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吳連忙拽緊手中韁繩,馬兒嘶鳴著豎直了身子,被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馬背上的執吳,竭力穩住了身子,才避免被掀翻落地。

他的身後,早已亂了起來。

符籙落到人群中,勐地炸開,巨大的衝力和聲響,立時將執吳身後護著的人逼得不由倒退了幾步,連帶著人倒了不少。

便是銀生郡主,也被這聲響迫得,連連退了開去。

一時間,盡是人仰馬翻之聲。

正當此時,兩道身著南詔士兵服飾的身影,卻悄然靠近了執吳。

執吳好容易才制住了驚馬,正想大喝後面的人穩下來,剛回頭,余光中卻見一道劍光如同彎月,向自己頸間而來。

他心中大驚,一個翻身重重地墜下馬去。

然而,他還來不及覺得痛,便見一道劍光又朝自己身上砍來。

執吳連忙打了幾個滾,避過這緊接著而來的一劍,提刀將其格開。

他穩下心,正想就勢站起,誰料,胸口卻勐地一涼,他半屈著膝蓋,不敢置信地低下頭。

自己的胸口,已然被人一劍刺了個對穿。

而後,只覺後頸一涼,執吳只覺自己的腦袋一下子滾落在地,打了兩個滾兒,天旋地轉間,便徹底沒了意識。

他背後,賀崢收回自己的染血的長劍。

而後一個箭步上前,提起執吳的腦袋,飛身躍上馬背,運起內力用南詔語大喊:“執吳已死,銀生將士,還不速速退兵!”

“執吳已死!”

這聲音裹著內力,一圈一圈地散開,傳到了高立於城樓上的賀令姜耳中。

她不由微微一笑,跟著放聲喊道:“執吳已死,銀生將士,還不速速退兵!”

姚州將士們士氣大震,也跟著高聲喝道:“執吳已死!”

“執吳已死!”

本在攻城的銀生將士,勐然心頭一驚,似被什麼東西喚回了神,原先那股被殺意血氣的籠罩的雙眼,漸漸迷茫起來。

攻城的聲勢,頓時緩了下來。

韓正抬起右手,原本細如密雨的箭失也停了下來。

賀崢避開朝自己砍來的刀劍,將執吳的腦袋往銀生郡主懷中一拋,便同青竹一道,向前方飛身躍去。

冷不丁地,一顆血淋淋的腦袋入懷,便是如銀生郡主這般取過不少人命的,也不禁駭了一跳。

她瞬時就想將這腦袋丟擲去,還好及時反應過來,死死地摁住了這個念頭。

與此同時,城樓之上的賀令姜又射出附有符籙的一箭,逼退了賀崢兩人身後的追兵。

他們便朝著城牆這處,飛掠而來。

賀令姜看了眼韓正:“都督。”

韓正會意:“放繩索。”

賀崢兩人方掠至城牆前,兩道長長的繩索,便從上落了下來,他們立時飛身攥上,藉著繩索之力,一個回身將近前想要攀援而上的敵兵砍倒。

幾息之間,兩人已順著繩索,飛身上了城牆。

待他們站定,賀令姜這才放下心來。

接下來,便是銀生郡主的事了。

卻說銀生郡主,抱著執吳的腦袋,愣了片刻之後,終是將它捧了起來:“執吳將軍已逝,銀生諸將士聽我命令,暫停攻城,退到此處來!”

這聲音經由她身旁護從運足內力,齊聲喊出,頓時傳開了去。

身旁將士剛想開口阻攔,可轉念一想,如今執吳將軍已逝,這兩萬南詔大軍,也只有郡主能指揮了。

今日出戰,先是城主重傷,再是執吳將軍喪命,當真是不順得很!

再這樣下去,還不知要出什麼意外。

還不如正如郡主所言,暫且撤兵。

戰鼓擂擂,從陣前傳到後方去。

本在後方壓陣的邏炎頓時罵出聲來:“怎地?銀生這是要退兵不成?”

有了神宮玄師以及銀生城主為助,他本來信心滿滿,能迅速拿下姚州城。

如今,戰事開打未多久,執吳便於陣前喪了性命不說,現下銀生竟還要撤兵了?

他勐地一掌,拍到了戰車的扶手橫木之上。

“傳我命令,令銀生郡主繼續帶兵攻城,不許後退!”

傳令兵立時揮舞著旗子,將他的命令傳到前方去。

然而,銀生郡主此時又怎肯再聽他的命令?

如今,銀生城主已然重傷昏迷,將領執吳也已命喪黃泉,這銀生大軍,正如賀令姜所言那般,到了她手中。

她眼下要做的,不是徒自消耗兵力,去攻打姚州,而是要想法子將這大軍牢牢握在手裡,回銀生去同拓也爭個高低。

姚州城便是打下,又如何?

等到大周空出手來,出兵奪回來,也並非難事。

即便屆時受到西蕃掣肘,就這般將姚州拱手讓給南詔,與她而言,也無甚麼好處。

阿爹一直籌劃著,要藉此為銀生城多謀些利益,甚至想著能分一杯羹,將一部分姚州地界攏入自己手中。

可與她而言,與其伸手去夠那空口許下的好處,還不如就握住當前,將銀生城連同自己的命運,真正地握在手裡。

擴張地界,自然是好的。

可又有誰問過,那些被強自徵召而來的部落村寨之人,他們可願意為此沒了平靜,失了性命?

銀生郡主手一揮,鼓聲雷雷,銀生士兵立時撤轉回來,要向後方退去。

如此一來,銀生這支前軍就轉成了後軍。

身處後方的邏炎更是氣得不行。

他率大軍固守後方,本想等銀生攻完第一波後,自己再派兵接上。

而今銀生軍迴轉,他這處的王庭大軍,前也前不得,只能後退。

再加上此戰經過這般波折,士氣已頹,邏炎不得不命人王庭大軍也先行撤回大營,再做商議。

等銀生郡主帶人回了大帳,邏炎便氣沖沖地掀簾闖了進來。

“郡主是何意?緣何突然退兵?”

銀生郡主此時安排人手,將執吳的頭顱和屍身妝奩起來。

因著要商議後續事情,帳中還坐著銀生城中的幾位中低層將領。

聽到邏炎的質問,她不由皺緊眉心:“為著姚州一戰,先是我阿爹受了重傷,再是執吳將軍失了性命,連著銀生的將士們,都在攻城之時,犧牲了不少。”

“二王子這是還嫌銀生城不夠盡心?”說著,她面上也凝上一層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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