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是放在連家身上的,他聽聞連如期待夫人極好,與他夫人發難,年輕人最容易血氣上湧,而後給他機會。

只是沒想到,馮閣老與龐相同時拍下了桌案。

“聖上糊塗啊。”馮閣老的聲音永遠龐相的要大,所以所有人都先聽到的是馮閣老的那似乎痛苦又無奈的聲音,“聖上如此寵幸佞妃,豈是要走先帝老路?”

提起先帝來,聖上原本面上還掛著笑容,此刻也沉了下來。

這,已經踩在了聖上的底線上了。

這次莫要說內眷們了,就連朝堂大臣一個個都變了臉色。

聖上登基後,先帝跟佞妃被大家預設為禁詞,誰人都不敢拿來說話。

這不是將聖上的傷疤狠狠的揭開。

“聖上,臣懇求聖上將馮閣老拿下。此人殿前失儀,口無遮攔,屢次以下犯上,目無律法,難堪重任。”龐相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義憤填膺的指責馮閣老。

馮閣老當下就呸了一口,“老匹夫,你怎麼還有臉說我?你是什麼好東西,你龐家又是什麼好東西?”

龐相慢慢的轉頭,看著馮閣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既然你提先帝,那我們便說道說道。當初先帝縱容佞妃殘害忠良,你在哪?是我馮家以血肉之軀匡扶正義,扶持聖上登基,怎麼,如今聖上還念當年之恩,卻輪到你過河拆橋了?”

龐相看著馮閣老,“你說我龐家出佞臣,我的嫡長孫,人人稱讚的如玉君子,是為了護佑聖上而亡,就算我馮家有過,那也能功過相抵,可你做什麼了?張口罵罵人?還是說在哪撒撒潑這朝堂便清明瞭?”

剛才龐相一直不說話,等的就是現在。

馮閣老氣的嘴角抽動,他是三朝老臣也不是說都是現在待遇,也是前頭該死的都死了,便才顯出他來了。

可他從未跟佞妃同仇敵愾過,這是他的底氣。

“龐相。”看著兩位老臣吵的不可開交,李太傅站了出來,“是功是過自有聖上定論,馮閣老言語似是不妥,可是卻也不無道理。馮家如何暫且不論,龐妃之父犯有大罪,著實不該站於高位。”

李太傅話說的中肯,可是卻也是實打實的道理。

朝臣們紛紛點頭,“臣等附議。”

今日的宴會是龐相所想,本來是為了恭賀龐妃有孕,如今卻被人口誅筆伐,著實的不吉利。

龐妃面上笑容不變,搶在天子開口之前,夾起跟前的菜遞給皇帝,“聖上嚐嚐。”

看皇帝下意識的別過臉,龐妃也不惱,款款的放下,“瞧瞧馮大人將聖上給氣的,聖體欠安,你該當何罪?”

龐妃陡然抬高了聲音,她的聲音一落,左右的侍衛立刻走了出來,伸手將馮閣老壓倒。

皇帝猛然間站了起來,在看了龐相一眼後,訕訕的坐了下來,“馮卿今日這話著實過了些。”

聽著皇帝向著龐家,龐妃面上的笑意自是愈發的濃了。

“聖上,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朝堂之事她後宮女子如何幹涉?這明明就是佞妃再世,求聖上莫要被她迷惑!”馮閣老雖說有好嗓子,可是年歲到底大了,幾個年輕人將馮閣老壓的動彈不得。

龐妃的臉色陡然變的難看,“本宮受聖寵,自然為聖上解憂,任何人惹怒聖上都是與本宮為敵。”

“與聖上分憂之人,當為中宮皇后,你算個什麼東西?”馮閣老的嘴,即便在這個時候都是毒的。

龐妃眼微微的眯了起來,“還不帶下去,由著他胡言亂語的汙了聖聽?”

龐妃的令下,侍衛們捂著馮閣老的嘴,便將人扯拽下去。

馮家的人連連跪下,“求聖上饒命。”

“聖上開恩。”朝臣們看到眼前這一幕,心都沉了下來。

龐相這是要剷除異己,把持朝政了?

龐妃這般得寵,竟連御林軍都得聽她調遣了?

佞妃當初得勢,大家鬥倒她後,終還有東宮可輔助。如今聖上膝下無子,若讓龐妃平安生子,起步是東宮之位落在她兒子的身上。

若由著她這般下去,就算兩年後大選,旁人怕也沒有機會誕下皇子。

更何況,如今龐妃得寵,聖上重新倚重龐家,大約用不了一年時間,龐家就會恢復之前的榮光,將來新人進宮,皇上怕也不敢去寵信他人。

這朝堂,往後怕是要姓龐了。

所有人都在心中說道,聖上糊塗啊。

自己受了那麼多苦,怎還能步先帝舊塵?

所有人都跪著,只有龐相站著。

“今日是為慶愛妃有孕,為我皇家開枝散葉,旁的事情容後再議。”聖上牽強的勾了勾嘴角,聲音裡似有幾分顫音。

“聖上。”李太傅還想勸諫。

旁邊的龐相突然將李太傅攙扶了起來,“您是帝師,不會聽不懂聖上的話吧?”

李太傅用力的甩開龐相的手,目光再次落在聖上身上,“聖上。”

只是話依舊沒有機會說出口,“朕說了,容後再議。”

那警告的意味十足。

李太傅咬著牙,卻也只能起身。

連李太傅都拿聖上沒辦法,旁人只能嘆一口氣。

眾人重新坐於自己的位置上,安紅韶能感覺到,龐妃的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自己的身上。

安紅韶目不斜視,事到如今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而前頭,刑部尚書時不時回頭看連如期。

他是背叛過龐相的人,若是龐相真的東山再起,那麼定然不能放過他。

而今,龐妃都能用的動御前的人,眾人紛紛猜測,連如期調到工部也是龐家的手段。

知道事情真相的,覺得龐家步信連如期。不知道真相的,以為連家跟龐家走的近,所以衛所的人都是給龐家調教的。

總之,人心惶惶。

能近天子之身之人,皆聽命與龐家,這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

“剛才說到哪了?”相對於旁人的面色凝重,龐妃笑容可掬,面不改色好像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瞧臣妾的記性,剛剛聖上提起臣妾與連少夫人是閨閣密友。”

今日的宴會,大約就是為了起震懾的作用。

除了要教訓馮閣老,龐妃顯然目標還有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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