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死計
南江城，東門城牆。
如今已經入夜，但是程暮的面前卻很亮。
同時也很熱。
光亮和熱都是來自於火。
正在城牆下熊熊燃燒的大火。
而讓大火如此持久和旺盛的燃料，是喪屍。
站在身邊的劉東平抬手摸了摸眼睛。
她的眼眶很紅。
程暮轉頭看著劉東平，道：“能不能別哭喪著臉？你林姐姐不是沒事兒嗎？”
劉東平轉過頭，道：“被煙燻得，不可以嗦？”
程暮笑了笑，背手轉身。
站在他身後的馬武才瞬間跪下，額頭頂著地面，全身瑟瑟發抖：“大哥，有何吩咐？”
程暮看著馬武才寬大的後背，道：“也沒什麼吩咐，就是想問問你，那兩人現在醒了嗎？”
“回大哥的話，”馬武才抬起頭，道：“兩個人都已經醒了，不過……”
“不過什麼？”程暮問道。
馬武才尷尬道：“黃師爺的狀態不是太好……一直都在拉黃湯，有時候還拉紅的……感覺活不了多久了。”
聽見這話，程暮轉頭看了一眼劉東平：“你這下手，太重了！”
劉東平梗著脖子：“怎麼了嘛！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力氣這麼大呀！”
“算了算了。”程暮看著馬武才，道：“反正不管拉得是黃湯還是血，現在帶我見他，我有話要問。你要一起嗎？”
後面一句話，程暮是在問劉東平。
劉東平點點頭：“我……想去看看李叔。”
關押黃師爺和李瘸子的地方，就在都水府的捕快班房。
南江，作為一個下縣，怎麼可能建立一個專門的都水府衙門？
這裡其實就是南江縣衙。
只不過當洛常升成為南江主事之後，他便按自己的習慣，將這裡改稱為都水府衙門。
走進衙門之後，程暮便能聽見一個男人的哀嚎。
“哎呀！”
“哎喲！”
“我的寶貝耶！”
聽見這哀嚎，程暮又轉頭看向了跟在身旁的劉東平：“下手太重了！”
劉東平理直氣壯：“是你教我的！”
“我也沒教你直接把……把……啊！你打爆了，也是我教你的？”
劉東平依舊理直氣壯：“啷個？我現在力氣大，不行嗎？”
“行行行！你厲害，你有理！”
說話間，三人已經走到了捕快班房的門口。
這裡站著兩個人。
一個穿著常服，一個穿著和何玉林一樣的軍服。
常服男人見到馬老大，微微躬身，道：“老大，你可來了！那黃師爺到底怎麼弄？醒了之後就一直喊，而且……味太大了！”
馬老大一步走到常服男人面前，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腦袋：“你問我幹啥，問我大哥呀！”
說完，馬武才轉過身，近兩米身高的大漢弓著身，搓著雙手對程暮問道：“大哥，你說這怎麼辦？我小老弟說了，裡面味兒大的很，你看看你想問什麼，你告訴我，我幫您問？”
程暮擺手。
味大？
與我何干？我可以不用呼吸！
程暮轉頭看著劉東平。
他本來想和劉東平說一下，要是裡面味兒太大，就別進去了。
結果，這小丫頭竟然已經開始把細碎布條塞進鼻子裡面。
“不是……你這些東西哪兒來的？”
劉東平甕聲甕氣地說道：“一直準備在身上的呀。”
程暮轉過頭，對著馬武才說道：“行了，開門吧！”
“好勒！”
馬武才躬身點頭，隨後轉身推開了班房房門。
然後，馬武才從常服男人手中接過一根火把，走班房之中。
黃師爺雙手捆著麻繩，繩子一頭繞過班房橫樑，整個人被吊起。
不過他的腳卻是能踩到地的。
但是可能因為某樣東西爆了，外加盆骨骨折的原因。
程暮能夠清楚看見黃師爺的兩條腿，已經完全失去了支撐身體的作用。
同時，他還能看見在黃師爺的腳下有一大灘汙穢之物。
而在黃師爺身邊，李瘸子則是被綁在一口泥制大缸上。
那缸看起來像是醬油廠用來嗮醬的一樣。
“李……”
劉東平一眼就看見了被綁在醬缸上的李瘸子。
不過劉東平剛剛出口一個李字，便被程暮阻攔。
見到有人進屋，那黃師爺忽然大喊道：“哎喲，快弄死我吧……難受啊！”
看見黃師爺這般模樣，程暮臉上帶著微笑。
他點頭道：“弄死你？沒問題，但是你得把你知道的東西都告訴我。我知道的越多，你死得越痛快。”
聽見程暮這句話，班房裡全身一緊的不僅僅只有黃師爺，還有馬武才。
“說？你要我說什麼？”
