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把三年的回憶甩在後面,我離開了這座城市,一切都那麼不真實。

靠在椅子上,成都東到蘭州西要跑七個多小時,我現在不困,車廂裡亂糟糟的,短影片的聲音,隔壁大媽大聲說電話的聲音,小孩跑動的聲音,撲克牌摔在桌子上的聲音,空氣中揉雜著許多味道,不好聞,有點像是住了三年的那間小寢室

我摸出手機,點開舅舅的通話欄,手指舞動,迅速打了一行字,點選傳送,列車外一片漆黑,沒有網了

我揉了揉眉心,把手機收進包裡,挪動自已的身體,想找一個舒服的姿勢,動了幾下,旁邊大媽眼睛瞪了我一眼,與我的目光撞上,有點尷尬

停了幾站,天已經微微發亮,夜晚被地平線下的太陽打亮,一天過去了

坐在我旁邊的大媽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車,空著的座位讓我有地方可以伸展一下僵硬的身體,這一列只有我一個人,我打算躺下睡一會

...

我是被乘務長叫醒的,我不知道她如何得知我的終點,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要叫醒我,迷迷糊糊的,出了站,我見到了舅舅,他穿著黑色的夾克,胳膊上綁著一條白色絲帶,我將行李放上他的車,初升的太陽刺眼且溫暖,整個世界都是金色的

舅舅開著車看著我幾次張嘴,又幾次嘆息,沒有和我說一句話

車停在一家早餐店前,舅舅問:“要不要吃點東西”我點頭

我已經快一年沒吃過早飯了,點了一碗拉麵。

麵條裹著牛骨湯下肚,整個人都暖和起來了,北方的初春很冷,門外的棚簷上還掛著幾個冰溜子。

舅舅見我吃的差不多,開口道“你這幾天就去我家裡住吧,舅媽已經把房子收拾出來了”

我搖頭,舅舅嘆了口氣,起身出去熱車,我將飄著油潑辣子的骨頭湯喝完,出門去

熟悉的街景交替出現,街邊還有一些黑乎乎的雪,我在車上哼著朴樹的《那些花兒》...

三天後,我抱著一個小罐子與舅舅一同從殯儀館裡出來,小罐子裡是養育我的人,太陽很大,曬在臉上火辣辣的,我坐在臺階上,舅舅坐在一邊

我突然想抽菸,我覺得那種暈乎乎的感覺能讓我忘記一些東西,舅舅低著頭,從兜裡拿出一盒煙,想要點上被我一把搶了過去,學著老楚他們的樣子砸了砸菸屁股,放到嘴裡點燃

舅舅看著我,我看出他想說什麼

“沒見過帥哥抽菸嗎?”我問道

舅舅“噗呲”一下笑出來“就你還帥哥,蟋蟀吧,你媽要...”他頓了一下“哎,抽吧,少抽點,這個對身體不好”

我點點頭

舅舅摸了摸我的頭頂小聲說到“一轉眼長這麼大了”

我一口一口地抽著煙,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舅舅從口袋裡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我“這是你媽媽給你存的結婚錢,二十年死期,每年都往裡存不少,你媽媽去世前給我透過電話”舅舅擦掉眼淚“她說,等我和你見面就把這個給你,讓我幫你把把關,我姐她給你留了不少東西,她囑咐我,其他的等你結了婚再給你,我不知道她受了多大的苦才能攢出來,當我收到我姐的快遞時,我才意識到不對,一切已經晚了...”

舅舅說完四十多歲的男人哭的像個孩子...

下葬什麼的都是舅舅在弄,我一個人回到家裡收拾我母親的遺物,挑了個時間,因為我不想看到那個醉漢

我開啟門,一股臭氣湧來,我的感官失靈了,我不知道母親怎麼在這種環境裡把我拉扯大的,也不知道她在這裡遭受了多少苦難

我想要在臭氣中尋找母親的痕跡,可是失敗了,滿地的菸頭酒瓶蓋過了一切,我甚至找不到自已的痕跡,也是,這麼多年沒回來了

我走到主臥,泛黃發黑的床單上躺著一個人,那個我血緣上的父親,我積壓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出來,從地上抄起一個酒瓶狠狠的砸在他的面門上,裡面的液體混雜著菸頭菸灰伴隨他的慘叫四散快來,我快步上前顧不得髒,騎在他身上掐住他的脖子,一下一下的磕在床沿上,他眼睛裡佈滿血絲,眼神裡到處是難以置信,他可能曾經健壯,但現在早已被酒精掏空,被我死死壓住,無論他嘴裡怎麼咒罵,身體怎麼用力都無法擺脫我的控制,只能任由我發洩,兩個人扭打在一塊,滿地的啤酒瓶叮鈴咣啷的響,不明液體溜了滿地。我停了下來,他大口喘著粗氣。

