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河的風寒冷刺骨,雪再美,也不妨礙這裡人跡罕見,不宜居。

賀清慈就這樣避開了所有人,將自已圈禁在一方天地裡。她有時候甚至在想,連江師兄與自已相處了一年都是這樣看待的,那別人呢?

上輩子被流言蜚語逼上絕路,是她心底無法癒合的傷疤。而這一刻,她覺得陳年的結痂的傷口被撕開了。

“慈兒,是師傅。”杜有光敲了敲門,實在是放心不下賀清慈,制定完了傅雍最後要服下的那劑藥,就匆匆來找她。

賀清慈將大半張臉埋在膝間,蜷縮在角落,悶聲道:“師傅,我想靜一靜。”

賀清慈無疑是委屈的,被親近之人質疑更令她難過,哪怕江籬並沒有惡意。可真是這不包含任何惡意的見解,更顯得她與傅雍的婚事荒唐。

杜有光溫聲道:“江籬無父無母,是個孤兒,被我帶到北河之後,與外人鮮少有交際。他不諳世事,也不懂幾家糾葛。慈兒,這世間與傅雍最般配之人,只能是你。賀將軍不會無緣無故地託孤,不會將你冒冒然隨意許配。”

賀清慈聽到了父親,猛然抬頭,推開了門,“師傅,你們所有人都在提我的父親。可是他已經死了,甚至連回來的屍體都不完整。如果可以,我寧可要父親好好活著!”

賀清慈明白了,所謂的命運,不過是性命糾葛,恩怨糾纏。她所有的幸運,不過是父親用生命擋在了前面。

杜有光極力剋制她的情緒,說道:“你冷靜一點!賀將軍如果看到你今日的模樣,怕不是會更加失望。他曾被世子殿下救過,世子殿下十歲那年,就偷偷跟著宜王去過邊塞,也正是那一次,世子殿下提前猜到了朔那的預謀,提前通知佈防,救了你父親一命。”

賀清慈驀然睜大了雙眼:“……十歲?”

杜有光無奈點頭,“是啊,才十歲。無人知道他怎麼辦到的,但是那一次他救下了幾千將士。”

賀清慈的眼前似乎浮現了尚顯稚嫩傅雍,揮斥方遒,鎮靜自守的模樣。

杜有光拿著帕子擦去了賀清慈臉頰上的眼淚,“慈兒有沒有想過,賀將軍此舉,是相信你。他希望,世子殿下的來日不再那麼苦。這宜王府,於世子殿下來說,也未必是溫暖的家。”

賀清慈疑惑了幾分,上輩子她從未被告知這一切。

上一代人之間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我會尊重父親的決定。慈兒會努力去不在意他人眼光,慈兒並不是因為江師兄的話而困住自已。只是慈兒身為女子,一直活在別人的評頭論足中,不得自由。”

賀清慈問道:“師傅,到底要怎麼樣,世人才能不一味苛求女子端莊守規矩呢?他們肆意評價我,能不能配的起傅雍,又何嘗想過,他們有什麼資格來評價我?”

這一日為界限,賀清慈才真正地從上輩子的桎梏裡解脫出來。不論他人眼光如何,她都只想走自已的路。

“慈兒,世子殿下的最後一劑藥,你同我一起去準備吧。”杜有光叮囑著賀清慈,總算是安撫了她的情緒。

這條前往藥廬的路往日裡走不了多久,唯獨今日如此漫長。兩個人各懷心事,目標卻是一致的。

賀清慈不安地揪著自已的衣襟,眼神飄忽,步履維艱。

“慈兒可還記得,我教過你的藥理。相生相剋,以毒攻毒,有時候不失為一條出路。世子殿下的心智非常人所能及,他熬過去,就會給自已爭取三年的時間。他可以正大光明地踏上廟堂,重回邊塞,去為黎民做事。”杜有光暢想著這一天,滿懷希望。

賀清慈雖然有上輩子的記憶,她很清楚這一次要不了傅雍的性命,也很清楚傅雍會撐過去做到杜有光所說的一切。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擔憂是另一回事。沒人知道,這期間出現一些疏漏,會發生什麼。

