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4章 下不去手
大殿之中寂靜無聲。
朱允熥甚至能聽到自己喘息出來的粗氣。
朱燁和朱允熥兩人站在對立面，就那麼看著對方。
朱允熥身上的殺意，朱燁不是看不出來。
可是朱燁表露出來放棄反抗的態度，又清清楚楚的映入朱允熥的眼簾。
一個要殺，一個認宰。
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屏息凝視著兩人。
也不知道是在等待著朱允熥將手中的箭矢射出去，還是等待著朱允熥妥協將手中的長弓放下。
黃狗兒看著兩人，出聲也不是，不出聲也不是。
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自己懸著的心，傾向於朱燁而非朱允熥。
晨曦的太陽緩緩升起，微弱的陽光撒入大殿之中，對映在朱燁的後背。
彷彿被金霧籠罩一般，即便是神色頹然，朱燁身上卻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聖色彩，彷彿被上天眷顧一般。
朱允熥握著弓弦的手指，一根一根的緩緩鬆開。
犀利的箭氣破空衝向朱燁。
而朱燁彷彿看不見一般無動於衷，甚至認命一般的閉上了眼睛。
‘嗖’的一聲。
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利刃從朱燁的臉側堪堪飛過，釘入朱燁身後的門框上。
有離得近的護衛，正瞧見那箭頭沒入了門框深有一指，足以說明朱允熥這是下足了殺心。
“來人，把他給朕帶下去，看好了。”
朱允熥有些咬牙切齒的吩咐道。
他下不去手，儘管他已經決定要殺了朱燁，可是不自覺的，準星偏離。
手中的弓箭到底還是沒有射向朱燁。
朱燁被人帶走之後，朱允熥才沉著臉，揮退了眾人。
直到所有人退去，朱允熥才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氣力一般，狼狽的癱了下去。
他和朱燁朝夕相處的回憶，如同潮水一般衝著他襲來，讓他不自覺的紅了眼眶。
而被虎頭軍帶走的朱燁，則被關進了天牢之中。
只不過，不同於天牢裡面慘無人道的叫喊聲，朱燁自始至終，嘴角都掛著一抹弧度。
從朱允熥拿箭指向他的時候，他便已經知道朱允熥對他下不去手。
尤其是在他閉眼的時候，識海之中已經察覺到了朱允熥手中的箭矢沒有了原來的準頭，目標根本就不是自己。
所以，朱允熥也不是無藥可救。
他和沐惠的賭注，看來是自己贏了。
朱燁蹲在牢裡，絲毫不見窘迫，反倒和了衣服倒頭就睡。
他也沒想到，奔波了數日，第一個踏實覺竟然是在牢裡睡得。
等他再睜眼的時候，牢中依舊還是那副他睡覺之前的樣子。
只不過，房間之中的石桌上多了一份飯食。
如今朱燁身為階下之囚，朱允熥倒是沒有為難他。
這飯食雖然算不得好，但是最起碼不是什麼殘羹剩飯。
朱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倒還真是有些餓了。
坐下來，也顧不得旁的，端起飯碗來就送入口中。
“你倒是自在，竟然還能吃得下去飯。”
牢中本就燈火昏暗，更何況說話的人藏在陰影處，也見不得模樣。
“你都來了，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不過這伙食可不行，連點葷腥都見不著，有待加強。”
朱燁一邊往口中塞著菜，一邊衝那人埋怨道。
“呵呵呵，殿下還真是心大。”
那人從陰影中走出來，頭上用來遮掩的衣帽被他自己摘下，露出一張面熟的臉來。
“蔣大人還真是本事，你就不怕外面的人看到，回頭去皇上那裡參你一本？”
朱燁笑道，對蔣瓛的出現絲毫不奇怪。
“殿下說得哪裡的話，若是卑職這點本事都沒有，也就沒有資格出現在殿下眼前了。”
“不過，對於皇上的猜測，倒是卑職錯了，果然還是殿下更為了解皇上。”
蔣瓛也不介意，就站在半黑半明的地方，不動聲色的看著朱燁。
“說什麼瞭解，我也不過是試探罷了。”
聽到蔣瓛的話，朱燁突然嘆了口氣，語氣中盡顯無奈。
看著手中的飯食，也沒了胃口，朱燁扔下碗筷，起身來到蔣瓛的面前。
“可若是殿下進宮之前的猜測，真的出了差錯，殿下又當該如何？”
蔣瓛有些好奇。
朱燁進宮之前，他們是會過面的。
也是朱燁篤定了自己最後不會死，反而會被朱允熥送入天牢，所以蔣瓛才會在此處等著朱燁出現。
他篤定了朱允熥定然會因為恨意衝昏了頭腦，手刃了朱燁。
可是朱燁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甚至還不顧他們的阻攔，選擇了進宮與朱允熥對峙。
所有人都覺得朱燁此番妄為，最後難逃一死。
卻不想事情真的像是朱燁預料的那般進行。
朱允熥沒有下手殺死朱燁，而且還將朱燁送入了天牢之中。
“能怎麼？死就死唄，反正……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裡。”
“說不定，我死了倒是好事一樁呢。”
想到朱允熥的話，朱燁的語氣中有著隱約的落寞。
如果不是他的意外出現，或許現在大明王朝的歷史根本就不會混亂。
如今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沒了，藍玉沒保下不說，連爺爺也因為自己的緣故提前病逝。
如果這些事情都和他的出現有關係……
他早就該在遇到這些人之前便一死了之。
省的弄出來這麼大的漏洞，還要去彌補。
蔣瓛嘆了口氣，沒有回話。
他還只當朱燁的話是在嘲諷自己不屬於皇宮，根本就不知道朱燁其實在吐槽的是自己不屬於這個時代。
“你既然已經在這裡了，想必寧王那裡沒有問題了？”
朱燁想起正事，回問蔣瓛道。
“你被關進天牢之後，皇上便送藥給寧王殿下了。”
“如今胡太醫和鬼醫也已經看過了，寧王身體無礙，只不過還需要時日好生休養。”
蔣瓛點頭，衝著朱燁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