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陰晴不定的天氣終於放好了。
一輛開著鳴笛閃著燈的救護車在馬路上疾馳,身後還跟著兩輛小車。馬路上車輛不是很多,一路開得很是順利。
孫漫辦完出院手續剛出門的她看著救護車急匆匆停在院裡,車子一停下,車內的醫務人員爭分奪秒的下車,把車上躺在擔架上的病人給抬下來,在眾人的扶持下,擔架落地後會展開形成一個小型移動病床。
孫漫按耐不住好奇心,愣在原地看了許久。她看到病人滿身血淋淋的,身體殘缺不全,像是發生了嚴重的車禍。孫漫不忍心再多看一眼病人的慘狀,她在心裡默默的為救護車上的人感到同情。
“要是這世界上的人該無病無災的該有多好。”
一陣惋惜過後,忽然間,孫漫看到人群裡的一人,心忽地漏跳一拍,隨後瘋狂跳動,她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個朝思暮想的人,眼裡逐漸泛起了淚光,有隱忍,有委屈,也有擔心。
那人身著白衣大褂,正在爭分奪秒與惡魔搶人,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的白衣大褂上早已沾滿了血跡,平推車經過孫漫的那一刻,西華明顯愣了一下。
他看到了孫漫,一時間他的情緒有些複雜。
孫漫回頭,依依不捨的看著他離去,而西華也只是回頭匆匆的瞥了一眼孫漫,沒來得及說什麼,就急忙收回思緒搶救病人了。
孫漫收回目光,淚水在眼裡打轉,內心想過無數次與西華重逢的畫面,沒想到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孫漫重重的嘆了口氣,壓下內心的思念和期待,無力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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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漫一出醫院大門,就被緊急叫回學校開會,這會子她剛忙完工作,而後匆忙的接聽電話:“喂,媽?”
“喂,漫兒啊,我到家了,你在哪呢?”
電話裡頭隱隱約約有個小女孩的聲音:“外婆,外婆,我餓了。”
“我還在學校呢。”
孫漫邊收拾著東西邊問:“媽,你回來了?!”
“是啊,我沒帶家門的鑰匙,你下班了就早點回來。”漫媽故作神秘。
孫漫回家途中又折返去了菜市場,提了些許菜才回到家。
到了自家大門,便看到一為婦人,左手裡提著些許菜,右手拉著一個小女孩。
“媽,這是誰家小孩?”
孫漫看到女孩的那一刻感到有些吃驚,女孩害羞的躲在母親身後,又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觀察孫漫。
“這是靜兒的。”漫媽語氣有些沉重,又有些無可奈何,她小聲的說:“靜兒無心管理,讓我給帶回來幫他帶幾個月。”
“暖暖,快叫姨媽。”漫媽面對暖暖時,神情又放鬆了下來。
孫漫朝著女孩微笑,許是血緣關係,令孫漫十分憐愛這個女孩。女孩看著身邊的漂亮阿姨,逐漸放下戒備,露出甜甜的笑容:“姨媽好。”
孫漫看著這孩子乖巧可愛就喜歡得不得了。
“誒。”孫漫欣喜的回應著,看著暖暖活潑生動的模樣,悲傷的記憶又湧上心頭。
如果我的孩子還在的話,會不會也是像暖暖這樣活潑生動呢?
孫漫看著暖暖出神,漫媽察覺到孫漫不對勁,連忙喚了幾聲孫漫:“漫兒,漫兒?”
“你沒事吧?”漫媽注意到孫漫的臉色更加蒼白,神情更加憔悴,眼底還有深深的黑眼圈,眼裡佈滿了紅血色,就好像父親離世時地樣子。
“沒什麼。”孫漫連忙回神,強撐著精神招呼二人進門。
“走吧,走吧,快進去吧。”
孫漫開啟大門,迎接二位。
漫媽看著孫漫故作堅強,除了心疼,也不忍心拆穿女兒地心思。
漫媽轉移話題:“害,我說你回來怎麼那麼久,原來還折去菜場了。”
“看看我,我也買了一堆的菜。”
“吃不完就留著嘛,剛好明後天也不用去買菜了。”孫漫接話。
漫媽忽然想起什麼事情,悠悠的問:“這段時間我不在,你們……沒有吵架吧?”
“沒有。”孫漫心虛的回應了一聲,她一直忙碌自己手中的事情,眼睛都不敢看向自己的母親。
漫媽也懶得深究,嘆了口氣,說:“哎,也真是為難你們兩個了,新婚不久卻又操辦喪事。”
“誒呀,你說你們也在孃家呆了快幾個月了吧,怎麼婚房還沒裝修好啊?”
“不知道。”孫漫不想聽到有關於西華的事情,心情有些陰鬱。
“可能快了吧。”
漫媽繼續小聲斥責:“這可就是他公西華不對了啊。哪有賴在孃家不走的,傳出去讓街坊鄰居怎麼想!”
“媽!”孫漫不滿的小聲反駁,眼神卻看向暖暖,暗示著還有小孩子在呢。
孫漫送櫃子裡拿出牛奶和小零食出來給坐在沙發上的暖暖。
“謝謝姨媽。”
孫漫暖心的笑了笑,溫柔的摸著暖暖的頭,說:“暖暖乖。”
“暖暖先坐著等我做好吃的給你,好不好?”
