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另一面
第2章 另一面
從公司到萬香樓不過5分鐘的車程，但自從上車後，就感覺度秒如年……有一部分原因是來自連城冰冷的壓迫感，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坐在副駕駛的羅婧瘋狂微信轟炸我，讓我不自然的緊張。
“啊啊啊啊啊，我入司5年了，第一次坐連董的車啊！”
“不對啊，他肯定不是在樓下等我，姐妹你什麼情況？老大好像是特地在等你啊！”
“怎麼可能啊！你別瞎琢磨了，我有男朋友，再說我剛入司，我能有什麼情況啊！”坐在連城左側，我儘可能的調暗螢幕，生怕他看到我們的聊天內容，早知道當初該貼一個防窺膜的。
“你是不知道，你家老闆，從來沒有這麼體貼過。你的前任，險些被你老闆送進去踩縫紉機！”
“啊，我聽說了，不是說聯絡下游供應商吃回扣？”
“姐妹，你也太單純了，那麼大一家公司，如果真的那麼簡單就能搞這些，你覺得憑你老闆的能力，他能不知道？”
“不是吧，你的意思是，連董布的局？”
“不然你以為，董事長秘書為啥沒有內部調劑，而是從學校把你招進來了呢？”
“天啊……我現在辭職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姐妹。”
羅婧像是瓜田裡上躥下跳的猹，而我不僅一頭霧水，還要提防身旁的老闆，但越怕什麼，就越遇到什麼。正當我還在手指飛快的回覆羅婧時，一個冰冷又令人頭疼的聲音襲來，我的大腦瞬間拉響了防空警報。
“等下要點什麼菜？林秘書考慮好了嗎？”我偷偷扭過頭去，發現連城望著窗外，車窗上映著他的側臉，陽光透過車窗將他的臉明暗分割，鋒利的稜角像是時裝週上模特。
“啊領導……”我的腳趾恨不能在連董的邁巴赫上摳出一套三室一廳
“哦，原來跟羅秘書瘋狂發資訊，不是在聊工作啊？我以為你在請教她怎麼接待呢。”
“對不起，連董，以後不會了”坐在副駕的羅婧倒吸了一口冷氣。
而我的大腦裡的防空警報此刻突然轉變為“嘀嘀嘀”的倒計時聲，彷彿快要爆炸了呢
“領導，護肝片。“我突然想起來辛蕾交代我的注意事項，從包裡拿出護肝片然後從左側收納箱裡拿出一瓶水遞給連城。
“不用了，今天中午不喝酒。羅秘書，便籤紙、筆給我一下。你應該有的吧？”
“好的連董”羅婧迅速從包裡找出紙筆遞給連城，這讓我十分好奇羅婧的包裡是什麼藏寶閣，好像無時無刻都能變出所需的東西。
“等下按這些去點。”連城開啟邁巴赫的小桌板，在便籤紙上迅速寫好遞了過來，我立馬乖乖雙手接過來，他寫好了菜名。
“好的領導，我知道了。”我怯生生的回答，生怕惹了聖怒，連城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再扭過頭看著窗外。
這是我第一次見有人日常書寫會用瘦金體，筆畫瘦細且有彈性，尾鉤銳利，運筆疾速，一張一弛，看上去讓人感到一種俊朗挺秀、風捲雲舒之意，且佈局嚴謹，可謂一絲不苟，就好像他本人的氣質一般。
我們乘車拐了兩個彎，車窗外的風景瞬間由鋼鐵洪流變成了茂密的梧桐樹。
在林州市CBD寸土寸金，摩天大樓林立的地方，萬香樓仿造蘇州園林建造而成，大學時我來過這裡，只是想在這裡拍幾張風景，在門口多站了一會兒，就讓保安趕走了，從此我再也沒來過這裡。
而此時此刻，還是曾經驅趕過我的保安，看到這輛黑色的邁巴赫，大老遠就已經開啟了柵欄門，恭敬的敬禮迎接車輛駛入。
強烈的差異對比，讓我感覺恍惚。
連城優雅的下車後，順手繫上了西裝的紐扣，此時從大門中走出一位曼妙女子，一身淡藍色旗袍把身材勾勒的凹凸有致，一頭黑髮精緻的挽在肩膀一側。眸裡秋水盈盈，好不嫵媚。
“連公子，今日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多多包涵。”