拉開衣櫃,我在一堆臭烘烘的衣服中翻找著母親的衣物,沒有找到

“我媽的衣服呢?”我問他

他坐了起來,臉上的傷痕淌著血,面孔猙獰“扔了”

我抓起他的衣領,怒吼著問他“我媽衣服呢?你他媽給我扔了?你對得起她嗎!?”他被打怕了,身體不住的顫抖“她和別人跑了,我為什麼要給她留著,她對得起我嗎?”他的聲音不大

我的怒氣頓時衝上頭頂“你說我媽和人跑了,你他媽胡說什麼,她死了,死了你知不知道!”

血緣上的父親愣住,嘴裡嘟囔著,我聽不清

他突然暴起,扇了我一巴掌,強大的力度使我站不穩,靠在了牆上

我捂著臉,萬般委屈湧上心頭,我惡狠狠盯著他,他後退幾步被酒瓶絆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問他“其他東西呢?”

他支支吾吾的說“我...我...我都扔出去了”

我彷彿被卡住脖子,呼吸不上來,眼淚不自覺的流了出來,我吸了下鼻子,哽咽的衝出門去

我漫無目的的在濱河路上,像一個無處可去的野鬼,我腦子空空的,那個醉漢的話還回蕩在我耳邊

一輛車呼嘯而過,帶起的風使我站不穩,強撐了幾步,最後癱坐在路沿石上。我突然想到了艾米,她是我一個很好的女性朋友,她有一支樂隊,在一條小巷子裡的酒館駐唱,酒吧老闆沒出現過,艾米的說法是前些年老闆跑路了,至今都沒有回來,酒吧就一直由她管理

我拿出手機給艾米發了一條訊息,艾米回的很快

我問她我如果去昆明瞭,能不能養活自已

艾米發來一個疑惑的表情包,問我為什麼突然想來昆明

我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回道“想你了”

艾米很喜歡用表情包,這次是一個搖頭的黃色小狗“嘴貧,你小女朋友不吃醋?”

我笑了一下,手機的光打在臉上,有點詭異,“我忘記給你說了,我分手了,現在是單身漢”

一個小貓抱著西瓜的表情包“看來這裡頭有瓜,想來可以啊,你來給我駐唱,給你開工資”

“哈哈哈,可以,那我忙完家裡事就去找你”

“你家裡出事情了嗎?”艾米問道

“我媽去世了,這段時間已經處理完了,應該很快就過去”我回複道

“啊,節哀順變,你什麼時候來我去接你”艾米說

“嗯好”我回複道

我忘記在那裡看過的一本書上看到過,書上說

如果覺得活不下去了,可以試試換個城市,感受不同的節奏,去遇見不同的人,我想起了冉婷和騾子,這個世界上對我好的人沒有幾個。

我給冉婷編輯資訊,想了想寫了個郵件過去

“親愛的冉婷

你好,我這裡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學校有什麼通知麻煩幫我留意一下,我打算去昆明待一段時間,可能會換聯絡方式,我想我現在還沒做好談戀愛的準備,我可能會耽誤你,你以後一定能遇到更好的,所以謝謝你的喜歡,我想我們再重逢的時候,我們能成為要好的朋友,麻煩你給騾子帶句話,說我很好,我欠他的錢會還給他的

謝謝

方圓敬上”

編輯完,我點選傳送,不一會,冉婷給我回了郵件

“親愛的方圓

你好,我會期待下次見面,所以下次見

不客氣

冉婷”

我看完,想要收起手機,騾子打來了電話

“喂方圓,你要去昆明嗎,我給你說昆明小偷很多,你自已注意一點,還有,那邊太陽很厲害,注意防曬”騾子難得沒有開玩笑“行了,就這吧,你自已注意,有事打電話,為你二十四小時開機,欠的錢不用還了,再見”

我還沒開口說話,騾子就結束通話了

我只好對著已經西下的太陽說了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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