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祈樹到前臺領了號,被提示需要等待十幾桌。

他找到店外的空位坐下來,望向杵在兩米遠滿臉不高興的梁蟬,熱情邀請她:“過來坐啊,站著不累嗎?”

梁蟬無動於衷,冷冷淡淡地說:“你自己吃吧,我回學校。”

蔣祈樹揚了揚手裡的號碼條,謊話張口就來:“我訂了兩人份的套餐,你不吃就浪費了。”

梁蟬想說他可以打包帶回去給朋友吃,卻見蔣祈樹起身朝她走來,拉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帶到桌邊:“梁蟬同學,你怎麼這麼彆扭,一頓飯而已。”

梁蟬提線木偶般被按在椅子上,蔣祈樹不知想到了什麼,屁股剛捱到椅子又站起來:“你先等等。”

他進了不遠處一家小店,出來時,手裡捧著一碗什麼東西,走過來放到她面前。

“這個是紅糖芋泥麻薯。”蔣祈樹給她介紹。

梁蟬瞪著雙眼,知道這是紅糖芋泥麻薯,問題是他為什麼要給她買這個?

“你不是低血糖嗎?”蔣祈樹輕抬下頜,流暢的脖頸線條拉直,“吃點甜的,免得等的時間太久暈過去。”

梁蟬想從他臉上找出類似調侃的情緒,沒有找到,他是認真的。

“沒那麼容易暈。”她小聲解釋。

她不知是哪裡給了他錯覺,讓他誤以為她是泥捏的紙糊的,動不動就昏倒。

蔣祈樹抖著肩膀笑了聲:“知道了。快吃吧,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加了雙份紅糖,估計挺齁的。”

梁蟬嚐了一口,還好,不是很甜膩,是她能接受的程度。

蔣祈樹百無聊賴地靠著椅背玩手機,時而瞥一眼對面的女生,她低頭的樣子總顯得心事重重,像一塊浸滿了水的海綿,沉甸甸的。

“你一個人在酒吧玩?”安靜的氣氛持續了沒多久,蔣祈樹放下手機,找了個話題跟她聊,不想看到她靜默冷淡的模樣。

“做兼職。”她三個字就打發了他。

蔣祈樹驚訝於她的坦誠,默了默,出於安全考慮不得不提醒她:“有同伴嗎?酒吧那地方魚龍混雜,你一個女孩晚上做兼職可能不太安全。”

梁蟬沒出聲,蔣祈樹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話裡存在歧義,一迭聲找補:“不是不是,我不是說這份兼職不好,我是擔心你的安全。”

他的眼眸澄澈,梁蟬相信他沒有歧視的意思。

“有個認識的姐姐在裡面。”梁蟬簡單道。

蔣祈樹撓了撓後腦勺,“哦”了聲,不再繼續這個容易踩雷的話題:“還不知道你是哪個專業的呢。”

梁蟬看著他,又不說話了。

“不打不相識,我們怎麼說也算朋友了。”蔣祈樹重新拿起桌上的手機,按亮螢幕,“我還沒有你的聯絡方式,我們加個微信吧。”

梁蟬忍了又忍,開口說:“你很……”

你很自來熟。她想說的是這句。想想還是算了。

“什麼?”蔣祈樹挑起眉梢,“你想說我很什麼?”

梁蟬搖頭,正好叫號輪到他們這一桌,兩人從室外挪到室內就餐,蔣祈樹把服務生遞來的平板給她:“想吃什麼自己點。”

梁蟬:“你不是說已經訂好了兩人份的套餐?”

蔣祈樹這時候倒誠實起來了:“我騙你的。”

梁蟬:“……”

事已至此,她也不再跟他拉鋸戰似的推來讓去,拿過平板點了兩道自己愛吃的菜。蔣祈樹揚了揚唇,另加了一道招牌菜,一份清淡的菠菜蛋湯。

長條形的餐桌寬度是六十厘米,梁蟬得以看見他有一顆虎牙,沒那麼明顯,只比正常的牙齒翹起那麼一點點弧度。

不知是她目光太直接,還是蔣祈樹過於敏感,他覺察到了,指著自己那顆虎牙講起故事來:“這顆牙十分頑固,我初中戴了一年多牙套也沒能把它掰回正道。”

梁蟬意識到自己盯著人家牙齒看不禮貌,垂下眼眸,研究桌布上的花紋。

蔣祈樹自說自話:“也有可能是醫生的技術不行。”

梁蟬被戳中笑點,微不可查地笑了下。

“你笑了?”蔣祈樹低下脖頸,歪著腦袋看她。

梁蟬揚起的嘴角一瞬抿成直線,彷彿在告訴他,他看錯了,她沒有笑。

*

天公不作美,飯剛吃完,天空飄起了細雨。

這場本該在昨天降臨的秋雨推遲到今天,梁蟬舉起包擋在頭頂,準備衝向公交車站,蔣祈樹手臂橫過來攔下她:“打車吧。”

梁蟬看向他,他招手攔下一輛開過來的計程車,替她開啟後座的車門。

“愣著幹什麼,我衣服都打溼了。”蔣祈樹輕輕推了下她的肩膀,是催促的意思。

梁蟬只好坐進車裡,蔣祈樹隨後躬身上車,關上車門,拍掉棒球服外套上的雨水,跟司機師傅說:“到宜大。”

司機拍下空車牌,啟動車子,半路雨下大了,開始塞車。

梁蟬著急地頻頻看手機,擔心錯過門禁時間,反觀蔣祈樹,不急不躁地掏出無線耳機,塞進耳朵裡,見她看過來,他貼心地遞給她一隻:“要聽歌嗎?”

“你就不怕被關在門外?”梁蟬忍不住問。

蔣祈樹聳聳肩,笑而不語。

梁蟬一語成讖,越是到接近學校的路上,越是堵得水洩不通。若不是外面的雨下得猶如瓢潑,她都想跳車跑回去。

等司機把車停在宜大校門口,大門果不其然鎖上了,門衛室裡一丁點光亮也無。

梁蟬站在柵欄門外,無奈地望著大雨滂沱中的校園,漆黑夜幕下幾盞路燈發出寂寥的微光。

一陣風吹來,她凍得縮起脖子。一場秋雨一場寒,昨天氣溫直逼三十度,今天就降到十幾度。

蔣祈樹脫下棒球服披在她肩上:“我去叫人。”

她望著他只穿著衛衣的挺括身形,追上前去想把衣服還給他,只見他一手叉著腰,一手拍門衛室的防盜窗:“叔叔,開下門。”

沒有任何回應。

蔣祈樹尷尬地回頭看她:“可能雨下太大了沒聽見。”

梁蟬聽他提高音量又喊了兩遍,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人來開門。

蔣祈樹走回她身邊,不慌不忙地說:“實不相瞞,我媽在學校附近給我買了套房子,要不……你去我那兒將就一晚?”

梁蟬愣在那裡。

原來他一路上不見半點焦躁,是因為早有去處,不必擔心露宿街頭。

梁蟬扯下衣服塞給他,莫名來氣:“不用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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