連城冷淡的“嗯”了一聲，看都沒看一眼便徑直走進了萬佛樓的大門
“公子還真是薄情呢……” 女人抿了抿嘴角，用近乎沒人聽到的音量小聲抱怨。
眾人包間就坐後，菜陸續上齊了，旗袍女子逐一介紹了每道菜的食材和製作工藝。
萬香樓的每一道菜都精緻的無可挑剔，所有食材自生長起就已經確定了要送到這裡，培育過程與各類汙染100%隔絕，成熟後首先要經過複雜的檢測，確保每一份原材料健康後再送到這裡，所有的海鮮更是幾個小時前還在水裡，幾個小時後就被送到了餐桌上。
我小心翼翼地把魚子醬抹在吐司上，盡力假裝並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而我身邊的羅婧，舉手投足都充滿著自信和優雅。
這個世界總是這樣，有人在為生計發愁的同時，也有人坐在高階餐廳裡，品嚐著這個世界上的奢華美味。人與人的對比在特定的情況下被無限放大，正如狄更斯在《雙城記》裡寫的那樣“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面前有著各樣事物，人們面前一無所有；人們正在直登天堂，人們正在直下地獄。”
邱總跟熊總把一杯杯的紅酒灌進肚子，人在酒精的作用下，總敢說一些平日不敢說的話題，連城在一旁聽著，很少說話。
酒過三巡，羅婧發微信給我
“姐妹，你有信用卡嗎？如果沒有的話等下我去買單好了。”
我的確忘記了帶，我轉過頭看向她的時候發現她也在看我，我們兩個眼神交流了一下之後我決定不麻煩羅婧了
“手機支付就好，也沒多少錢，沒事，我這就去好了。”
“那好嘛”羅婧秒回，我起身走出包間，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來到收銀臺買單。
“您好女士，您今天一共消費10770元，請問您怎麼支付。”聽到金額的我腦子突然宕機，我開啟手機銀行看著餘額裡的數字與之相差甚遠，慌亂的我藉口先接個電話便轉頭向大門口走去。
在我猶豫是給媽媽打電話還是給肖臣打電話的時候，我決定還是打給肖臣。肖臣是我的男朋友，我們從大一在一起，這麼多年每當我需要幫忙的時候，他總是會向我伸出援手，他給了我非常足的安全感。我的舍友評價肖臣就像是少女忠誠的護衛一樣，溫柔又安心。
站在萬香樓門口的臺階上，我給肖臣打過去了電話。電話響了幾下就接通了，正當我想要開口的時候，一個可愛的少女聲音就透過聽筒，直接刺向了我的心臟。
“喂？”
“肖臣？”我盡力維持著聲音不要顫抖，手指已經用力攥到了發白。
“肖臣哥哥在洗澡，你是誰呀？”
我迅速的結束通話了電話，蹲在萬香樓的臺階上任由淚水決堤，我咬住胳膊，控制著自已不發出聲音。7年了，從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給我的備註是老婆，而電話那頭的女生問我是誰，分明就是隻顯示了號碼，而沒有了備註。
肖臣出軌了……
我愛了7年的男人，出軌了……
胳膊上的咬痕越來越深，甚至已經開始淤血。我強行讓自已鎮定下來，給爸爸撥通了電話，說明了一下情況後，爸爸立刻發起了轉賬，我控制著自已顫抖的手指點選了確認接收。
一瞬間，我的世界好像靜音了一樣，聽不到七月林州的蟬鳴，聽不到樹葉隨風起舞的歡愉。
整個世界都被烏雲籠罩
可能在時間的長河裡面，我們都要經歷失落、經歷痛苦，那種情緒如同奔騰的河水彙集在堰塞湖一般使人窒息。堰塞湖會被疏通，也會被洶湧的河水漫過，裹挾著我們向著下游奔流而去，我不知道終點在哪。
我也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在不遠處，連城雙臂交叉，依靠著門框，安靜的看著一切，隨後又轉身離去。
我麻木的起身走回收銀臺，掏出手機準備掃碼支付，卻碰到了我們在萬香樓門口遇到的嫵媚女人，她看著眼圈通紅的我，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你怎麼了？”
