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清慈接下來的三天,每一日都纏著賀清銘聽他講書院裡的故事,黏人的緊。 上輩子的賀清慈,這段日子都是整日整日地憋悶在院子裡。賀清慈因為耿耿於懷傷口,既不喜歡旁人來她的院子,她也從不離開院子半步,時常心情低落,很悲觀地想著若是留疤恨不得藏著一輩子。賀清銘對於自家妹妹向來是有求必應,更別提她主動來找自已聊天。旬假第二天,賀清慈一襲鵝黃色的衫裙,襯得面板越發白皙,微笑著酒窩淺淺的,嬌嫩可愛。

“哥,跟我講講碧竹書院的趣事吧!”賀清慈扯了扯賀清銘手裡的話本子,試圖將賀清銘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已身上。

賀清銘有些戀戀不捨地放下書,揉了揉久抬的手腕,燦然道:“你可是從來沒問過我書院的事啊!怎麼,我們慈兒究竟是想聽趣事,還是關心哥哥?”賀清銘雖然嘴上說著這話,神情可作不得假,明晃晃的調侃。

“瞧我記性不好,忘了我們家慈兒的世子殿下也在書院。”賀清銘搖了搖頭,眼底有些嫌棄,不過這個嫌棄的眼神給的自家妹妹。“就你這點出息,才兩面,就那麼關心人家作甚?”

“哥哥,你知道的,我不擅詩文,不喜典籍,娘對我的要求僅僅是看得懂文書即可。可我總覺得離你們很遙遠,世人總說女子不必讀那麼多的書,相夫教子才是女子這一生最該做的事情。我知道,命運如此,若是更改就是離經叛道。我只希望,在我還未到需要嫁人之前,可以多瞭解一些你們在書院的所見所聞。姜國的女子沒有學堂,我們只能請夫子來府上教書,我沒有同窗,讀書的日子裡無非是夫子講著,我便聽著,無趣極了。”賀清慈就好像一隻失去翅膀的大雁,被困在鎖鏈交織的牢籠裡,只能趁著還沒有徹底喪失求生的慾望,看看鎖鏈和牢籠沒有遮掩的縫隙裡透進來的光。

賀清銘一直覺得,自家妹妹就應該無憂無慮地長大,直到他知道自已唯一的親妹妹與傅雍的婚事。兩人都在都城,又都拜在宋老先生門下,賀清銘如何不知,外界風言風語並非空穴來風,宜王世子,確實活不過弱冠,若非如此,外祖父又怎會每每念及傅雍的身體,痛心疾首,可恨天道不仁,不給才華橫溢的少年郎多幾年的生命。“慈兒,你的丹青便是碧竹書院最擅長書畫的先生都會誇一句天資縱橫,你的書法師承李停儒先生,他亦當著外祖父的面誇過你,若真有人繼承發揚他的書法,那麼那個人只會是你。”

賀清銘與妹妹鄭重地對視,一字一句道:“縱然命運不曾偏頗誰,得到什麼總會付出什麼。你可知道,在碧竹書院誰最用功?不是我們這些天資平平的學生,而是傅雍,我醒來時,他早已晨起讀書,我入眠時,他還在伏案溫書。書院裡也不乏有人明嘲暗諷,說著一個病秧子,那麼用功圖什麼,就他的身子能不能撐到施展抱負的那一天都不一定。”

賀清銘的話裡話外盡是惋惜之情,若是傅雍能多活幾年,未來的朝堂之上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賀清慈何嘗不知道傅雍有多拼命,她所親眼目睹的三年裡,傅雍恨不得一個時辰拆成兩個時辰,姜國的安寧是他拼了命換來了,若沒有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郎為他的家國肝腦塗地、死而後已,哪來姜國萬民安居樂業,姜國政局海晏河清?

賀清慈思及此,一股悲傷的情緒湧上心頭,她堅定道:“哥哥,殿下會實現他的抱負的。如哥哥所言,他珍惜時間,分外用功,為的不就是早早入世,早點造福百姓嗎?”

