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令姜一行人快馬賓士一夜,終於在天色快亮之時,遙遙地看到樂安的城門。

她抬頭望了望東方天際,放緩了馬速,而後抽出大傘撐開,一手執傘,一手握韁,驅馬緩緩而行。

幸而,她特意將自己慣用的這把大傘提前交給阿滿帶著了。

跟在後面的阿滿見她慢了下來,不由長長噓出了一口氣。

先前一路疾行,如今放鬆下來,兩條強自蹬著馬鐙的腿,便如麵條那般軟綿綿的。

她動了動自己的大腿,只覺大腿兩側被馬鞍磨得生疼,不由呲了呲嘴。

一旁青竹看著她這副狼狽模樣,不由打趣:“看吧,這騎馬疾奔可不是簡單的事,你這兩條腿啊,得痠痛個兩日了。”

“還要兩日啊……”阿滿面上一苦,一張臉盤皺成了個大包子。

“你出行騎馬少,難得一次趕這麼多路,是正常的。”

瓊枝安慰她道:“不是備了藥物嗎?等會兒入了城,我給你尋些揉一揉,好的便快了。”

“多謝瓊枝姐姐。”阿滿聽說可用藥物舒緩,頓時欣喜。

到得城門不遠處,賀令姜翻身下馬,吩咐道:“大家分批入城,免得過於顯眼。”

他們這一行十人,各個騎的高頭大馬,又非樂安縣人,若一同入城,難免要引得守門士卒盤問。

賀詩人點頭:“那咱們入城後,己時末便到城西的坊前相聚。”

出發之時,他們都打聽好了,樂安縣的城西處以集市貿易為主,馬匹牲畜、漆器皮革等皆在此處交易。

他們正好在此處製備馬車還有路上所需的衣食。

“我同令姜先進去,四處逛逛,約莫這己時末到,你們先去準備明日上路時所需的東西便是。”

說罷,他便拉著賀令姜往城門方向而去。

賀令姜將韁繩遞給他:“四叔來牽馬如何?”

她舉了舉自己手中的大傘:“我這著實有些不方便。”

“你就是想偷懶吧!”賀詩人睨了她一眼,方才一手撐傘一手騎馬,也未曾見她有任何不便。

賀令姜只微微一笑,看著他不說話。

賀詩人輕哼一聲,還是認命地接過她手中的韁繩:“請吧,賀七娘子……”

“那便辛苦四叔了。”賀令姜眼中含笑,兩袖拂風,一身輕鬆地朝城門走去。

到了城門前,她從袖中掏出提前準備的公驗遞給守城人。

那人看到她的容色先是心下一嘆,而後翻開公驗,便見上面寫著:柳氏七娘柳姜。”

公驗上還寫著其家族出身。

守城人仔細將公驗核實無誤後,這才合上,遞還給她,兩人便這麼暢通無阻地入了城。

等遠離了城門,賀詩人用手肘戳了戳她的胳膊,得意一笑:“你瞧瞧,我這公驗是不是備得極好?”

“是呀。”賀令姜抿嘴而笑,“還是四叔法子多。”

賀詩人得意仰頭:“那可不,你四叔我這麼多年遊歷,可不是白走的。”

現下時間還早,但賀詩人趕了一夜的路,自然腹中飢餓。

恰好不遠處便有一家早食攤,兩人也都不是挑剔之人,懶得去尋那酒樓茶肆,便直接在小攤上坐了下來。

“來兩碗麵片湯,再配兩隻胡餅!”賀詩人撩袍坐下,回頭衝著攤主道。

“好嘞,您稍等!”攤主應和一聲。

不消一會兒,熱騰騰的面片湯伴著胡餅便端了上來。

食物香氣撲鼻,兩人也不多言,抄起快子便用起早食來。

等到一碗麵片湯並著胡餅下肚,賀詩人不由打了個飽嗝。

賀令姜也緩緩放下快子,賀詩人挑眉:“這便飽了?”

他看看賀令姜碗裡,她奔波一夜,如今就吃這麼些,可著實有些少了。

“你們這些小娘子啊,就愛美,該吃飽的時候不多吃些,到時有的你受。”賀詩人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語重心長道。

賀令姜澹澹瞥他一眼:“我吃這些已是不錯了,畢竟你們是要靠食物充飢提供力量,我這身軀,卻是全憑魂力內息。”

“啊……”賀詩人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瞧我這嘴,忘了忘了。你可莫要掛懷。”

眼前這個,術法如此精深,軀體裡十有八九已經是個垂垂老嫗,再好點兒,也便是個中年婦人了。

啊,對了,他甚而忘記了,這人,也有可能同他一樣,是個鐵骨錚錚的大好男兒,卻不得不委身於這樣一副較弱的小娘子身軀裡……

每每想來,就叫人忍不住心中一痛啊……

聽得自己在她面前唸叨什麼貌美的小娘子,她那心裡可不得一刺。

他著實忍不住心頭好奇,冒著被賀令姜一掌拍死的危險,睃了她一眼,輕悄悄地開口打探:“我看你術法高深,不知修習玄術多少年啦?”

“將將十八年吧。”賀令姜看著路邊行人,回道。

嚯!

十八年就修成這樣,可見天賦了得,算算年紀,也得中年了。

他那目光如此直白,賀令姜焉能不知他又在想什麼?

她掃了賀詩人兩眼:“我四歲識字,便開始修習玄術,算起來,今年也不過二十有二,沒你想得那般垂垂老矣。”

賀詩人這下不澹定了,二十有二?

比他還小上兩歲,就這般厲害了,甚至能碾壓修道多年的玄陽!

他瞬間胯下了肩膀,哎……原是他過於平庸,給人扯後腿了。

看著賀詩人面上精彩紛呈,她又澹澹補了一句:“我是女子,可不是什麼彪形大漢。”

賀詩人尷尬一笑,自己心思這般直白麼?竟連這個想法都叫她看出來了……

賀詩人正想開頭解釋,卻聽得一陣哀慼的哭聲由遠而近傳來。

他眉頭微皺,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便見一道渾身著素的隊伍,朝著城門的方向緩緩而來。

當前的一人,披麻戴孝,哭聲哀慼,他左右的兩人時不時揚手撒上一把紙錢。

隊伍經過之處,地上很快便被素白的紙錢鋪滿。

這早食攤子便在路邊,下葬的隊伍要往城外去,就要經過此處。

出殯的隊伍越來越近,風一卷,便將幾張紙錢捲到了攤前。

在座的食客們不由暗歎一聲:“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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