黃師爺臉色慘白，不過他此時看程暮表情，卻帶著戲謔：“魯王要是知道你們這群人壞了他的大事，你們死得只會比我更痛苦。”
聽見這話，程暮不怒反笑。
他聳了聳肩：“我無所謂呀，至少我會帶著我的寶貝過奈何橋。”
“死丫頭！你這死丫頭！”
程暮的話，讓黃師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身邊的劉東平身上。
“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殺人誅心的本事，劉東平可不比程暮差多少。
小丫頭也是聳聳肩：“隨便啊，反正你就算做了鬼也不能爬我被窩，我怕啥？”
“啊！啊！”
黃師爺開始無能狂怒。
而在黃師爺毫無意義的大喊聲中，程暮注意到被綁在醬缸上，同樣臉色慘白，感覺隨時都有可能歸西的李瘸子，用驚訝的眼神看著劉東平。
“這聲音……是小東家？”
劉東平對著李瘸子點點頭：“是，李叔。”
“小東家！”李瘸子瞪著眼：“東家他……”
劉東平微微搖頭：“爹爹沒了。”
程暮慢慢走到李瘸子面前，他蹲下身，看著黃師爺，對李瘸子說道：“那你來說說吧，感覺你知道的事情並不比黃師爺少多少。”
李瘸子扭過頭，眼眶中滿是血絲。
“你和小東家認識？”
程暮點頭：“我在陵水縣找到的她，然後她就一直跟著我。進城之前，我們就聽說你在這兒，如果沒發生這檔子事，我們本打算今晚在外面的坊市和你見面的。行了，現在說說你知道的事。”
然而李瘸子卻並沒有立刻回答程暮的問題。
他看著劉東平，道：“我活不長了，你的那一撞，讓我有了嚴重的內傷。”
程暮點頭道：“我清楚，在你昏迷時，我已讓城內懂醫術的人來看過，你的情況我清楚。”
李瘸子微微點頭，一臉釋然：“你想知道什麼。”
“你是因為上次‘闖升州’時，和魯王搭上線的？”
李瘸子道：“是。當我進了升州城之後，魯王便叫去了他的府內，然後……”
李瘸子看了一眼身旁的黃師爺：“然後讓我把黃承帶到南江來。”
“就為了……讓南江城被喪屍攻破，成為一座死城！？”
李瘸子點點頭：“是！”
“為什麼？”
“為了奪權。”
“奪誰的權？”
“升州城的權！”
程暮微微搖頭：“我不明白，魯王為了奪升州城的權，為何要讓南江破？這裡面有什麼關係？”
李瘸子道：“自然是有的。南江城內的勢力，並非只有魯王一支，還有折衝府。在明面上，升州城內的大小事務都有折衝府來定奪，魯王想要奪權，就必須除掉折衝府。”
“那折衝府又和南江有何關係？”
李瘸子搖頭道：“沒什麼關係……咳咳咳……魯王要的是活屍……很多很多活屍。”
“活屍？”
李瘸子點頭，道：“魯王在升州城內造了很多大船，明面上他造這些大船，說是為了東去蘇州，尋找聖人。其實他的計劃，是為了用那些大船，將折衝府的人都運到南江來……咳咳咳……”
“咳！我闖升州的時候，升州城外的活屍就已經多得形成了一片片巨大的屍群，而且活屍的數量還在不斷增加，這些活屍其實都是魯王命人用引屍散吸引來的，他的目的就是讓升州成為一座困城。”
“然後，他再向折衝府發難，說他們滅屍無功，照這樣下去，升州幾時才能和蘇州城取得聯絡。而折衝府殺活屍，很依賴南江做的爆竹。魯王此計的核就在爆竹身上。如果升州和南江徹底斷了練習，折衝府拿不到爆竹怎麼辦？”
程暮道：“他們要麼以身犯險，衝進屍群中廝殺，要麼……想辦法到南江來！”
李瘸子點點頭：“不管折衝府選那一邊，結局都是死！選不用爆竹殺活屍，自不用多說。魯王給南江留的計，就是讓這裡屍滿為患。當折衝府提出要到南江來拿爆竹的時候，魯王打造的那些大船就用了。”
“他會提出將這些大船借給折衝府，讓他們走水路來南江，這般安排之後，南江就會成為折衝府官兵的死地。”
“等等。”程暮皺眉想了想，道：“按你所說，升州和南江可以走水路相通，那為何闖升州還會困難重重呢？”
李瘸子道：“因為兩地之間要經過幾個水情兇相的地方，小船漁船開過去，那就是送死。魯王派人做大船，也是這個道理。而且就算我和黃承的計劃失敗了，魯王也能透過在那幾處兇險地帶故意帆船，來達到毀滅折衝府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