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的羽毛飄動,像是黑夜裡唯一的燭光,照亮了周圍的小片空間,細密的纖維翻飛,其上淺色的金光流轉,忽明忽暗,流光溢彩。

中原中也跟隨其後,尋著白羽的痕跡,鈷藍色的眼睛裡印上了淡淡的光點,映照著明亮的星河。

空曠的漆黑的空間裡一眼看不見盡頭,耳畔迴盪的只有鞋底敲擊地面的聲音,敲在他的心底,引得他心神動盪,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淡淡的紅色虛影籠罩在他的身後。

這個地方就和他噩夢中的一樣,根本一眼看不到頭啊。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久到中原中也本身就算不上平靜的心情更像是沸騰的熱水一樣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拳頭緊了又松,中原中也停住了腳步。

不太對勁。

那片羽毛在視野裡越飄越遠,直至懸停在距離中原中也兩米的地方,既無法輕易觸碰,又無法輕易挪開視線。

中原中也眯起眼睛,重新打量起這片羽毛。

這片羽毛出現得太及時,簡直像是特意在等他,十分可疑。

簡直就像是誘餌一樣。

中原中也眸子下移,腳下的地面相比起實地更像是一層湖面,白羽、他的影子沉在其中,鈷藍色的眼睛對上了腳下另一個自已被黑色湖面浸染而顯得不甚清晰、失去寶石般光澤的眼睛。

莫須有的窒息感襲上他的心頭,讓他忍不住屈膝蹲下,想要將腳下的身影看得更清楚。

腳下的影子同步蹲下,欣細的身姿修長有力,挽起的袖子勾勒出清晰的手臂線條,帶著擦傷的手指觸碰上水面的瞬間,一隻同樣帶著擦傷的手突破水面而來,死死拽住了他的手腕。

中原中也瞳孔收縮,條件反射地用力掙脫手上的束縛。

沒掙開!!!

糟糕了!!

中原中也試圖調動身上的異能力,卻發現所有的努力都像是石沉大海,反而是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勾勒起一個惡劣的笑容,讓他感覺像針紮在了脊樑骨上一樣,鈷藍色的眼睛被熊熊燃燒的暗紅色替代,為精緻的面孔附上了一層獸類的兇性,危險的警鈴聲在拼命敲響,幾乎震得他腦子疼。

然而失去了異能力這一層保障又被束縛住了肢體,他一時半會竟毫無辦法。

手腕被拉拽著沉入水中,在中原中也挺身,咬牙堅持的時候,猝不及防的,另一隻手從湖中突襲而來,拽著中原中也的衣領,在中原中也重心不穩的瞬間,異能力紅光在他周身亮起,卻並不受他控制,比之他控制之下顏色更暗,更加壓抑,更加不詳的紅光,裹挾著他的身體,在他根本無力反抗的情況之下,將他拽入了漆黑的深潭之中。

被奪走了異能力的感覺,好惡心啊。

平靜的黑海在最後的波紋之後恢復了死寂,唯有一根散發著淡淡的白光的羽毛在閃動幾下之後,失去了未知的支撐力,在重力的作用之下落在了水面上,纖纖白羽被吞噬,像是一具安靜的屍體。

籠罩其上的漆黑上空,一雙空洞的白色眼睛,緩緩睜開了。

……

外界的破敗神社之中,太宰治聽著夏目貴志和貓咪老師在商量對策,心有所感,抬頭看向像座雕像一樣呆立著的夜梟大妖怪。

他看到籠罩其上的黑氣停滯一瞬,又恢復動力,飛快地開始彙集。

同停用多年之後重新上了發條的人偶一樣,生了鏽的關節扭動著,帶動起龐大的身軀,純白的大眼睛裡,詭異地染上了猩紅的顏色,原本詭異的眼神裡染上了兇狠。

“不好!!!”

