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見得一定是這種情況。”盛苑見盧晟嚇得快要哭了,趕緊安慰說,“盧三叔看著不像是那等人!他這人有主意有個性,想要擺佈他卻是極難,除卻色令智昏,不然不至於到嶼哥兒說的地步。”

盧晟吸吸鼻子,感覺這個安慰真就是個安慰。

盛苑見他情緒平穩一些,接著說:“你要是單純是為盧三叔好,那就看他自己如何想,他若有意中人,你就讓他大婚;他若這樣過的不錯,那你也隨他。只要你將來好好孝順他,你走到哪兒都帶著他,那他老了也不會孤單到哪兒去啊!

你若是單純是為了想給自己找個娘照顧你,那還是勸你一句,不要給自己找不自在!這世上,能發自真心的掏心掏肺對你好的娘,只有一個,就是親的。”

盛苑讓盧晟考慮清楚。

“……”盧晟果然陷入沉思之中。

“欸?!寧二孃!”安嶼從窗戶上往下瞧,瞧見個熟人,立刻扯著盛苑胳膊,讓她打招呼,“苑姐兒,你喊她!”

“你怎不喊啊?”盛苑扒著窗欞朝街上看,就見寧二孃跟著一大兩小三位女郎說說笑笑,登時猜出那是她的母親和姐妹。

“我是大郎君,若貿然跟女郎打招呼,讓人瞧見了,她不自在,我也彆扭不是!”

安嶼辯解的工夫,盛苑已經熱情的搖晃著手臂,大聲喊起了寧二孃。

“寧家二姐姐!”寧二孃摟著妹妹肩膀說笑,忽而聽到一聲極有穿透力、極有底氣的女童聲喊自己,循聲一瞧,就見那個圓乎乎卻格外精緻漂亮的小女郎朝她招手。

“盛家九妹妹!”寧二孃站定,高興的朝她搖手。

還特意跟娘和姐妹指著樓上說:“瞧,我前兒跟你們提起的小女郎!”

寧夫人聞言後,隨之定睛看去,只見一個面容極有福相、極可愛漂亮的小女郎朝他們歡快招手,頓時不由莞爾。

……

盛苑這邊兒剛接受了寧二孃母女姐妹的做客邀請,轉頭又聽見包廂外有人議論中城東街十三姓續聞。

登時,她扯著安嶼和盧晟湊到門外聽那些人笑談。

“乖乖哩,我聽我那個在順天府戶籍司當文書的表兄弟說,那十三姓的族長都換成了女郎!”

“嗨,這算啥!前些時候斬朝廷要犯,那場面才驚人。”

“據說前齊的兩個皇孫和一個郡王世子都給咔嚓了!嘖嘖,看著也都眉清目秀,怎麼這樣想不開呢!好好兒的活不好麼!非要不自量力。”

“你這話純粹是站著不腰疼!他們可不是一般皇親國戚!他們是前齊的皇孫!那是有可能當皇帝的啊!他們肯定不可能甘心!這樣也好,對他們自己、對他們祖宗、對大楚百姓,都有交代咯。”

“這幫人真無聊,說著說著就歪到不知哪兒去了!快接著說十三姓啊!”

盛苑三個剛嘀咕完,就聽那有人說:“當時,十三姓主支的郎君也都綁到刑場了,好傢伙,大幾十個人哦!竟然比前齊主謀人數都多!”

“可不是!我當時去看了,那群曾經衣冠堂皇的大爺,當時抖得啊,那看著還不如咱們這些升斗小民呢!”

“後來有聖旨降,說是十三姓女郎一起面聖,用自己的功績換無辜之人活著,這才讓咱們皇上寬赦了主支裡沒有參與謀逆的郎君。”

“可惜死罪雖免,活罪卻難逃啊,他們依然要跟著流放,也不知他們在經歷過特赦的興奮之後,感受到了流放之苦,是不是還會感激那些女郎的營救。”

“他們感激不感激的咱不清楚,不過,那十三姓的女郎卻是好樣的!真能稱得上是有情有義!”

“可不是,她們放棄了女官名額,說是將來自己考,可誰曉得女子科舉何時能考呢?不過,為自己親人如此謀劃也是應當,只能說,看良心!”

……

那些人說得有來道去,盛苑三個聽得津津有味,直到他們換了話題,三人才搬著凳子回了包廂,找個角落嘰嘰喳喳。

“前兒塗惠榮還寫信跟我說,她那個表彰讓他們滿府皆驚,連她那幾個哥哥,都跟她和她娘客氣很多。”

盛苑因病在家休養,和同學們的通訊就要勤了許多。

像是歐陽翎、夏霜君,還有陳賀她們,信件往來更是頻頻。

“歐陽翎還遺憾那天沒跟咱們出去狩獵呢!”安嶼和歐陽翎關係不錯,繪聲繪色描述著歐陽翎信裡的言語,活脫脫歐陽翎到場!

“他還鬱悶夏霜君沒能得到表彰。”安嶼聳聳肩,“要我說,還是沒有得到表彰的人佔大多數,要不然,皇上也不會這樣大方了!”

“塗惠榮是沾了堂姐的光,他們幾個又不知情,沒有參與進來豈不正常。”盧晟覺得這就是看時機,很明顯,時機偏著寧二孃那幫小女郎,她們只要抓住機會,都能有所收穫。

盛苑哼了哼:“要說,還不如沒經過,咱們幾個就是自我折騰,還把人家看好的兵器庫給攪合了,還不如翎哥兒、霜姐兒和賀姐兒那樣,無憂無慮無知快樂呢!”

安嶼和盧晟都曉得她最近這些時候的經歷,不由紛紛投去同情目光。

聚會的時間總是過的極快,就像是無憂無慮的童年。

歲月太匆匆,讀書聲中,禿了湖筆,多了文章,小了桌案,高了學生,眨眼,昔時的同窗,各奔向西東。

……

承元六十三年五月二十三。

清源宮

承元帝換下穿了六十三年的龍袍,換上了久違的太傅服,面露歡喜的看向窗外。

掌印太監楊詢忍著淚,守在御榻之旁。

太子姜懷謙和秦皇后受詔匆匆而來,見到這番情景,皆是詫然。

“陛下。”秦皇后撥出聲,而後在承元帝陌生又熟悉的溫和的目光中,改口,“兄長。”

“欸。”承元帝笑著張張嘴,慢聲交代,“吾見夫人去了……這偌大江山託付於太子之手,吾無有不放心,而汝,當好好活著,莫要忘了吾與夫人之託。”

秦皇后知他掛念之後那些事,便忍著淚意,言:“兄長和阿姐的清靜,後世必無人打擾,昔時太傅府,也合該恢復只有你們一家三口的清靜,吾之後自葬於吾兒之陵,遙望兄長阿姐。”

承元帝見她如此說,露出滿意笑容,卻不再發一言。

至此,這位大楚開國皇帝,叱吒了陳楚兩朝的傳奇君王,結束了他輝煌而又豐富的人生,離開歷史舞臺,走向了他想念的、期待的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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