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禁軍首領會意,朝姜雪宴走來:
“將手伸出來吧。”
姜雪宴垂下眉眼,低頭看著手上端著的托盤。
這上頭放了不少香料,不僅沉重,還有一股淡淡的香藥味瀰漫於在場眾人之間。
是了,附近沒有放東西的地方,可送到慈寧宮的東西,她一個小宮娥哪敢放在地上。
見她有些為難,妙相主動道:
“我幫你拿著吧。”
“好。”
姜雪宴捧著沉甸甸的托盤朝妙相走來。
月華如練,隨著她的靠近,李承策也終於看清楚她的面容。
見到對方臉上惶惑的神色,他有些不耐地出聲:
“退下吧,不是她,去別處搜。”
“是!”
等人退下後,皇帝才問:
“這香的味道倒是特別,叫什麼名字?”
“回陛下,此香名喚鳳銜杯,有助眠之效。眼下快要到太后歇息時分,奴婢奉命去給太后娘娘試香。”
“你去吧,這香若是不錯,改日也送一點到朕宮裡吧。”
“是,陛下。”
等離開太液池之後,姜雪宴鬆了鬆已經疼得發抖的右手,深深呼吸兩下,平復心情。
明明已是快要入冬的時節,可她的後背已經汗溼了個徹底。
這些細碎的片段從姜雪宴腦中飛速劃過,像是許久之前發生的事,又好像就在昨日一般。
……
“我瞧你這些時日總是心不在焉的,雪宴,若是有什麼事,你一定要告訴姑姑。”
姜姑姑替姜雪宴將不慎掉落的香盤拾起,放到案上。
姜雪宴回過神,見姜姑姑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隨口道:
“無事,只是香盤有些滑,一時沒拿穩。”
離那夜之事發生,已經過去了大半月有餘。
她們在這座皇城之中,猶如最卑微的螻蟻一般,尋常窺不到聖意,不過這半月內,卻有兩樁事,在私底下傳得沸沸揚揚。
其一是陛下於前些日子偶感風寒,不僅停了常朝,連那春祭,也不曾露面,只由宗親代理。
其二,內庭商定,各位姑娘十日後進宮,於掖廷受庭訓,等候陛下殿選。
這半月來,想是為了避免洩露天子病情訊息,連禁軍搜查刺客也不敢大膽為之,只為避免朝中傳出些莫須有的猜測來,倒是讓姜雪宴免了不少功夫。
前些日還有許多內監打著各種的名義將六局二十四司翻了個遍,如今卻是再沒人來了。
姜雪宴繼續著手上的動作,將不同的香料按方子以“君臣佐輔”的方法進行配伍,動作細緻又認真。
姜姑姑言畢,看一眼四周忙著選料、炮香的小宮人,語氣放低了些:
“你隨我進來。”
姜雪宴微微抬眸,放下東西,隨姜姑姑進了一間放置工具的雜物房。
放將門關好,就見姜姑姑從懷中取出一瓶藥膏遞給她:
“這藥膏能淡化疤痕,對你手臂上的傷有用處。”
“多謝姑姑,那傷是在石頭上不慎擦到的,如今已經快好了。”
姜雪宴接過藥,將之收好。
此藥同上一世姜姑姑給她的一模一樣,上一世她右臂上的劍傷便是靠此藥醫好,叫李承策看不出半點痕跡。
“那就好,”
姜姑姑說著,走近她幾分,附耳道:
“線人傳來訊息,王爺下月要見你一面。”
姜雪宴眼眸微轉,輕聲道:
“好。”
殷嘗想在春祀上刺殺李承策一事未成,終於坐不住了嗎?
她也很想見一見這位叔父。
兩人能夠單獨相處的機會並不多,姜姑姑轉身要先行離開,姜雪宴卻忽然想起另一樁事,對姜姑姑道:
“姑姑且慢,過兩日就是四月初一了,我這兩日會將東西備下,到時候,您隨我一同去竹林吧。”
姜姑姑聞言,有些疑惑地看她一眼:
“四月初一?陛下的萬壽節?”
“姑姑,是冬宜的生辰。”
姜雪宴蛾眉微蹙,似乎在疑惑她為何會忘記這個日子。
姜姑姑同她目光對上,嘴角一彎,立刻回答:
“哦,對對對,是我一時忙忘了,只記得她的忌日了。你是個情深意重的,連冬宜的生辰也年年給她過。她在九泉之下,也一定會安心的。”
說到這,姜姑姑卻又顯露些為難的神色來:
“不過陛下的第一個萬壽節也在那日辦,兩儀殿除了王宮貴胄,還會有外國使節進貢,其中不乏香藥之類的東西,諸事繁雜,我不在,怕底下人錯了規矩,也就不去了。雪宴,你替我去辦吧。”
姜雪宴聽她此言,也沒再多說,只答應下來,目送姜姑姑背影離去,心中卻存了一絲疑惑。
重來一世,讓她對任何一件不同尋常的事,都分外敏感。
當年,姜雪宴剛滿一歲,身子孱弱,疾病纏身,徐皇后擔心女兒,特地出宮到大相國寺祈福。
也就是那一回,徐皇后瞧見了只有三歲的冬宜,瘦弱的可憐,無家可歸,在大相國寺暫居。
徐皇后於心不忍,便將冬宜收到自已身邊,當為自已的女兒祈福。
正當皇后要回宮時,冬宜的娘——姜姑姑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