夜梟在眨眼間失去身影,貓咪老師鼻尖聳動,一陣煙霧籠罩,下一秒,巨大的黑色身影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砸在他們剛才的位置上,地面震顫,無盡的黑色籠罩在上空,帶著鉤爪狀的爪子摩擦著地面,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聲音。

貓咪老師重新化為了原形,馱著三個人騰躍到了空中,注視著底下把腦袋扭到了不可思議的角度的妖怪,那雙眼睛在尋找著融入塵煙的獵物。

痛苦的表情浮現在貓咪老師毛茸茸的臉上,耳尖輕顫,抱怨道:“吵死了。”

那種聲音對於耳力驚人的大妖怪而言就是一種折磨。

夏目貴志跨坐在貓咪老師的背上,手掌輕輕拍了拍被風颳得亂飛的毛髮,安撫著貓咪老師暴躁的心情:“老師你還好嗎?”

貓咪老師從鼻腔裡噴出一口氣當作回應,他轉而問道:“那小子失敗了嗎?”

妖怪最原始的本能就是貪婪的,他們瘋狂地汲取所有能夠獲得的力量,這樣的本能已經刻在了DNA上,假如妖怪有那玩意的話。

所以,中原中也帶著一部分荒霸吐的力量上門簡直就是在送快遞,那雙染上不詳紅光的白色大眼睛就是最好的證明,貓咪老師免不了這麼想。

“不,”太宰治拽著中原中也的身體,手上的力道緊了緊,“小矮子還沒那麼快認輸。”

……

“該死的!!想讓我認輸!!門都沒有!!!”自已的異能力被用來控制自已,這種噁心至極的感覺,讓中原中也忍不住生出了反胃感,這比太宰治的“人間失格”還要讓他感到噁心。

指節用力,摳住像鐐銬一樣禁錮在自已手腕上的手,中原中也就著水中的失重感,抬腳,踹在了面前和自已一摸一樣的人身上,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的攻擊落在對方身上之前,對方就鬆開了手,留給他一個冽到耳根的詭異至極的微笑之後,毫不猶豫地仰頭倒向了更深的水底,溶解在了浸滿惡意的黑水之中。

什麼?!

容不得他繼續多想下去,湧上喉嚨的窒息感令他無暇他顧,掐住自已的脖子仍舊無法緩解這種感覺。

深邃的水底,無光無塵,唯有那唯一的清瘦身影浮沉期間,伸長的手臂向著水面的方向虛晃幾下,像是想要抓住些什麼東西,最終也只剩下了一串氣泡,緩緩地浮了上去。

再次恢復意識到時候,中原中也的眼裡是一片清透的淺綠色,以及在彎曲的鏡面上投射的自已的影子。

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拼盡全力也只能睜開一小半,露出半顆鈷藍色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一切。

更不用說四肢了,根本無法動彈,黑色的管子連線著臉上擋住大半張臉的面罩,無數的管子、電片插在他身上,隱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藉此傳輸而來,帶來陣陣蟻噬咬般的痛感,帶動著肌肉不自覺地抽動。

有聲音穿過玻璃朦朦朧朧地傳入他的耳朵裡,帶著高昂的聲調與壓抑的瘋狂。

“報告!甲二五八番號實驗體有反應了!!!”

“加大劑量,馬上,馬上就能夠成功了!”

“可是博士!……”

“繼續,這可是最有希望成功的實驗體!為了我們的計劃!”

似乎是有人在進行什麼操作,中原中也能夠感受到頭頂的機械在運作,發出了齒輪摩擦的聲音。

而後,有什麼東西頂上了他的後腦,尖銳的頂端帶來了一絲痛感,有什麼冰冷的東西,刺入了他的面板之中,帶來了強烈的不適感,本能地讓他想要掙扎擺脫這些東西,像是留存在身體肌肉裡的求生的本能。

沒來由地產生了驚恐的感覺。

而後,強烈的電流從頭頂傳來,貫穿身體,穿過心臟,心室震顫,像是要逃離胸腔的束縛,撞得他肋骨生疼,全身的肌肉都在不自覺地抽搐。

腦中傳來強烈的眩暈感,又在超出承受範圍的疼痛弄醒,耳鳴聲充斥著他的大腦,讓他根本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他想要尖叫,於是張開了嘴巴,卻因為直通胃裡的管子而根本無法發出聲音,喉嚨顫動著,加壓著喉嚨裡的管子,卻只能帶來無止盡的反胃。

鈷藍色的眼睛瞪大,血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了白色的眼球,表明了這具身體承受的非人般的疼痛,在波光之下,逐漸失去了光澤,失去了焦點,變成了空洞無神的機制感,像是一具美麗精緻的傀儡和容器。

身體也重新恢復了平靜,只剩下本能的肌肉反射,仍在抽搐著。

“該死!”

