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將至,風在枝頭停留,雨時而飄過,蟬都被熱暈了,扯著嘶啞的嗓子時不時地喊上兩句,例行公事一樣應應景,它期待著雨,想立即鑽到土地裡,重新來次蛻變,掙扎著變成蝴蝶,能撲閃著翅膀,涼快些。

汪梓坐在院子裡,愣著神已經瞅著那棵槐樹好久,一切都很新奇。那隻白貓陶醉地用爪子洗著臉,彷彿這世上最美的就是它,優雅的動作,無聲無息,不緊不慢,抬起懶洋洋的眼神瞥了一眼這個陌生的男子。

一個七十歲的老太婆搖搖晃晃地走進來,她看似熱情的快走了幾步,伸手拉著汪梓的手,操著濃重的方言,說:“你媽媽呢,還認識我不,你小時候我還去看過你一次,這些年你媽媽也沒回來過”。

汪梓能聽懂的很少,這個小村莊他第一次來,連語言都陌生,緊張的往後扯那隻被拉著的手。他無法想象媽媽是怎麼在這裡長大,也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帶他回到這裡。筱森應聲答道:“大娘,你來了,我上午剛回來,打掃了一下堂屋”。

一箇中年女子從裡屋走出來,四十歲左右,一臉的倦意遮蓋不住與這村莊格格不入的氣質。他們的到來打破了這個小院長久以來的寂靜,大娘拉著李筱森的手說:“一會去那院吃飯吧,讓你嫂子都做好飯了,不要走了,在家多住幾天,我們都那麼時間沒見著面了。”

“是啊,我回來了”,筱森看著大娘說:“好,我們一會去上墳,上完墳過去看你。”

話越說越顯客套,離開的時間長了,語言的表達就會稍顯遜色,畢竟最親近的人都已經進了黃土,再回來只能睹物思人。

簡單地收拾完上墳的東西,放進斑駁的小竹籃裡,筱森便帶上兒子去了西地。這個村莊非常的小,大概是正常的村子的一半,筱森邊走邊給兒子講村子的過去:“我曾爺爺那輩是極窮的僱農,種地來到這,趕上了新中國成立,原本也沒家,便在這分了土地,有了家。”

汪梓慢悠悠地問:“什麼是僱農,為什麼原本也沒家?”這羊腸小道繞來繞去,還沒等筱森想清楚怎麼給兒子解釋僱農,他們已經來到了墳前。

只見種滿了松柏,從松柏的寬度可以看出已經有些年頭,去世的親人都長眠於此,但讓筱森感到很溫暖。院子的角落種滿了桑葚,還有幾顆柿樹,這是爺爺生前沒事常來打理。筱森悠悠地說:“僱農就是沒有自已的土地,被僱傭過來給別人種地的人。”

汪梓轉來轉去,看著他媽從籃子裡取出一個完整的燒雞、蘋果、橘子,還有各種沒見過的紙錢,撿了個樹枝在周圍畫了個大圈,嘴裡唸唸有詞的燒著帶來的東西。

筱森知道她自已也曾經像汪梓一樣旁觀著父母做著她現在做的一切,即使漫不經心但也是耳濡目染,總有一天他會明白她的用意。

從墳地回來,筱森徑直往前走,兒子在後面跟著,看看這棵樹,瞅瞅那朵野花,也是很好奇,完全當成了一次郊遊,儘管她們在國外也有莊園,但完全是兩回事,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有故事。往前走兩家便是雪兒的家,準確說是雪兒的孃家。兒時的玩伴都已經嫁出去了。

農村仍然是習慣敞著門,筱森像小時候一樣踏進去,沒有打招呼,就像進自已家一樣。只見雪兒她娘在院子裡坐著,佝僂的身子穿著一身棕色衣服,斑駁的雙手上面青筋凸起,慢慢地縷著麻繩,這個慢動作更顯蒼老。