“我沒事”
“連城欺負你啦？”
“沒有，和連董無關，是我自已的事情，多謝關心”我低著頭，任頭髮擋在臉前，遮擋住通紅的雙眼。
“我叫章藝，萬香樓的老闆。剛來JX？”我看到她遞過來紙巾而不是她的名片。
“謝謝，今天第一天上班”
“連城已經買過單了，我先帶你去洗手間洗把臉，眼圈紅的嚇人，你現在這樣子，再嚇到你們家大老闆”說罷，她拉著我的手走向洗手間。
就在我詫異的看著章藝的時候，她好像猜透了我在想什麼
“是不是覺得自已搞砸了？沒事，慢慢來。”
萬香樓的香薰是一種特別的味道，香而不濃，讓人不自覺地安穩心神，園林裡豐富的植被猶如綠色城牆，將林州市滾燙的夏日熱浪抵禦在園林之外。
“林秘書，怎麼買個單離席那麼久？”我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連城站在洗手間門口，章藝站在連城身旁，保持著得體的距離。
“對不起連董，有些事耽擱了。下次不會了”我低下頭，任頭髮垂下來擋住眼睛。
“是嗎？”連城歪了歪頭，若有所思“那既然沒事，就通知吳師傅，我們要回去了”
說罷，連城轉身離開，我緊跟他的腳步，路過章藝的時候小聲道謝，章藝微微點了點頭。
但連城並沒有走回房間，而是朝著大門口走去。我小聲問道
“連董，不用回房間嗎。”
連城瞥了我一眼，並沒有說話。當我們走出萬香樓的大門時，車已經在門口等候了，連董坐進車裡的時候往裡面又挪了一個位置。
“林秘書坐後面。”我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坐進了車子的後排。也不知是我心理原因，還是吳師傅的確開得很慢，車子駛出萬香樓的時間好像比來時要慢。
車子從萬香樓轉向主路的時候，我的手機就嗡嗡震動了起來，來電顯示“老公”兩個字格外刺眼，我偷偷看向連城，還是一副沒有表情的模樣，悄悄結束通話了電話，但結束通話後，電話又隨機震動了起來，依舊結束通話如此往復。
“想接就接吧。”
我搖了搖頭，將這個我早已牢牢記在心裡的電話拉入黑名單，然後微信好友刪除。
連城看了看我，彷彿欲言又止，再扭過頭去的時候，我好像聽到了一聲無言的嘆息。
邁巴赫的後排，寬敞而舒適，座椅的弧度是連城設定的角度，我偏過頭去看向窗外，陽光透過行道樹的間隙，光影斑駁交替印在車窗上、印在臉上、也印在我的心裡。我試圖閉上眼睛，但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個男人的面容。
秋招的時候，他進入了林州一家小有名氣的傳媒公司，工作很忙，很少在學校，我們也聚少離多。我在忙著考公，每天往返寢室和自習室，但結果不盡如人意，面試階段被PASS掉了。託方教授的福，我進入了JX，拿到JX的offer後，肖臣特地帶我去吃了一頓想了很久，但一直沒捨得吃的西餐。
那天他買了一束玫瑰花，穿著那件我勤工儉學一個暑假給他買的襯衫。我喜歡他穿白襯衫，感覺像極了偶像劇裡的男主角。我們一邊吃飯，一邊憧憬未來。那一刻，我期待我跟他的以後，都彷彿如這般浪漫。
我的心裡好像有兩個矛盾的小人，他們把我的心神一左一右的拉扯著，好像要把我撕碎。
我不想再聽到他的聲音，但我又期待他跟我解釋他沒有出軌。
我不敢相信他會出軌，但剛剛經歷的一切又讓我失去了對他的信任。
我想安慰自已一切都是誤會，但又擔心我設想的都是事實。
車子拐了幾個彎後，開進了國金中心的地下停車場，瞬間明亮與黑暗的強烈變化使我有些眩暈。
車載音響裡傳出Adam Levine慵懶的聲音
“Everybody hurts sometimes,everybody hurts some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