夠看到那張人臉在掙扎,能夠感受到那把大提琴在抗拒。

他在抗拒自己。

“給我過來!”

他破碎不堪的身體在此時再次爆發出巨大的力量,那層黑色的物質重新覆蓋上他的指尖,蔓延上他的手腕。睜開的一隻只佈滿著血絲的眼睛的視線全部都落在了那把大提琴上。

它們好像在宣示著主權,宣示著自己的主導。

不,應該說,它們在奪取,它們在支配,它們要支配面前的這把大提琴。

那把大提琴上面也沾染了一絲黑色的痕跡在上面。

自己的新武器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裡,沒有人敢搶他祁越的東西。

伴隨著敲響的一聲沉悶的鼓點,它在宣告著簡逸的失敗的同時,也宣告著祁越的身體被這股力量拖拽到了音樂家的面前。

那把大提琴被他揚到腦後,隨後飛速地甩動著自己的胳膊,琴像是一把棒槌一樣帶起破風聲,向著音樂家的方向舞去。

但是音樂家沒有絲毫的閃躲,他好像對於到來的大錘一點都不意外。

他剛才向後退了一步,那一步並不是為了躲閃簡逸的長刀。

他從話筒向後退了一步是因為,他的音樂馬上要來到了結尾,他要謝幕了。

他的六隻手有一半壓在了自己的身前,另一半垂在了他的身側。

他向著自己所有的觀眾鞠了深深的一躬。

儘管他的觀眾大多都變成了一具屍體,或者化成了他新的樂器。唯一還存活的幾位正在向他揮動著自己的武器。

但這就藝術家,不是嗎?

他只負責向自己所有的聽眾傳達著他的內心,表達著他的感情,為自己的聽眾獻上最華麗的演出。

伴隨著他的鞠躬,那把提琴砸在了他的身上,提琴和身體相撞產生了重重地一個音。

那作為他整場演出的最後一個音符,在這聲重音迴盪在整個音樂廳最後的一個聲音。

在聚光燈的照耀之下,音樂家的身體向後飛了出去。

隨後是所有聲音的沉寂。

沒有了鋼琴聲,沒有了急促的小提琴,也沒有人再歌唱。

他的演出,謝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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