“嬸子”,筱森找到這個老女人的身影時便喊了出來。

“你是?”,雪兒她娘已經辨識不出眼前這個女人是誰,只知道她這周身的打扮一看就不是村裡的人。

歲月留給她的除了蒼老的面孔,還有模糊的視力,以及那退化到近似老年痴呆的記憶力。再也沒有小時候那響徹一個衚衕的爽朗的笑聲,說筱森回來了啊,這次多住幾天。她除了守著這棟房,這棟耗盡她元氣的房子老去,才能忘卻痛苦。

筱森自已拿了個板凳坐下說:“我是筱森啊,嬸兒。”

“你不知道天兒的媳婦跑了,跟人跑了,她怎麼就這麼狠心,這麼些年就沒安分過,孩子都這麼大了。”這個老女人自顧自的說起來,耳聾帶給她的不是聲音的禁閉,而是連傾訴都成了奢侈,只能一股腦地把怨恨往外倒。

她繼續恨恨地說:“我怎麼那麼命苦,兒子娶了個大學生,我們巴結著蓋樓房,她說置辦啥置辦啥,這些年她說吃什麼就做什麼,從來沒受過苦。天兒他跟人打架,被公安局抓起來,死在拘留所裡,她轉眼就跑了。我的孫子啊,沒爹沒孃的怎麼娶媳婦啊,我們娘倆該怎麼活呀。”

筱森聽著天他娘嘮叨了半天,天色漸晚,轉身才發現兒子早已經不在院子裡了,只好說:“嬸兒,我去找找汪梓,得空再來。這是買的燒雞,給你放這吃吧”。天他娘站起來拉著筱森的手顫顫巍巍地說,“我一個老婆子吃不了,你咋恁客氣嘞。再來,再來”

筱森出門恍惚看到天哥跟他媳婦在開闊的地方打羽毛球。

是,二十年前,他們經常在這打球。回來一趟能認識的人已經很少了,活著的也是垂垂老矣,回憶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奢侈,記憶力如鐵鏽一般,侵蝕了整個大腦。天哥到底怎麼死的,筱森淡定到都沒聽完天他孃的話,起身出來是不想讓嬸繼續沉浸在悲痛裡。她能做的只有傾聽。回到十五年前,她會激動到非要弄出個水落石出,現在她深知事情不簡單,自已已經離開這個圈子很久,已經無法顧及。

汪梓突然冒出來,故意大聲叫了聲:“媽。”

筱森被嚇的馬上回過神來,臉上露出惱色,“這孩子跑哪去了?”

“哈哈哈,媽媽,咱們是來尋寶的還是探險的?”,汪梓對陌生的村莊充滿了興趣。

“neither”,筱森瞅著他,無奈地聳聳肩。

“你不是給我講你的奶奶埋了一罐子金子嗎,我們什麼時候能去尋寶呀?”。

“這個故事不是隻有我們知道,不知道被尋了多少次了,我們這次回來就是祭祖。汪梓,我想讓你看看媽媽小時候成長的地方。明天我們去拍些照片,怎麼樣?”,筱森故意找點輕鬆的話題。

“好啊,我好喜歡這裡”,汪梓爽快地答應了。

筱森和汪梓在大娘家裡吃完飯,回家休息。農村的夜也是燥熱異常,衚衕裡坐著很多人,搖著蒲扇,說著笑話故事,也能聽到國家大事。

筱森把院子裡的竹竿拿來,開始撐蚊帳。“汪梓過來,咱們把床抬到院裡,涼快些,這屋裡好久不住了,也是很悶。”筱森喊著汪梓,娘倆沒費多少工夫就把兩張床抬到了院子裡。

“天上好多星星啊,媽媽~”,汪梓這一天都處於興奮地狀態。

“恩,大概三十年前,我和爺爺也在院子裡看星星。”,筱森回憶著那個夏夜,爺爺握著拳頭說,“我相信你,肯定會考上名牌大學的。”那句話就像剛剛說過,只是爺爺已經故去了幾十年,這句話也激勵著筱森走過了很多艱難的歲月。