屋外的竹葉飄落,一室寂靜。

“慈兒,你們才見了兩面。”賀清銘肯定道,語氣裡有一個兄長的不滿。不論賀清慈從什麼角度來評價傅雍,都不該說出這番話,因為傅雍出入朝堂,必然是代表著宜王一派,如今的皇帝年事已高,繼承人的位置懸而未定。

“定勇伯府必然捲入這一場帝王家的風波,但是慈兒,你可以選擇是否要嫁傅雍。我從未覺得世子殿下是個理想的夫君。你的未來夫婿,應該是守著你、護著你,能陪你長命百歲之人。”賀清銘坦然陳述著自已心中所想,雖然他與傅雍的交情不錯,但是朋友終究不可能越過妹妹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賀清慈搖搖頭,眸中含淚,“兄長還沒明白嗎?定勇伯府的命運早已和宜王府息息相關了,在你我未通曉人事之前,慈兒就已經與殿下有口頭婚約了。爹爹的死,只是堅定了宜王府與定勇伯府聯姻的決心。我若嫁了,未來哥哥承爵便有宜王府的助力。更何況,世子殿下有經世之才,外祖父如此看重,我的婚事早就由不得我了。”對不起,哥哥。早在上輩子,慈兒就已經嫁給傅雍了。

賀清銘紅了眼眶,死死地抿著唇,“若我的爵位要靠我的妹妹犧牲一輩子的幸福來換取,我寧可不要。我可以自已掙功名,我可以像爹一樣保護你和娘。”賀清銘撫著妹妹的髮髻,急切地說道。

“慈兒從未告訴過兄長,我曾在昏迷中做過一個夢。我夢到了多年後的世子殿下,他的經世之才用於廟堂,利於黎民;他殫盡心力,死前依舊未姜國安寧出謀劃策,我夢見他身死,夢見朔那降書……”賀清慈咬唇,只能借夢說出前塵往事。

賀清慈收起了眼淚,燦然一笑,“當我昨日見過世子殿下,我越發肯定這個夢的真實性。也許哥哥會覺得無稽之談,可是慈兒從未不滿這場婚事。慈兒只是想,如何才能多瞭解他一些,在他時日無多的時候,如何多陪陪他?”

賀清慈的話絲毫不作假,可是賀清銘聽著越發心驚。慈兒若是真喜歡上傅雍,未來的日子,幾乎一眼可以看到盡頭。

“你尚年幼,你還有得選。”賀清銘提醒道。

賀清慈握住了兄長的手,一字一句道:“慈兒雖年幼,卻不是不知事,選了,就不會後悔了。”就像魚離開了清泉,飛鳥放棄了翅膀,賀清慈選了最想要的卻不適合自已的來日。

賀清銘也不再嚴肅,除了心疼和疑惑,就只有滿足賀清慈對碧竹書院想了解的心思了。“碧竹書院的課業平日裡雖然繁重,外祖父卻會給我們留下每月兩日的冥想。我與世子殿下平日裡的交情還不錯,因著外祖他對我諸多照拂,他心中有溝壑,亦有山川。平日裡有些學生課業不及他,總會抨擊他說他病秧子,當一個人開了頭沒有被世子殿下斥責,往後的人便覺得他預設了。可我知道,殿下只是無意與一幫愚昧的人爭高下長短,跳樑小醜何足掛齒。他們也只能嘲笑一個人生來的不足來掩飾自已後天都不能補上的笨拙。”賀清銘話裡話外都在維護著傅雍,平心而論,他很佩服。

賀清慈想過傅雍在碧竹書院的日子也許並沒有那麼平和,但沒想過是這樣的境地。“他也許只當這些磨礪心境罷了,畢竟從他懂事起,病秧子的評價就如影隨形。”上輩子也不乏與碧竹書院的同門見傅雍頗受器重、被委以重任,前來宜王府獻殷勤的。傅雍只是把人都趕了出去,一律不見。如今想來,他雖沒有理會這些人的惡語傷人,沒有以權壓人責問他們,不代表他不會難過。

“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們惋惜他時,他的痛苦只多不少。”賀清慈閉上了眼睛,藏住了眼裡的痛苦之色。

“慈兒,我雖不贊成這門婚事隨了眾人的想法。但若是你真嫁定了他,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賀清銘安撫著妹妹的情緒,他不明白為什麼賀清慈會對一個匆匆兩面的未婚夫,有這樣濃烈的情感共鳴。但他選擇尊重妹妹的選擇,只要她不會後悔。

“若是傷好了,不妨來書院探望哥哥,外祖父也一直想問問你的丹青。”賀清銘岔開了話題,終是給了妹妹機會去見想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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