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監獄。
肖天成看著面前的離婚協議書,面露譏諷。
特別是看到上面女方那一欄,已經提前填寫完整,更覺可笑之極。
那‘楊曼’二字寫的鐵畫銀鉤,看得出落筆者的堅決。
“這份離婚協議,是小曼百忙之中親自找律師起草的,你要是還有點自知之明,就趕緊把字簽了,這一百萬,就當我們母女倆對你的補償了。”
肖天成面前的中年女人,從包裡取出一張支票。
面值一百萬。
肖天成沒接,而是看著她,堅毅刀削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地讓丁淑芬很意外。
沒有歇斯底里,沒有悲痛難受。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小曼的意思?”
肖天成聲音有些沙啞。
“是我的意思,也是小曼的意思。”
丁淑芬將支票拍在桌子上:“我知道,你很快就能出來了。但,你已經配不上她了!”
“你是一個坐過牢的人,身上有汙點。你如果和小曼在一起,你非但幫不上她,反而會連累她!”
“小曼現在是何氏集團副總裁,至於你——你現在要錢沒錢,要身份沒身份,你覺得你有資格和她在一起?”
汙點?
肖天成心臟抽搐,眼角狂跳。
他看著丁淑芬:“三年前我為什麼會進來,小曼不知道,你不會不知道——”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丁淑芬絲毫沒有動容,她伸出手,往下指了指桌上的支票:“所以我給你補償,三年一百萬,換算成每年工資三十多萬。以你的能力,這三年你即便是在外面,也不可能賺這麼多錢。”
“肖天成,說到頭,是你賺了。”
看著面前一身珠光寶氣,頗有幾分頤指氣使姿態的丈母孃,肖天成一時不免有些愣神。
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將其與三年前,躺在病床上苦苦哀求自己的瀕死之人聯絡在一起。
三年前為了救她,他換給了丁淑芬一顆腎。
同樣是三年前,為湊丁淑芬的換腎手術費,楊曼揹著肖天成挪用集團公款。
事發之後,架不住丁淑芬的苦苦哀求,再加上他對楊曼情根深種,不忍看她受罪,便主動攬下了責任,代替楊曼入獄受刑。
可現在……一切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敢情自己的一片真心,餵了狗!
“要離婚,讓她親自和我說。”
肖天成面無表情的,起身便要走。
“肖天成。”
一道熟悉卻又讓他感覺陌生的聲音響起。
楊曼!
肖天成瞳孔微微收縮,回頭看去。
只見丁淑芬手裡拿著手機。
剛才那道聲音,正是從裡面傳出。
原來,剛才那些話,她都在聽。
“不到黃河不死心,既然如此,那就讓小曼和你說吧。”
丁淑芬冷哼一聲,把手機放在桌子上。
“肖天成,簽了吧。”
手機那頭的楊曼,輕輕嘆了口氣,“肖天成,咱們真的,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所以在你心裡,我現在是你的累贅?”
肖天成語氣很平靜地問道。
“三年時間,外面變化太多,也太大了。”
楊曼說道:“三年來我一直在進步,可你……”
肖天成低笑了兩聲:“楊曼,要不是我,現在在牢裡的人——是你!”
“要不是我,你媽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要不是我,你能有現如今的光鮮亮麗?!”
丁淑芬在旁邊聽得怒從心起。
這小子在咒她?
但看著肖天成臉上的笑容,丁淑芬反而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一直蔓延到頭頂,和三年前相比,他好像沒變,又好像哪裡變了。
“你想要多少錢?”
楊曼沉默片刻後,問道。
肖天成一愣,緊接著便感覺可笑到了極點:“所以我剛才說那麼多,你覺得我是在問你要錢?”
“肖天成,只要你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你提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
楊曼說道:“總之,你不要再糾纏了。”
肖天成感覺特別想笑。
一個女人讓你隨便提條件,不管什麼條件都可以,為的就是和你離婚!
“你的錢,我不稀罕!”
肖天成一邊說,一邊在協議書上籤上自己的名字,落筆蒼勁有力。
簽完字,肖天成轉身決然離開。
……
從會見室出來,門口看守眼神複雜的看著他,下意識道:“神醫……”
“回去吧。”
肖天成對看守笑了笑。
笑容很苦。
肖天成是江州監獄裡的寶。
他的醫術很高明,治好了獄中很多人的疑難雜症,最後甚至就連看守還有領導,都會帶著一些人過來,專門找他看病。
為此,他在監獄裡甚至還有自己單獨的房間和診室,甚至他一切的活動都是自由的。
只要不出去。
如果他說他三年前,連給人扎針看基礎病都不會的話,估計沒人會相信。
一切都要歸功於,那位他三年從未見過面的‘便宜師尊’。
剛到監舍,肖天成就覺得氣氛好像不太對。
雖然大家都被關著,但每天都吵吵嚷嚷的。
可現在,很安靜。
“臭小子,你特孃的被退婚了?”
看到肖天成回來,一個滿臉鬍鬚的老人走到門口,透過小視窗看著他。
“你怎麼知道的?”
肖天成頓時有些傻眼。
他那邊剛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這邊就知道了?
這幫老傢伙,到不愧個個都是手眼通天之輩。
“TM的,真TM的瞎了TM的眼!欺負到肖神醫頭上了?”
老人吹鬍子瞪眼的罵道:“我打電話,抄她滿門!”
“江州誰管事?電話給我!”
“取我門令,凡江州附近所有弟子,即刻啟程,踏平江州楊家!”
從一個又一個牢房中,傳出冰冷含怒的聲音。
肖天成心生暖意。
就在他準備制止的時候,他聽到從右手邊一個牢房中,傳出一陣陣低喃聲:“黃泉路漫漫,鬼影幢幢,楊曼凡人小輩,你命——”
“蠱老,等等!”
肖天成眼皮狂跳,連忙大喊一聲。
“此女一家不識好歹,無心無德,今辱肖神醫,該死!”
“算了。”
肖天成此言一出,整個過道都安靜下來,再無聲音。
肖天成嘆了口氣。
但凡慢一步,楊曼命不久矣。
“就這麼算了?”
視窗前,老人皺眉看著他:“你還對那女人抱有幻想?”
肖天成笑了笑,表情如靜水,語氣平淡:“沒有,只是覺得那個女人,沒必要勞煩諸位,更何況也不值得,離婚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這三年來,他沒有一天閒著,儘管他從未出過監獄一步,但手中所掌握的東西,已經不少。
本來想在出獄之後,送給楊曼一份大禮。
現在看來……這份大禮也沒必要了。
她既不珍惜,便就此作罷。
看著肖天成遠去,站在視窗前的老人嘆道:“可笑啊,坐井觀天,安知獄中為潛龍——來日,她必悔不當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