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抉擇
北方的天氣，即便比不得南方熱的那麼快，卻也已經比之前燙了不少。
滾滾的熱氣，夾帶著一股乾燥，吹的朱燁口舌乾涸。
湯軏此時雙手負在身後，背對著朱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朱燁也只能老老實實的跟在湯軏的後頭，不敢造次。
“當初父親走的時候，其實給了咱一道密令。”
湯軏緩緩轉身，將視線投向朱燁，繼續道：“或許是他年紀大了，在有些事情上總是會做好最壞的打算。”
“又或許是，這些年打仗的經驗使然，讓他有所預料。”
“總歸是，他在臨出征之前，便告訴過咱，即便是他身陷圇囫，也讓咱不必顧他。”
湯軏說道此處，眉頭緊皺，語氣中有著說不出的悲涼。
“父親說，只要雲城退兵，不管如何，新皇定然會下旨命令湯家回京，交付兵權。”
“尤其是你在開門關一戰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瞞住。”
“所以，新皇……無論如何，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湯家率兵助你。”
“更不可能讓這麼多的兵力掌控在你的手中。”
湯軏說道此處便緘口，只是目光深沉的看向朱燁。
朱燁抬頭，正對上湯軏意味深長的目光。
“所以，湯將軍這些日子以來按兵不動，甚至不准我前往黎國援助湯將軍，便是為此嗎？”
朱燁的臉色有些冰冷。
面對朱燁的質問，湯軏並沒有回答，反而開口詢問道：“朱燁。”
“現在不是你質問本將軍的時候。”
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加重，湯軏這才頓了頓，再次開了口。
“朱燁，皇上的旨意，如今已經在路上了，事實果然如同父親猜測的那般。”
“皇上命令湯家收兵回朝。”
湯軏往前走了兩步，來到了朱燁的面前，語氣中說不出是什麼情緒。
“依照父親的囑咐，他覺得此時正是你藉機回京的好機會。”
“你應該明白父親的意思。”
“只要你同意，湯家上下，都會站在你身後，為你撐腰……”
湯軏的話還未說完，卻被朱燁徑直打斷。
“所以，湯將軍你的意思，是要至湯老將軍不管不顧了嗎？”
朱燁的聲音有些低沉，卻掩蓋不住濃濃的失望。
“原本以為湯將軍，乃至整個湯家，都不是拘泥於名利的人。”
“卻不想，湯將軍……竟然為了功利，連自己親生父親都不管不顧。”
朱燁的語氣有些哽咽，還包含著一些難以置信。
“朱燁……”
湯軏濃濃的嘆了口氣，心中也是有苦難言。
他何嘗不想趕往湯和的身邊。
可是他父親說的對，若是此時他率兵歸京，的確是朱燁最好的機會。
是朱燁光明正大回京，反駁一切質疑他的那些聲音的機會。
在保衛家國面前，忠孝又算的上什麼。
朱燁大勝得歸，逼退四國聯軍，如此榮耀，即便是朱允熥也不可能再將朱燁沒有盡孝朱元璋身前的事情拿出來詬病朱燁。
如此一來，朱燁大可以再尋機會，證明自己。
況且朱元璋身故的事實在前，即便朱權如今幫朱允熥作假證，證明朱元璋還活著。
可是朱燁完全可以以此藉機，打朱允熥個措手不及。
他爹說的對，如今班師回朝，是朱燁的機會……
並不同於朱燁認為他們湯家貪慕名利，而是……湯和在履行朱元璋最後的遺願。
若他們湯家真的是貪慕名利之徒，根本就不會在朱元璋在位之時，自行請辭。
更不會在朱允熥無將可用之際，自請帶兵出征。
放棄他自己親爹……
若不是為了朱燁，湯軏又豈會在雲城耽誤這麼長的時間。
怕是四國聯軍退兵之際，他便早已經率兵前往了。
此時的湯軏雙拳緊握，掌心恨不得掐出血來。
“湯將軍，我敬您一聲伯父，但是如今，既然您已經詢問我了，那麼便由我來做主。”
朱燁微微躬身，算是對自己的不敬作出最後的歉意。
隨即，朱燁直起身來，眼中早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敬意，反而有些凌厲的直視向湯軏。
“湯軏，本王以吳王的身份，命令你交出兵符。”
朱燁周身散發出不容拒絕的威壓，真真正正的王者氣息鋪散開來。
面對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模樣的朱燁，湯軏竟然一時有些失神。
“朱……”
張了張嘴，瞳孔中的震動停止了下來，湯軏嚥了口唾沫，臉色有些發白：“你真的決定了嗎？”
“湯將軍，無論是洗刷罪名，亦或者是奪回本來應該屬於我的東西。”
“這些於我而言，都沒有湯老將軍，和千萬將士的性命重要。”
“我朱燁，看重的從來都不是權勢威名。”
“我要的是這大明山河無恙，我要的是於我大明江山百姓皆安。”
“湯老將軍本就是為了護衛大明江山穩固，才身陷困境。”
“不只是湯老將軍，還有湯老將軍帶去的八萬將士。”
“我朱燁，豈能辜負他們。”
朱燁坦然磊落，一副大義凌然的模樣：“為了我自己的利益，放棄他們，我朱燁……做不到。”
“我不能讓為了保衛我大明河山的將士們，寒了心。”
朱燁看向湯軏，眼中盡是說不出來的正色，沒有分毫虛言。
“好！”湯軏猛喝一聲，強壓住自己心頭的熱血。
深呼吸一口氣，湯軏從懷中掏出兵符，後退一步，鄭重其事的跪在了朱燁的面前。
“兵符在此，湯軏，願意追隨吳王殿下拋頭顱，灑熱血，此生不負。”
“湯將軍，您這是做什麼。”
面對湯軏如此大禮，朱燁一時間怔楞，有些驚訝。
趕緊上前伸手將湯軏扶起身來。
“殿下，臣，果然沒有看錯人。”
“即便殿下今日不作出這般決定，湯軏也已經做好了打算。”
“不過……咱沒有看走眼。”
湯軏的語氣有些哽咽：“無論是為了家父，還是如今被困黎國之外的那八萬苦戰的將士，殿下都應受湯軏此禮。”
心中感動，湯軏對朱燁的敬服也達到了極點，為此更是對朱燁的稱呼也改為了尊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