傅雍已經等候在藥廬前面了,對著杜有光行禮,賀清慈亦欠身。

“殿下稍等,先前往密室修整一會兒,我與慈兒備好藥便來尋您。”杜有光與賀清慈行色匆匆地去忙著煎藥。

賀清慈與傅雍匆匆對視一眼,感受到了傅雍的信任,賀清慈越發堅定了心中所想。

杜有光生了藥爐的火,賀清慈細心地掌握著火候,一味又一味藥性猛烈,至寒至烈的草藥都被加入進去,熬煮地濃稠。

“師傅,這些都是您精心培育了很多年的吧。”賀清慈看著這些眼熟的草藥,不由感嘆。

杜有光心裡說是不捨那是假的,“再稀罕也是拿來救命的,何況這些本來就是為世子殿下準備的。他啊,生在皇家,又哪有什麼真心待他的人呢?”他的嘴角泛起冷笑。

賀清慈不由心驚,師傅是不會騙人的,他遠居北河,卻對都城的事情瞭解得一清二楚……

“那宜王和宜王妃呢?”她問道。

杜有光避而不談,“你要知道,在利益面前,親情也可以被利用,被捨棄。以慈兒的心智,難道看不出來宜王所求是什麼嗎?他雖然有一個病秧子的兒子,但是這個兒子是怎麼變成病秧子的呢!這就是皇帝最為愧疚的地方。你瞧這儲位空懸,可是宜王早就是被屬意的人了。”

“可是……”賀清慈想反駁,在她看來,宜王和宜王妃對傅雍的關心並不是假的。

杜有光打斷了她的話,“沒有可是,有些事情為師尚且不能告訴你。但是慈兒你要記住,你的父親替你選擇的路,是最合適的。既能保住整個定勇伯府,也能償還世子殿下的恩情。”

這些資訊實在是需要時間消化,“慈兒明白。”她只能強迫自已把所有的精力放在熬製的藥上。

等到時候恰到好處,杜有光親自棄去藥渣,盛了湯藥,兩人一道去尋傅雍。

世子殿下雖蒼白的臉色卻難掩風華,這容貌若是不被身子所累,不知該是何等驚豔。

“多謝神醫,賀小姐。”傅雍道。

杜有光承了他的謝,讓賀清慈把藥端給傅雍,“喝了吧,這藥的藥性猛烈,若你撐過去,便會有三年與常人無異的時光。若是撐不過去,身子可能會比現在更糟。”

傅雍搖搖頭,並不在意失敗的後果,“一切,都有我一力承擔。”

他端起碗,微笑著一飲而盡,一股寒意湧上肺腑,卻不似寒疾那般令人難以忍受。

傅雍被杜有光攙扶著躺到了軟榻上,靜靜地等候結果。

賀清慈只能擔憂地在一旁觀望,如今他們都幫不上忙,只能靠傅雍自已捱過去。

大半個時辰過去了,傅雍身上早已是大汗淋漓,他眉頭緊皺,忍耐著痛苦,似乎是身軀裡的器官都被敲打了一遍,粉身碎骨的疼痛也不過如此。

終於,他緩了過來,臉上有了些血色,杜有光趕緊檢視他的脈象,過了片刻,激動道:“好了,好了!世子殿下撐過去了!”

他還沒得及說接下來的話,傅雍便昏死過去了。賀清慈趕忙同杜有光照顧他,一時間手忙腳亂。

等一切安頓下來,賀清慈才真的鬆了一口氣。“師傅,世子殿下是不是不日就可以離開了?”

杜有光思忖了一會兒道:“若是一切順利,再調理幾日,殿下就可以回都城了。”

“那師傅,藥人需要幾年煉成?”

杜有光的表情整個垮了,他並不想直面這個問題,“你怎麼還在記掛著藥人的事情?”

賀清慈坦言道:“師傅不必避諱什麼,慈兒決定的事情,不會更改了。您休想用自已命去換他的命。”

為了讓杜有光更加相信自已可以撐下去,她決定坦言這輩子最大的秘密,“慈兒,並不是該活在這一世的人。慈兒曾經死去,又活了過來,慈兒想上天既然有這樣的安排,就是為了讓我解開眼前的困局。”

本以為杜有光會非常意外,可他卻是瞭然的神情,自言自語道:“我以為,這只是傳說……沒想到,你的父親所言,真的發生了。慈兒,你與世子殿下的命數本是死局,但是其中變故叢生,竟有生路。如今,我算是明白了,世子殿下苦了小半輩子,終究是等來了解脫。”

“您的意思是?”賀清慈覺得這事兒越來越古怪了。

“慈兒,為師並不贊成你去煉藥人,但若是你執意如此,我願稱之為命數。”杜有光無奈道。

“百道毒藥,你要一道一道捱過去,每日浸在藥浴裡,不得解脫。”

賀清慈眼神堅決,“有一道毒,我便受一道,只要能救他。我即是他的命數。”

莫問少年前程,有人抵擋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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