“好。”稚嫩的聲音融化孫漫一天的疲憊。
孫漫暖心的笑了笑,起身走向廚房,漫媽緊跟其後,小聲的說:“你們的婚房,有沒有你的名字?”
礙於孩子在跟前,談論的內容不宜與孩子說著,於是開啟了小聲模式的談話內容。
“不知道,和我沒關係。”
“嘖!”漫媽聽了,直接恨鐵不成鋼:“怎麼沒有關係?!公孫漫,你可是與他公家結了婚的!”
“是不是他們公家欺負人吶!”漫媽說著就激動起來,不小心提高了音量。
孫漫瞥了眼客廳裡玩耍的暖暖,小聲斥責:“媽!”
漫媽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大了,剛要繼續小聲討論之時,西華回來了。
西華進門看到在廚房忙碌的孫漫,疲憊又失望地眼神忽地亮了起來,看到漫媽地時候,神情不由得緊張。
“媽。”西華禮貌的打了個招呼,漫媽看到女婿那一臉老實巴交的模樣,但仍在氣頭上,也只是傲嬌的點了點頭。
西華看向孫漫,又說了句:“我回來了。”
孫漫看著他,眼底盡是說不清的思念和道不明的委屈,可是媽在旁邊,孫漫不得不把這些情緒掩藏。
她裝作沒聽見一樣,繼續忙手中的事情。
一旁的漫媽瞧出二人的氣氛不對,看看女兒,又看了看女婿。心裡篤定二人一定是吵架了。
在客廳玩耍的暖暖聽到開門的動靜,立馬興致沖沖的跑上來,嘴裡喊:“媽媽!”
稚嫩的聲音衝破這尷尬又寂靜的氛圍,暖暖一下子就抱住西華的大腿,嘟囔著:“媽媽。”西華伸手扶住暖暖,有些發楞,下意識的看向孫漫。
“暖暖。”孫漫看著暖暖奔跑著,她急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擦淨手連忙走了過來,她一把抱起暖暖,溫柔的解釋:“暖暖乖,這位是你姨父,不是媽媽。”
暖暖抬頭看清那人的面龐,有些失望,還是禮貌的喊了一句:“姨父。”
稚嫩的聲音敲擊著西華的內心。
“誒。”西華也抵擋不住這麼可愛的小東西,淡淡的語氣裡多了絲溫柔與和藹。
“好了,繼續去玩吧。”孫漫放下暖暖,安慰著。
暖暖依依不捨的看了眼門,還是乖乖聽話的回到沙發上了。
孫漫看著西華,雖然說現在很不想理會他,但是礙於媽和暖暖都在,也就沒在和西華爭吵。
孫漫轉身就走,西華一把抓住孫漫的手腕。孫漫頓住了,她回頭看著他,很快又轉移視線,問:“做什麼?”
“她是誰?”
孫漫不情願的小聲解釋:“暖暖是靜兒的女兒,因為各種原因,和我們住上一段時間。”
西華聽著,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在沙發上玩耍的暖暖。孫漫抬眸,順著西華的視線望去,立馬會意。
孫漫說:“你放心,我會親自帶著,不會打擾到你,也不會麻煩你。”
西華淺笑,輕輕推開孫漫,孫漫有些忐忑。
他居然推開我?
“你說什麼呢?”西華挑釁著:“暖暖也是我的,你別想獨佔。”
孫漫聽後,愣了幾秒。
西華換好鞋之後就走向暖暖了。
孫漫回到廚房看著客廳裡西華與暖暖打成一片的溫馨畫面。
“漫兒啊,不是我說你,西華人是很好,可是在房子這件事上,是他做的不妥,改天,你得找他聊聊。”
又來了!
孫漫不想和母親吵架,只得一味的點頭答應:“嗯嗯嗯嗯!”
飯桌上,四人齊聚一桌,吃著媽媽做的美味佳餚。
暖暖看著手裡那一雙不聽話的筷子,總是合不到一塊去。
“有勺子,我拿勺子給暖暖哈。”孫漫溫柔的說,立馬起身走向廚房拿出一把精緻的小勺遞給暖暖。
“謝謝大伯母。”暖暖開心的接過。
“暖暖真乖。”孫漫忍不住讚歎道。
“對了,暖暖這次回來,要呆幾天?”孫漫問。
“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靜兒不知道腦子裡想什麼,用著婆家給她的賠償金回學校深造了,說是要彌補少年時的遺憾,我就說嘛!總有一天他會後悔不讀書的!”
孫漫不語,回學校深造是靜兒最好的選擇。
“媽,那暖暖幾歲了?”孫漫又繼續問。
“幾歲來著,我也不清楚。”漫媽轉向暖暖時,語氣柔和不少:“暖暖,你知道你幾歲了嗎?”
暖暖張開手掌比劃許久,最終比出一個“5”
“5歲了嗎?”漫媽不相信,追著問。
“好,那暖暖上學了嗎?”
