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按下馬桶沖水鍵,開啟廁所門。在洗手檯洗過手後,她用溼漉漉的手指扳住連線宿舍室內與陽臺的拉門,出力一拉。

“誒?”

熟悉的床鋪和書桌不見了,出現在花音眼前的是十幾個或坐或站的陌生女性。

聽到拉門的響動,她們齊刷刷地將目光投過來。

花音把門關上,等待幾秒,重新唰一聲拉開門。

“別白費力氣了,最後一位新成員。”

還是相同的場景,不同的是其中一位女性朝花音搭話道:“快進來吧,加上你人數就齊了。”

她看見花音後退了一步,於是補充道:“也別想著從陽臺翻出去,從你見到我們、見到這個等待房間開始,外面就已經不是你熟知的世界了。”

花音停在原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如此,我還是頭一次做清明夢呢。”

與花音搭話的那位女性嘆息一聲,直接朝花音走來。

與此同時,房間裡另一個有點眼熟的女性吐槽道:“才不是清明夢啊喂!雖說咱剛開始也是這麼覺得的不過——誒!這不是花音同學嗎?是咱啊,公選課上一起做過小組作業的李頌秋——”

“咔嗒”一聲,趕在女性伸出的手碰到自已之前,花音再次關上門。

李頌秋是誰?毫無印象。這也不能怪她,畢竟花音為了湊學分選過太多水課,大家都是萍水相逢、一起做過結課作業就分道揚鑣的關係,不記得也正常。

重點是,這個房間、這些人怎麼看都太可疑了。

儘管花音已經隱約發現“方才房間的面積遠超宿舍面積”這一不合理現象,但大腦的認知保護機制還是自動對其進行了合理化。

估計只是,哪個宿舍的同學來串門搞惡作劇了吧。集體整蠱什麼的。

至於花音的舍友,可能是暫時出門了而已。

即便這麼安慰自已,莫名升起的煩躁和牴觸,令她本能地不想進入那個房間。

花音的宿舍在一樓。沒有猶豫,她從陽臺護欄翻出,打算繞過隔壁的小操場,從正門進入宿舍。

也許這樣一切就能恢復正常了吧?剛才的經歷就當做是勞累過度產生的幻覺好了。花音這麼想著。

鞋底踩著陽臺外的草坪,花音突然感覺有點不太對勁。雜草的質感怎麼有點黏糊糊的?就像淤泥一樣。

她低頭,用腳把雜草撥開,露出底下的泥土。就視覺反饋而言,泥土地面應當是厚實幹燥的才對。

然而鞋底黏糊的觸感依舊真實,甚至有往流水形態發展的趨勢。

花音趕緊踏上草坪靠近宿舍樓一側鋪設了鐵柵欄的排水管道。

令人不解的是即便站在鐵柵欄上,依舊彷彿腳踩淤泥一般。明明鞋底什麼也沒沾上。

花音加快腳步朝小操場方向趕去,期待在塑膠跑道上搓掉鞋底的泥。

正是午休時分,操場卻空無一人。原本每日定時打籃球的那幫男同學,今日也不見身影。花音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宿舍區也太安靜了。

遠遠望見小操場中央倒著一個模糊的人。熱浪扭曲了視線,使這個人影看起來彷彿在扭動一般。

那是誰?

為什麼倒在那裡?

因天氣炎熱而冒出的汗珠,從花音額上滑落,砸在塑膠跑道上,暈染開一片刺目的紅。

花音站在塑膠跑道上,像被釘在原地的人偶。她的目光無法從扭動的人影、寬闊的操場、背景裡高聳的宿舍樓上移開。

炎炎夏日的午後,驟然拔高的溫度炙烤著大地。此刻,世界開始融化。

先是遠處宿舍樓自上而下開始融化。外牆、窗柩、空調外機,模糊成灰白色的一攤液體流下。不時有七彩的線條閃爍其中,分辨不出真身的固體碎塊在垂直的河流裡沉浮。

方形的籃球場溶解成藍白交織的粘液,花音正踩著的塑膠地面也逐漸化作水潭。

花音眨了眨眼。不對。她看見的分明還是有稜有角的樓房、平整的籃球場地面以及鮮紅的跑道。

不,還是不對。它們在融化,你看不見嗎?

誰?

花音猛然驚醒。

在說話的是誰?

操場中央的黑影搖搖欲墜地站了起來。

空氣悶熱、厚重、壓抑,令她難以呼吸。

扭動著的人影,將視線投向花音——

跑!

跑起來!大腦在零點幾秒內下達指令,求生的本能驅動花音僵直的雙腿,她轉身,用盡全力邁開腿。

忽略剛才看見的一切,尤其要忽略黑色人形身後,漂浮在半空的、半透明的巨大字型。

“是我呀。”

忽略它。忘記那些字型構成的內容。

“看見你了。”

唯有這樣,才有勇氣邁步。

“陪我一起■吧。”