“博士!停下來!他要撐不住了!”

……

中原中也重新看了看自已的手臂,嗯,線條分明,包裹著薄薄的肌肉,是在學校裡會有人為他尖叫的型別,他轉而將目光投向了面前的軀體。

和他相貌相似的身體漂浮在綠色的營養液中,看起來更加瘦小無力,手臂上淅淅瀝瀝的全是小小的針孔,那是實驗的痕跡。

軍方實驗室[荒霸吐計劃]的實驗。

加諸於這具身軀之上的高壓電流似乎讓他的身體進入了休眠狀態,而靈魂則被排斥體外,讓他有了能夠好好觀察自已的過去的機會。

這是深埋在他潛意識裡的記憶。

至今為止,人類對大腦的開發仍不到百分之十,而大腦則是人類身上最複雜的器官。

很多一時半會想不起來的東西,都深藏在大腦裡,需要經過引導,才能真正觸碰到。

要說他為什麼那麼確定是他的記憶,那是因為,他完完全全看不起玻璃之外的那些研究員的臉和身形,哪怕他把眼睛貼到那些人臉上,也還是無法分辨,像是世界在他的腦子裡糊上了張馬賽克。

但是聲音,卻清晰可聞。

中原中也想要搞清楚自已的身世,做夢都想,於是擅使人心的妖怪送給了他一個夢。

“切,還挺好笑的嘛。”中原中也擦了把鼻子,額前的劉海投下稀碎的陰影,讓那雙佈滿生機的藍眼睛裡燃起了大火,“只不過,我還是更想自已找到啊!”

中原中也髮尾飛揚,一手按著“自已”的肩膀,五指成爪狀,衝著裸露在外的胸口,毫不猶豫地捅去:“我的力量,還是還給我好了!”

刺目的紅光自白皙的肌膚下亮起,中原中也反而睜大了眼睛,手指摸索,觸碰到某個堅硬的物體時,攥緊手心,用力拽出。

拳頭的縫隙之間,異能力紅光從未如此盛大,席捲了整個冷淡的研究院,徒留下一片空白。

在視野被覆蓋的最後一秒,中原中也清晰地看見那雙失焦的藍色眼睛恢復了光澤,透露出自天空而來的純粹,衝著他,露出了一個安心的微笑,帶著欣慰與解脫。

過去的中原中也消失在了新生的光明之下,連帶著身上人類的貪念留下的痕跡。

待到恢復了視力,中原中也張開了手指,掌心之中,躺著一塊赤色的寶石,其中游離著一絲明亮的紅光。

中原中也伸出兩根手指捏住寶石提到眼睛前面,看著寶石尖銳的稜角,他欣賞了一會,突然露出一個笑容,自信而狂妄,帶著純粹的生命力:“真是無趣的把戲。”

伴隨著話音落下的,是鬆手後徑直向著地面墜落的寶石。

“啪”的一聲撞擊之後是細密的碎裂聲,紅寶石化為了粉末,湧入了中原中也的身體。

雙手瞬間爬上了猩紅的紋理,像是面板裂開之後露出底下被點燃的血肉。

他深吸一口,又吐出胸腔中儲存的濁氣,轉過身去,看著熟悉的白色羽毛,挑眉詢問:“就是這裡了嗎?”

羽毛上的金色紋路閃爍幾下,最為回應,在空中劃過一個圈,一頭扎進了地下。

白色的光點匯聚,帶著平和的氣息。

中原中也面前的純白逐漸匯聚成形,一個覆蓋著金絲純白羽毛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唯一的問題是。

“也太小了吧。”一個沒忍住,把心聲說出來的中原中也突然感受到一陣惡寒。

面前不到他腿的身披羽衣的小小身影轉過頭,上半張臉上帶著金色紋路的鳥嘴面具上,黑色的圓眼睛愣是讓他渾身一抖,直覺告訴他,這個小東西好像生氣了。

中原中也沒看見暴露在空氣中的淺色嘴唇動作,溫和的聲音直接傳達到了腦子裡,帶著安寧的舒適感:“太失禮了,中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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