暖暖搖頭,沒再回答。
她不知道什麼是上學。
漫媽回過身來,小聲責怪:“這個靜兒!”
“自己不愛學習就算了,連孩子也不會教!!!”
“媽,”孫漫連忙打斷母親要接下去說的話:“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裡面的事。”
孫漫這句暗示,漫媽才有所收斂。
一旁沉默的西華也難得開口:“是啊,我就覺得小孩子該玩就玩,該學習就學習,這樣就挺好。”
漫媽看了眼西華,感到有些吃驚,公家飯桌上的規矩都是“食不言,寢不語”的,怎麼西華這麼健談。
而後又有些嫌棄,似乎在說“你懂什麼”。
漫媽嘆了口氣,道:“話是這麼說,可是誰家五歲小孩還沒有去上學的?”
“誰家小孩五歲還在外面玩的?”
西華淺笑,安慰的說:“媽,你放心吧,我和漫兒有空的時候會教暖暖的。”
“等你們有空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漫媽小聲的責怪一句,隨後放寬心說:“好了好了,媽也知道你們忙,教不教的無所謂了,反正我是管不到的。以後暖暖也是要回B市的,現在找個學校也無濟於事。”
“媽也希望你們能趁這次機會學會照顧小孩,然後——”
漫媽話沒有說完,就被孫漫不滿的打斷:“媽!”
“快吃吧,飯都要涼了。”
漫媽聞言,看了眼滿臉尷尬的西華,又看了看很難為情的孫漫,不爽的反駁道:“媽說還不行啦?”
“大人不催,你們也不知道著急。”
“你看看你妹妹都幾個娃了,再看看你!”
孫漫手中的筷子忽地頓了下來,她愣在那處,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想起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悲傷和痛苦情緒湧上心頭。
漫媽很快注意到孫漫的不對勁,急忙問:“怎麼啦?”
西華也看向孫漫,孫漫注意到西華的視線,連忙整理情緒,強裝鎮定的回答:“沒什麼。”
西華瞥見孫漫眼角已微微泛紅,他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
漫媽不滿的癟癟嘴,認為孫漫這是要反駁自己,又繼續說:“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再怎麼樣,還是得上學的,脫離同齡人太久,會產生不好的影響。”西華悠悠的開口建議。
漫媽像是看稀有物種一樣呆呆地看著西華。
西華感受到漫媽異樣的目光,氣氛沉默了好久,西華識相的閉上嘴巴乖乖吃飯了。
“西華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那就這樣吧,漫兒,你是當老師的,就為暖暖留意一下合適的學校,然後看看怎麼安排進去吧。”
“我只是個小囉囉,不是大領導,我沒有那麼大的權力。”孫漫情緒很低,語氣也很冷淡。
漫媽就疑惑了,質問:“欸我就不明白了,叫你做點事情怎麼就這麼難?讓你幫暖暖留意一下學校怎麼了?”
孫漫沒心情和漫媽吵架,西華見狀,連忙開口轉移漫媽的火力:“媽,媽!”
西華趕緊叫住這場戰爭,連叫兩遍“媽”才喚醒漫媽的理智,她看著陌生人叫自己“媽”還挺彆扭的,但是礙於這個陌生人是西華,這個面子又不得不給。
漫媽生氣的冷哼一聲,這件事情既然提出來了,不解決她是誓不罷休的!
“既然是我提出來的,就由我來安排吧。”西華不緊不慢的說著。
“媽,今天我還有件事情要說,就是我和漫兒的婚房已經安排好了,這些天也是多謝媽的照顧,現在又加上暖暖的到來,想必已經是身心俱疲,過些天我想著我和孫漫帶著暖暖回到我們的新房去生活。”
“一來,媽也能好好休息,不用操勞這麼多;二來,我們才可以更好地完成媽的……願望,如何照顧小孩。”
孫漫聽著西華這一頓噼裡啪啦的話語,不禁為他豎起大拇指。
漫媽也是被說得沒有話語反駁,吞吐幾下,還想挽留:“可也不必都走的那麼急吧……我……”
“媽,你放心,你想暖暖了可以隨時上來找我們,家裡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漫媽更加無言以對,她悠悠的看向孫漫,把心裡被西華堵回去的憋屈全都傾注於眼神上。
好你個公孫漫,這回看在西華的面子上,我就放過你!
一頓飯就這麼在漫媽的閒言碎語中度過。
吃過飯,西華又繼續去上班了。
是夜,門開啟了。
西華回到家發現家裡還有一絲微弱的燈光,他輕手輕腳來到燈光的出處,是孫漫的房間。
他站立在孫漫的房前,在心裡做了很久的思想鬥爭,好不容易鼓起一陣子勇氣,抬起手準備要敲門的那一刻,西華又猶豫了。
他像洩了氣的氣球一樣狠狠的鬆口氣,懊悔自己為什麼這麼懦弱。
他低下頭在內心批評指責自己,很快,那微弱的燈光滅了。
西華更加沒有勇氣去敲開那一扇門,而門後邊又何嘗不是有一顆猶豫不決的心在等待推開這扇門的人。
可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