“媽媽,那我們看到的星星是一樣的嗎?”,汪梓覺得這個問題棒極了,可以為難下老媽了。

“不一樣啊,天上多了幾顆星星。”筱森若有所思地說著。

汪梓:“咦,這你都知道?”。

筱森笑笑說:“是啊,親人去世了就會去天上,所以比以前多了幾顆,以後媽媽也會去那裡,在黑夜裡照耀著你。”汪梓在蚊帳裡故意憂傷地說:“那豈不是天天都可以監視我嗎,我還怎麼活啊。”

歡笑聲迴盪在院子裡,倆人都漸漸進入夢鄉。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院子裡。筱森和汪梓起得很早,他們準備好相機,一起探索這個古老的村莊。他們沿著小路漫步,拍攝古舊的房屋、古老的石橋和清澈的溪流。汪梓好奇地詢問每一處風景的歷史和故事,筱森則耐心地解答。

中午時分,他們來到了一片田野。麥浪隨風翻滾,像是金色的海洋。筱森教汪梓認識各種農作物,並告訴他農民們辛勤勞作的意義。汪梓聆聽著,對這片土地充滿了敬意。

挨著麥田就是河堤,河堤兩旁種滿了槐樹和金銀花。兩旁的槐樹交織在一起,陰涼地方是小時候玩耍一天的地方。開滿的槐花,陣陣清香撲鼻。那顆歪脖樹,三十多年了還在那,那是小時候躺著睡覺的地方,玩累了睡一覺。結巴草小時候能編一整天,編成一根跳繩,打發著酷夏的時光;螞蚱用狗尾巴草串一串,拿回家喂家裡的鴨子。回憶一下讓筱森像回到了小時候。小時候的自已迎面跑來,拿著一把藥草,告訴雪兒這是藥草,可以治擦傷的,我長大了要當醫生,給大家治病。

“媽媽,看,這有一個青蛙,這還有一群蝌蚪”,汪梓興奮地喊著。

這喊聲把筱森拉回到了現實中。“哈哈,是不是很好玩”,正說著話,手機鈴聲響起。

“森兒,帶著汪梓回來吃飯,都準備好了”,堂哥打電話催促。

筱森帶著兒子開始往回走,到家堂哥已經把飯擺滿了整整一桌。山珍海味吃多了,鄉間野味顯的更有味道。汪梓竟然沒有挑食,吃的津津有味。飯吃到一半,堂哥說,“森兒,你從國外剛回來,有個事不想麻煩你,但是還是想問問你認不認識許縣長,聽說你們同屆,你大伯承包了一個專案,現在讓我幹著呢,遇到點事,農民工從樓上摔下來了,鬧的電視臺都報道了,專案也讓停了,還想麻煩找找許縣長幫幫忙,看看能不能讓我們專案儘快復工啊,咋解決我們都配合,一天光租的機器都好幾十萬呢,不能再停著了。”

筱森笑著說:“認識倒認識,是我們副班長,只是近二十年沒有聯絡了,人家能不能給我這個面子不好說,再一個萬一影響人家工作,不太好。等我問問力涵,這種事如果雙方想調解,意見不一致,法律途徑是免不了的,看看力涵怎麼說,讓他幫著處理一下”。

“那行,那就交給你了,哥放心”,堂哥舉起杯裡的酒一飲而盡。飯後,筱森幫忙收拾完碗筷,出門一望天,已經是傍晚。

傍晚,夕陽餘暉映照著整個村莊,美不勝收。筱森和汪梓坐在屋頂,欣賞著美麗的景色。汪梓感慨道:“這裡真美,我能感受到媽媽小時候的快樂。”筱森微笑著摸摸他的頭,說道:“這就是家鄉的魅力,它承載著我們的回憶和情感,多希望你也能經常回來感受一下大自然。”

夜晚,繁星點點。筱森和汪梓躺在院子裡的床上,仰望星空。筱森輕輕地說:“我們雖然生活在不同的時代,但天空中的星星依然閃耀著同樣的光芒。希望你無論走到哪裡,都能記得這份寧靜和美好。”汪梓點點頭,心中充滿了溫暖。這次回鄉之旅,讓他對家族的根有了更深的瞭解,也讓他與母親的關係更加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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