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考試成績下來,梁蟬總算沒辜負邵霖風的期待,考出了年級第二的好成績。雖然他曾說過,他對她沒有期待,叫她別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梁蟬卻沒辦法不在意。

如果這個成績能穩住,考上宜大不成問題。

最後一段複習時光,梁蟬摒除雜念,全副心思用在學習上。

倒計時牌子上的天數一天天遞減,終於迎來了高考。

司機開車送她到考場,一同過來的還有邵霖風,他和那些前來送考的家長們一樣,下車摸了摸她的腦袋,附贈一句鼓勵的話:“考場上別胡思亂想,放輕鬆,好好考,考完了給你獎勵。”

他知道梁蟬的實力,正常發揮就好。

過去數月,梁蟬在他的疏導下開朗許多,拿筆袋的手背在身後,仰頭看他:“我可以先問問獎勵是什麼嗎?”

邵霖風說:“保密。”

“那好吧。”梁蟬沒有太執著地追問,倒退著走了幾步,轉過身跑進考場。

邵霖風注視著香樟樹下蹦蹦跳跳遠去的身影,心想,這才是她這個年紀的女孩該有的樣子,不必多麼朝氣活潑,至少對未來的生活抱有一絲希望,不再想著自己活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意義。

六月七號、八號兩天一晃而過。

辛苦讀書十幾載,只為一朝春風得意。被老師家長比喻成“人生分水嶺”“千萬人過獨木橋”的高考,真正體驗過後就會發現,是這樣的平淡,跟其他的日子沒什麼不同。

考完那天下午,班級群裡熱熱鬧鬧,訊息刷了幾百條,沒人討論題目,都在商量晚上在哪兒聚餐,幾點會合,吃完去KTV唱歌還是去酒吧探索新世界。

梁蟬遠遠看見熟悉的勞斯萊斯停在樹蔭下,小跑著過去。

司機不在,今天開車的人是邵霖風,她坐進副駕駛座,筆袋放在腿上,理了理貼在額頭上的劉海。

天氣太熱,從教學樓出來到校門口這一段路,已是滿頭大汗。

邵霖風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偏頭看著她,遞來一張紙巾,沒有問她考得怎麼樣,用尋常語氣說:“晚上想吃什麼菜系?容姨不在家,我們自己解決晚飯。”

言下之意,他們在外面吃。

梁蟬生日那天他親自下廚,效果不太理想,難為她肯給面子,將那些口味奇怪的牛排、意麵和蘑菇湯消滅掉,沒太打擊他的信心。但他有自知之明,從那以後很少下廚。

“啊?哦,我們……我們班晚上有聚餐。”

梁蟬的手機開機後,嗡嗡振動個不停,她邊看訊息邊回他的話。

本來就不太想去,邵霖風這麼一問,她就更不想去了,比起跟不是很熟悉的同學聚餐,還不如和他一起吃飯。於是她話鋒一轉:“但是,我沒打算去。”

邵霖風很少干預她的選擇,唯獨這次,不怎麼贊同地說:“高中生涯最後一次聚會,你不去參加以後回想起來會遺憾的,有些同學或許等著跟你正式告別。”

梁蟬嘀咕:“我跟班裡的同學認識時間不長,應該沒人在意我去不去。”

高考前幾個月她才轉來,比不過其他同學相處兩三年的情誼,只有她的同桌陳小音,給過她很多幫助,她們關係還不錯。

剛想起陳小音,她就心有靈犀地發來私信:“梁蟬梁蟬梁蟬,班級聚餐去不去?我去接你啊。”

梁蟬拿起手機看了眼,面露躊躇。

邵霖風細心地注意到她的神色,替她做了決定:“去跟同學好好放鬆一下。地點在哪裡,我送你過去。”

“好吧。”梁蟬抬起頭,“我想先回趟家換身衣服,可以嗎?”

她穿著長褲,緊緊裹在腿上,出了汗不太舒服。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邵霖風笑了聲,掉轉車頭往回家的路上開,“打扮漂亮點兒,喝點酒也沒關係,高考結束了,不用顧慮那麼多。”

梁蟬想,他日後若真成了誰的家長,一定是最開明的家長。任何時候都能給人引路照明,有他在,煩惱會少很多。

*

梁蟬洗了個澡,裹著浴袍來到衣櫃前挑選衣服。她的衣服有一些是容姨幫忙添置的,以舒適簡約為主,是她自己要求的。

眾多樸素的衣服裡,她的目光被一條純黑色的小裙子吸引。是很久以前,邵霖風送給她的那條,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穿。

梁蟬把它拎出來,猶猶豫豫地換上,紅著臉整理好頭髮,下樓去找邵霖風。

他正在跟人打電話,結束通話後,轉過身就看見她穿著裙子、略顯拘謹地垂下腦袋盯著鞋尖。

邵霖風笑著誇讚:“很漂亮,也很適合你。”

梁蟬臉更紅了,紅暈一路蔓延至耳根和脖頸,緩了緩才敢抬頭看他:“你不用開車送我,我同桌打車路過,會來接我。”她添上一句,“我同桌是女生。”

邵霖風輕輕頷首:“你們路上注意安全。還有,聚會上喝酒可以,別喝太多。”

“嗯。那我走啦。”梁蟬離開前沒忘操心他的晚餐,“你一個人晚上吃什麼?”

邵霖風晃了晃手機:“有個朋友來宜城了,剛下飛機,給我打電話,約了晚上一起吃飯。”

梁蟬沒多想,揹著一個小包出門,搭上陳小音帶過來的計程車。

陳小音一見到她就驚訝地用雙手捂住嘴巴,眼睛亮亮的:“哇,小蟬你平時夠深藏不露的,穿這身也太美了,像公主一樣!”

梁蟬眼睫斂下,淡淡地笑,那只是她表面的樣子,實則她生活貧瘠,與“公主”二字所代表的意思相差甚遠。

陳小音神經大條,沒留意到她的情緒轉變,拉著她嘰嘰喳喳地說自己剛才幹了一件大事:“給你看我的文身!考完試立馬奔去文身店裡弄的,我以為會很痛,結果還好誒,跟螞蟻啃咬差不多,麻麻的。”

她鎖骨處文了一朵小巧的玫瑰,線條幹淨簡單,盛放在白皙的肌膚上,是一個亮眼的點綴。

梁蟬多看幾眼,由衷稱讚:“很美。”

陳小音嘿嘿笑著,頗為得意地扭動身子。

梁蟬問她:“你在哪家店文的?”

陳小音刷地扭頭,盯住她的臉:“你問這個是想自己也文一個?”

梁蟬沒考慮太久,點了點頭:“有這個想法。”

陳小音來了興趣,滔滔不絕地跟她交流:“你想文什麼圖案?那家文身店裡幾本圖冊上展示的很多圖案都好好看,選擇困難症都要犯了,挑來挑去,最終還是選擇了我愛的玫瑰花。其實我還想文一串英文字母,特別有感覺。”

梁蟬在提出想文身時,心裡已經有了確切的答案,她沒跟陳小音坦白:“到了地方再說吧。”

陳小音一再求證:“真要文啊?你可得想好了,不能一時衝動,以後反悔很難洗掉的,會留印子。”

她以為梁蟬是那種呆板的人,對文身一類的事情不感興趣,是她看錯了嗎?

梁蟬看向車窗外還亮著的天色,以及天邊大團大團的雲朵。夏季的天總是這麼藍,水洗過一般。太陽熾熱,萬物蓬勃。

“文身也是一種紀念吧。”梁蟬變相回答她,自己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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