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府衙升堂斷案,原本是臨時加場,誰想到場外歐陽翎、夏霜君僱人敲鑼打鼓一通吆喝,那些原本看過熱鬧的、沒看著熱鬧正惋惜的聞知,無不奔走相告著往順天府府衙跑。

順天府尹從二堂出來,端坐公堂之上,看著堂下兩對父子,心裡的小天平略微晃了晃。

驚堂木一拍,就算進入正題。

堂下盛向潯和雲寬都有功名在身,自然無需下跪;而盛苑和雲雕都是書院的學生,本朝對官學生皆有優待,亦無需下跪。

既是雙方當事人到場,順天府尹自然要先問告人者。

這時被告的雲寬父子不同意了,皆道起因在盛蒽,那才是真正的當事人,需得傳喚她才成。

“你這人好沒道理!”盛苑擼著袖子不樂意了。

“就好像是你莫名其妙忽然發癲,朝人家門牆上潑墨水,我心存俠義看不過眼,把你痛揍一頓。

要是告到官府,也是你我之間的事,主家沒有露面,那就是第三方,頂多是佐證我對你錯,捱揍活該!

再不濟就多加你個尋釁滋事、訛詐汙衊、破壞大楚人文道德之罪!何須主家出面!”

盛苑一出來,雲雕就條件反射的瑟縮了一下。

雲寬沒想到長子這樣不濟,竟然讓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嚇住了,當即甩袖冷哼:“你說的那是無關之人,男女郎君你情我願,何來無關?”

他這是硬要將盛蒽和雲雕的往來坐實。

“哎喲!睜眼說瞎話是吧!那行!”盛苑點點頭,朝順天府尹拱手,“知府大人,我要代姐告他汙衊構陷之罪!因家姐及笄在即,無故被小人算計本就可憐,莫名沾上男女之事於名節有瑕,還望您允許她暫不出席。”

順天府尹有些猶豫,不過餘光瞥見堂外站著太子府大管事何問,登時點頭言可。

盛苑再接再厲,指著躲在雲寬後面的雲雕:“他家允我用其抵罪,若是坐實他家汙衊構陷,還望知府大人將其判給我做僕妾……唔唔唔!”

盛向潯剛看著小閨女的表現,得意的昂首直立,看著猶若孔雀。

可是剛自得沒多久,就聽見了小閨女的虎狼之語,登時嚇的他一把捂住她的嘴,讓她少說兩句。

他動作不慢,可順天府尹那廂卻已經聽得眼眸地震。

“小女郎,公堂之上不可玩笑!”考慮到眼前這個小女郎在皇上皇后跟前極有牌面,故而縱然內心驚濤拍岸,順天府尹還是和煦的跟盛苑擺擺手。

“我沒有玩笑。”盛苑卻很認真,“我在九江書院讀書已久,聞聖人教導,亦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理,奈何我尚幼小,能做的唯有修身爾。”

她像模像樣的說兩句正經話,順天府尹頗為知足的點點頭。

“修身,既修己身,又輔他人。這是皇上教導我的道理。

皇后姨奶奶也跟我說做人要知行合一。

故而我見著大楚京都竟有如雲雕此人這般不受教化、帶壞風氣的,就忍不住想要教導他!

您把他判給我,我保證讓他早打工晚拉磨,十二時辰都幹活,讓他完成從身到心全方位大改造。

這樣,在他徹底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時候,我也能透過他這個反面教材修心正德,知何者可為,何者不可為。

如此這般教學相長,於我於這廝都好,何樂而不為!”

“……”順天府尹的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抽。

他都不忍看那雲家父子了,他們一個氣得猶若河豚一個嚇的像是鵪鶉。

“女郎雖然心好,但是不可胡鬧。”順天府尹揮揮手,將這個話題略過,他生怕自己說慢一步,雲家那位二爺就要咆哮公堂了。

“雲家郎君,你道盛家二孃和你相識,你可有證據?”

雲雕猶豫了一下,到底是父親的目光更可怕,他戰戰兢兢站出來,努力不看盛苑。

之前的鞭打他能扛,可是撕他衣服、搶他為僕就太嚇人了。

這丫頭腦子根本不正常!

“去歲學生曾於郊外救盛二孃於歹人之手,故而……我倆兩情相悅。”

“盛小女郎,你可有話說?”順天府尹趕在盛苑跳腳前開口。

“自然是要說的!”盛苑小雞啄米般點點頭,“還請知府大人許我提供證據。”

順天府尹應允。

接著就見何問身邊的安嶼帶著人過來了。

他拿來的是國子監武考排名。

“國子監自增設女學始,又增設騎射武藝課程,後武考重要程度僅次於文考,亦是學子評定成績的重要考量內容。”

盛苑將一摞成績單放到文書手上,由他轉遞案上。

“自家姐就學,武考成績次次名列郎君之前,前年家姐在家中和武師傅對戰,已然可以以一敵三。今年武考,家姐更是以一人之力打趴下六個郎君。”

這般說著,盛苑蔑視的看了眼雲雕,指著雲寬跟順天府尹輕笑說:“知府大人,莫說這個讓我幾鞭子就抽的找不著北的傢伙了,就是他爹放在家姐面前,也是一拳一個!”

“豎子猖狂!”雲寬憋紅了臉,“大言不慚!你老子都打不過我!”

“你要不要試試啊!”盛向潯見他罵盛苑,登時捋胳膊就要動手,“老子想打你好久了!”

“嶼哥兒!”“在!”

盛苑脆聲一喊,當場眾人就覺眼前一花,忽見得兩個小胖童極其靈活的躍至雲寬面前,在他起勢的剎那,小手揚出一把細末,結結實實拍了雲寬一臉。

在他驚怒的咆哮聲中,這倆孩子竟跳起來像頂蹴鞠一般,將雲寬頂了個仰倒。

最氣人的是這倆小孩兒落地之後,還擊掌慶賀!

“劣童!”雲寬氣急了,顧不得眼前看不清楚,張牙舞爪的就要往前撲,幸虧衙役們反應迅捷,一把按住。

“知府大人莫急,這就是珍珠粉,宮裡內造局剛研磨的。”盛苑表示就當給雲二爺美容了。

說完,還充滿期待的看向順天府尹:“您看,我都能輕易將他撂倒,更何況是家姐!我們家的孩子從來不單獨行事,每次出行都要帶上護衛不說,身邊兒的丫鬟、趕車的馬伕都是會功夫的!不信,我還能給您找出證據來!”

“啊!可以咯!可以咯!”順天府尹怕了這小女郎的舉證了,趕忙點頭,安排人喚大夫給雲寬診治一番。

待到重新升堂,心累的順天府尹索性將舉證的任務推給了雲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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