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玉定定的望著王大春，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幽幽嘆了一聲，就繼續洗著香瓜。
除了父母，她是第三個最心疼王大春的人。
雖然她有一個一喝酒就要家暴的丈夫，但好歹還有個家，有個可愛的女兒。
這日子總還是有一丁點兒盼頭。
但弟弟呢，原本以為弟弟考上醫科大學，畢業後會找一份好工作，從此可以擺脫農門，成為城市人。
哪知，自從弟弟遭遇車禍，腦瓜子變得不靈活，導致輟學。
回來養病呢，又不知他哪根神經搭錯，居然想著去做上門女婿，說什麼為了那十二萬塊錢的彩禮。
那等於把他自己賣給人家。
這樣也罷，希望他們結婚後能和和美美過一輩子。
哪知王大春這婚跟沒結一樣，還被人嘲笑不舉，是一個太監。
合著這高大的身材與帥氣的臉盤子全都白長了。
他的老婆馬春花更不是人，竟然勾結別的男人用計策將王大春送進了監獄。
這樣一來，馬春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情夫生活在一起。
唉，弟弟這頂綠帽子戴得有點大啊。
這事一直讓家裡人的心裡堵得慌。
這都是命啊！
和她一樣，都是命苦之人啊。
想到這裡，王小玉忍不住重重的嘆息一聲。
她爸媽也是命苦之人。
她女兒從小攤上她們這樣的父母，也是一個命苦之人。
命苦之人的後代，似乎也很難擺脫命苦啊。
就像一個惡性迴圈似的。
忽然，她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
弟弟看人的眼神與說話的語氣怎麼都不像一個腦瓜子不靈光的人！？
想到這裡，王小玉認真打量蹲在地上默默燒囚衣的王大春。
王大春盯著火苗子，眼神清澈，神情冷峻，透著一股子讓人不敢親近的威嚴與冷酷，又跟一名善於思考人生問題的哲學家一樣。
王小玉心裡一暖。
這才是弟弟原來的樣子。
坐了五年牢，把腦瓜子坐聰明瞭，這牢也算沒白坐。
因禍得福嘛。
當然，她也明白王大春那話中的意思，那肯定就是要與馬春花離婚的。
她也衷願王大春能與馬春花離婚成功。
再重新過日子。
憑王大春的長相與聰明，不難再找一個賢慧的老婆。
忽地，王小玉瞄見王大春左眉峰一條寸長疤痕，跟蜈蚣一樣臥在那裡。
她關心問道：“大春，你這眉頭的傷疤是跟人打架留下的吧。”
“是的。”
王大春點頭笑了笑。
毫不忌諱回答姐姐的關心。
對方是個在監獄中橫行多年的獄霸，故意用碎碗片劃破他的眉骨，讓他流了差不多一斤鮮血。 後來，他將那個獄霸的雙腿直接扭成麻花狀，成功的為對方爭取了一個重度殘疾的名額，被保送出監。
而他因為身份的原因，不但沒有受到懲罰，還被監獄長嘉獎了一百個雞蛋。
想到這裡，王大春心裡就不禁湧出一絲溫暖。
那個長著酒糟大鼻子，一雙色眯眯小眼睛的監獄長還是一個蠻溫暖的傢伙。
目光所及，看到王小玉脖子上的淡淡指痕及額頭的淡淡青淤，王大春輕聲問道：“姐，你身上的傷，是不是姐夫留下的？”
“啊，哪有啊，你姐夫對我可好得很，他從來不打我。這是我自己騎車不小心摔的。”
王小玉馬上解釋。
目光閃爍，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與哀傷。
但又哪能躲過王大春那如鷹一般的眼睛。
他也沒過多追問，只是點頭笑道：“哦，那就好。我還以為是我姐夫弄的呢。”
他想著哪天去找姐夫張東元問候一下。
要知道，現在的他，可不是當年那個膽小怯弱且腦瓜子不靈光的小舅子了。
“對，姐，咱爸呢，怎麼沒見著他。”
王大春又問王小玉。
“哦，咱爸，他去青州市一個工地做事，要傍晚才回。”
王小玉頭也不抬，一邊說，一邊繼續洗香瓜。
青州市是距離楊柳村不到四十里的地級市，有許多農民工都去那邊打工或做生意。
王大春抬頭看了一下刺目的陽光，擔心道：“這麼熱的天，還去工地做事。咱爸也太辛苦了，趕明兒別讓他做這事了。對身體不好。”
說完就起身朝家門口走去。
王小玉聞言愣住了。
隨即輕嘆一聲，拿著洗淨的香瓜上了岸。
心裡在想，若不是父親汗流浹背的在工地上幹活，家裡人早就餓死了。
現在你回來了，那也要挑起家裡的大梁，不能讓老父親去工地累死累活的做小工了。
看到母親與朵朵玩得開心，王大春就一把拉著朵朵的小手，“朵朵，你跟媽媽去吃香瓜，舅舅先跟外婆說些事，好不好？”
“好，舅舅。”
朵朵眨巴著大眼睛，奶聲奶氣的點頭，就去找她母親。
“媽，來，你坐好，我來替你看看眼睛吧。”
王大春蹲在母親身邊，溫和的說道。
“好吧，既然我兒子是醫生，那我就讓你看看。”
孫運香笑呵呵說道。
既然兒子想當醫生，那就滿足他的小小心願。
反正自己老了，出了啥子問題也無所謂。
只要兒子開心就好。
王大春哪知道母親還把自己當作以前的傻子。
因此陪自己演戲，給自己一個安慰而已。
他正要幫孫運香檢查雙眼時，忽然一道清脆的女子聲傳來，“朵朵，快看看，這是什麼？”
朵朵立即歡叫道：“哇，是西瓜，好紅好大的大西瓜。”
女子笑道：“嗯，快叫青姨，青姨就給你吃大西瓜。”
“青姨！”
朵朵立刻甜甜的叫道。
“哎，朵朵真乖。
給你吃西瓜。
還要分給你姥姥吃啊。
咦，小玉，你家來客人了啊。”
女子高興的應著，隨即好奇問道。
這女人快人快語的，聲音極是好聽，跟珍珠落玉盤一樣。
她目光一轉，就看到正蹲在孫運香面前準備看眼疾的王大春。
因為王大春揹著門外，女人沒看清楚他的面貌。
“是的，是我弟弟回來了。”
王小玉笑道。
又對王大春介紹說道：“大春，這位是我們家的鄰居，柳青青。”
王大春慢慢回頭，朝柳青青尷尬笑道：“那個，柳青青，你好。”
事實上，他早就聽出這個女人的聲音。
只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