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緩緩睜開了眼睛。
天花板，純白的天花板。
儘管剛剛醒過來，但一股怒意，迅速從心底裡升起。
“又是這裡……”
“沒完了？……”
“無盡迴圈？……”
“咋的，是不是一會還要去阻止公交車上的炸彈？……”
數秒內，凌辰的腦子飛速轉動，似乎剛剛才經歷過的一切，在腦海裡如同快進一般地迅速浮現。
他像彈簧一樣從床上彈了起來，一拳重重地捶在床墊之上。
疼，生疼。
他抬起右手，用兩根手指，使勁掐住胸前的肌肉，死命地掐。
疼，生疼。
一直疼到他實在無法忍受了，他才終於鬆開了手。
他終於再次確定，這，不是夢。
他再次從床上翻起來，鑽到床下。
熟悉的木香，清晰的紋理。
“凌辰……
“你怎麼又到床下去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
這幾乎一樣的臺詞，讓凌辰氣血再度上湧。
“砰……”凌辰的腦袋再一次紮紮實實地撞在了床板之上。
這一下，讓他眼前直接一黑，同時伴隨著無數的星星和閃電。
好幾秒鐘後，凌辰才緩過神來。
他甩了甩腦袋，緩緩從床下退出來，轉身癱在了床沿邊上。
風鈴輕盈的腳步，即刻也到了跟前。
手臂上再度傳來柔軟的感覺。
但凌辰隨即一愣。
“等等，你，剛才說什麼？……”凌辰沒有起身，而是微微甩開臂膀，輕聲問道。
“我說，你怎麼又鑽床底下去了，你是小貓嗎？喜歡在床底下玩嗎？……”風鈴的聲音溫柔而又緩和。
“你是說，又？……”凌辰略微睜大了眼睛。
“是啊，昨天你醒來就鑽床底下，今天又是這樣……”風鈴撅了撅嘴巴，似乎有點生氣，但又似乎有點想笑。
“昨天？……”
“你是說，這，不是迴圈？……”凌辰若有所思地囈語，像是問風鈴，又像是在自語。
“什麼迴圈……”
“你昨天在窗戶邊上睡著了，叫也叫不醒……”
“然後一直睡到了今天……”風鈴語氣裡，帶著一絲抱怨，但似乎又有一絲關切。
“我……”
“我一直在這裡？……”
“睡著了？……”
“我，沒有出去？……”凌辰感覺，自已的腦子，又開始糊塗起來。
他在風鈴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隨後，又甩開了風鈴攙扶的手，獨自失神地走向窗臺。
窗外，天色有些陰暗。
昨日的霧紗，已然不見蹤跡。
但卻，似乎蒙上了一層陰森的灰色。
那綠油油的草地，和紫色的小花兒，顏色，似乎也不那麼鮮豔了。
他呆呆地看著窗外，風鈴在背後，一言不發。
窗臺上，倒放著一面鏡子。
一面銅鏡。
看起來，跟這個房間的風格，似乎格格不入。
他拿起鏡子，對著自已的臉。
鏡子裡，是一張皺著眉頭的滄桑的臉。
黑色的眼圈，厚重的眼袋，略微有點塌陷的鼻樑，鬍子拉碴。
那一瞬間，凌辰似乎不認識鏡子裡面的人。
凌辰將鏡子翻了過來，捏著手柄，隨意轉動了幾下。
忽然，他轉動的手指戛然停下，隨即，用另一隻手捂住了鏡面。
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似乎是為了掩飾顫抖的手，他徐徐地將鏡子再次扣在了窗臺之上。
“你是說，這裡，是邊緣之城？”不知過了多久，凌辰似乎已經恢復了平靜，淡淡地開口。
“是。”風鈴簡短地回應。
“這座城裡，是不是，有一個，歐式酒吧？”凌辰低頭撫摸著窗臺，手指來回搓動了一陣以後，輕聲地問道。
“什麼……”身後的風鈴，眼睛忽然放大，音調忽然提高，似乎忽然變得驚恐。
“怎麼，沒有嗎？”凌辰明顯感覺到了風鈴的異常，轉過身來，看著她的眼睛，冷冷地問道。
“沒有……”風鈴馬上接話，但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頓了頓，即刻，又恢復了正常。
“有……”略微停頓了一下以後，風鈴開始平靜地說道。
“到底有沒有……”凌辰聽到這前後矛盾的回答，開始顯得有點急躁。
“你別急……”風鈴隨即解釋。
“我的意思是，是有這個地方……”
“我只是，沒想到你會忽然問這個……”經過短暫的調整，風鈴似乎又已經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怎麼，不能問這個嗎？……”凌辰似乎發現了風鈴話語中的漏洞，沒有繼續追問酒館的事情，轉而抓起了小辮子。
“你的記憶受到了損壞，我沒想到，你忽然問起了這麼細節的問題。”風鈴在短暫的失態之後，似乎又變成了那個無懈可擊的專業醫護。
“你是想起來什麼了嗎？”她隨即上前兩步，邊走邊溫柔地問道。
“站那別動……”凌辰見狀，估摸著她是要過來扶自已，立刻伸手製止，冷冷地喝道。
風鈴愣了愣，站在原地。
凌辰緩緩轉身，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悠悠地嘆道：
“你是說，我，是一個失憶的人……”
“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
“一張白紙……”
語畢，凌辰眼球下沉，眼裡的靈光似乎瞬間殆盡，黑色的眼眸，只剩下憂鬱。
“我……”風鈴似乎對這個話題，有點猝不及防。
“我只知道，你受傷了，我的任務，就是看護你。”
“這是我的工作。”風鈴睜大了眼睛，認真地回覆道。
“你想起什麼來了嗎？”她緊接著問道。
“我……”凌辰遲疑了一下。
“沒有……”他抬起頭，眼神有些迷茫。
“我想，去外面走走……” 凌辰思索了一陣，隨後抬起頭來，緩緩說道。
幾分鐘後，凌辰下樓。
一輛軍綠色的猛士，從別墅一樓的車庫裡緩緩駛出。
風鈴換了一套日常服裝，坐在駕駛位上，招呼凌辰上車。
凌辰看著面前這個大塊頭肌肉車，眼裡忽然閃過一絲亮光。
他拉開厚重的車門，坐在了副駕駛上。
“這個車……”凌辰遲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我聽說，這是你最喜歡的車。”風鈴拍了拍方向盤，笑著說道。
“是嗎？……”凌辰緊繃的神經，似乎已經慢慢鬆弛了下來。
“去城外轉轉吧……”凌辰看著擋風玻璃，淡淡地說道。
“城外？……”
“你是指……哪邊？……”風鈴似乎有點疑惑。
“石頭，有兩塊大石頭的地方……”
“有嗎？……”凌辰感覺有點混亂，不太確定。
“哦……”
“有。”風鈴似乎馬上領會了他的意思。
幾聲轟鳴之後，大塊頭肌肉衝著右前方低矮的房子區域，呼嘯賓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