“——!”花音邁出又落地的每一腳都彷彿踩在泥潭裡,地底下長出千萬只細小的手臂,落水鬼般糾纏著她,想把她釘在原地。

她聽不見風聲,聽不見自已的喘息,甚至聽不見心跳。

跑起來,她只能這麼對自已說。直到看見熟悉的陽臺,她的心情才稍微平靜些許。

要從陽臺翻去其他宿舍看看嗎?倘若是幾分鐘前的花音,或許會做出這個選擇。然而現在的花音只想看見人,正常人,正常的熟人。她知道哪裡能看到。她希望那裡還能看到。

翻進自已宿舍的陽臺,欄杆依舊是熟悉的手感,令她倍感欣慰。

花音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第三次開啟拉門。

女孩們朝花音集體投來一瞥。

“喲,花音,歡迎回來。”李頌秋說。

臉色蒼白的花音這次選擇走進房間,她關上陽臺門,門框在合上的瞬間於牆上消失,對此花音也只是帶著“果然如此”的心情嘆息一聲。

“看樣子你也遇到了那個怪物?堅持了一分多鐘,不錯嘛。”一位靠在牆邊、穿著白色蛋糕裙的女孩調笑道。

花音不知道她指的是認知錯位、融化的世界還是扭動的人影。又或者三者皆有。

最初同花音搭話的那位戴眼鏡的女孩說:“總之,你現在能確定外面的世界是不正常的了。”

花音點點頭。

“低頭看看你的手腕吧。”女孩彷彿引導者一般,耐心地解釋,“只要心裡默唸系統面板這四個字,就能看見面板的投影了。”

花音低頭看去,右手手腕處不知何時出現一圈散發藍色熒光的細紋,其他女孩也是這樣。

她心裡默唸“系統面板”,眼前頓時出現一張半透明的方形投影。

左上角是自已的證件照和姓名,底下有四個介面,介面名稱分別是積分、規則、揹包,以及劇透。

劇透?花音愣了愣,但還是決定先從排在左邊的介面開始看起。

初始顯示的是最左側的積分介面,介面過分簡潔,只在中央顯示著遊戲場次:0以及0\/100的數字符號。

0\/100下方是一句簡短的話:積分達到100即可安全離開遊戲,迴歸現實世界。

花音點開規則介面,這個介面的文字倒是不少。

規則絕對正確。

規則不全。

規則一,遊戲可能致人死亡,不存在不利於玩家群體團結的關卡。

規則二,尊重副本設定。

規則三,不存在容許暴力破解的關卡,除玩家之外的生物都不是人類。

下一個是揹包介面,4x4的單元格,第一個格子裡是一個灰色圖示,造型像一張印有問號的卡牌。其他格子都是空的。

最後是劇透介面,比積分介面更簡潔,只在中央寫著一句話:優先,指的是排在前面。

花音沒看懂這句謎語,並在心底默默把劇透介面等同於廢話介面。

系統面板顯示在需要略微仰視的高度,待瀏覽完後花音將其回收,一直打量著花音的女孩此時問道:“看完了?”

“看完了。”花音點點頭。

“嗯,那麼做個自我介紹吧。你好,花音,我是隔壁中文系的新生,魏森然。”女孩說,“你是最後一個進這間房間的人,在此之前,我們的系統面板裡額外還有一個人數統計。”

“現在房間裡有多少人?”花音問。

“十三個人。”魏森然說,“你能冷靜地理解現狀真是太好了,順便問一下,你玩遊戲嗎?或者,有看過無限流型別的小說嗎?”

聯想到那個積分和規則,花音大致瞭然:“所以……這果然是無限流的劇情?”

“是的,你理解就好。請看那邊牆上的倒計時,等倒計時結束遊戲就會開始,不過具體怎麼開始我們還不清楚……實際上,就連規則也令人疑惑……”魏森然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近乎是喃喃自語,像是沉浸在自已的世界裡了。

在魏森然的提示下,花音看向這間沒有任何擺設的四角房間裡唯一的配件——被鑲在靠近天花板的牆上的計時器,上面顯示著“距離遊戲開始還有”的字樣以及五分鐘多的倒計時。

花音轉頭問魏森然:“對了,森然,你有沒有……”

“花音。”

另一個人出聲打斷了花音的問話,她看向來者,好像是同班的女生,叫什麼來著?

“好巧,居然見到你了,我還以為沒有熟人呢。”女生長得白淨高挑,有著模特般的身材與溫柔的嗓音,是班級公認的女神。在她身後是嬉皮笑臉跟著湊熱鬧的李頌秋。

是了,花音想起來,她叫陶灼華。

花音和陶灼華其實並不很熟,她對這樣高人氣的角色居然認識自已這點感到驚訝。

“好巧啊,灼華。”

“等會的遊戲,可以一起組隊嗎?畢竟是熟悉的人,感覺會安心一點。”

花音認真考慮了一下:“如果遊戲是多人合作類的話,可以啊。比起這個,我想問一下……”

陶灼華搶答:“嗯我是開啟宿舍門之後來到這裡的,因為走得快沒停步所以直接進來了,進門之後發現身上的包包和手機什麼的都不見了。”

“原來如此,啊不,不是想問這個啦。”花音擺擺手,努力想把話題引回去:“我說,你能看見劇透嗎?”

“劇透?”這下不止是陶灼華和李頌秋,連魏森然也詫異地抬起頭。

花音慌忙擺擺手:“感覺不是什麼很有用的東西……像謎語人一樣。你們的系統面板沒有這個介面嗎?”

李頌秋搖搖頭,繼而兩眼發光:“花音你這是故事主人公的主角光環吧?!你的大腿我抱定了!”

李頌秋這嗓音沒有刻意壓低,原本分散在四周的女生們全都團團圍上來,想打聽劇透的事情。

魏森然問:“寫了什麼?”

“優先,指的是排在前面。”

眾人沉默了。

“這不廢話嘛!”李頌秋吐槽。圍觀的人群也驟然退去。

陶灼華略微失望地微笑著,而魏森然還在低頭沉思。

花音又一次看向計時器,距離遊戲開始只剩最後一分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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