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剛剛不管是江正還是那個叫做鄭輝的消災官,他們感受到的窺視並不是錯覺。

陳離斷確實是在盯著他們。

只不過,在遊戲廳裡的他,無法被他們發現。

也是憑藉這一點,陳離斷才意識到,似乎這座遊戲廳,只有他能看見。

而且恰好還是在自已說出那句話之後,這讓陳離斷很難覺得這遊戲廳跟自已沒關係。

\"不……這樣未免也太魔幻了點。\"陳離斷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轉而仔細觀察起四周來,\"不管怎樣,剛剛因為擔心被發現,我還沒來得及研究這裡,現在,可以繼續了……\"

說著,陳離斷在遊戲機之間的過道上穿行,斑駁的燈光映照在他的身上,電子音樂鼓點律動,像是置身於迷離的夢。

這裡面積不大,除了過道之外就是各種電玩遊戲機,能夠在這裡看到各種各樣的遊戲,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陳離斷先前也去過四區的遊戲廳,只是那裡雖然面積更大,也有不少人,可除此之外,環境骯髒,燈光昏暗,機器老舊。

相比之下,這裡簡直就是讓人夢寐以求的完美遊戲廳。

但陳離斷覺得有點怪。

如果要說為什麼……那就是這裡的遊戲機都沒有投幣口。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免費的遊戲機?

\"可如果是免費的……\"陳離斷面色古怪的從褲兜裡摸出了一個東西,\"那,它是用來幹嘛的?\"

那是一枚金色的遊戲幣。

正面是一個笑臉,背面是一個電玩手柄圖案。

看上去不過就是個尋常的遊戲幣,但它的表面卻又似乎透著淡淡的輝澤。

從第一次進入這遊戲廳開始,陳離斷就感覺到它了,就這麼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了自已的褲兜裡。

結合這一切,陳離斷不難猜出,這就是他之前完成任務所得到的獎勵。

\"……原來不是假的嗎?\"

陳離斷用還能看清的一隻眼仔細的看著這枚遊戲幣喃喃道,\"可這裡的遊戲機都沒有投幣口,它會是用在什麼地方的?\"

如此想著,陳離斷一路向著遊戲廳的深處走去。

一直走到了盡頭的轉角,陳離斷才忽然注意到了什麼。

這裡只有靠牆擺放的一排遊戲機,螢幕上一眼看去陳離斷能夠辨認出來的遊戲就只有拳皇,馬里奧,娃娃機,老虎機。

陳離斷注意到的,是其中那臺老虎機。

這臺老虎機不僅位置是與其它遊戲機隔開單獨擺放,甚至外形看上去也頗有特色,體型要大上一圈,通體淡金,螢幕中央是三列各不相同的標識,周圍圍繞著一圈閃亮的彩燈,最重要的是……

它擁有投幣口。

\"意思是……遊戲幣是用在這裡的嗎?\"

陳離斷的視線透過遊戲幣落在投幣口上,一時間不知道該以什麼態度去審視這件事。

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任務,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遊戲廳,以及今天發生的一切。

非要說問題的話,陳離斷有太多太多了。

可就最直觀給他帶來的影響而言,只有他要死了這一件事。

所以知道了這些問題的答案又能如何?

那無法阻止逐漸減弱的意識,以及開始變得陌生的身體。

\"最起碼,這裡挺適合等死的。\"

陳離斷苦笑道,索性拽了個凳子過來,背部和手肘倚靠著老虎機,費勁的一屁股坐了下來。

陳離斷仰頭閉上了眼,兩腿伸直,隨性的耷拉在地上,在音樂的律動中,微微點頭,腳尖左右晃悠,就好像自已是在度假那樣的悠閒,自在。

同時,汙染肉眼可見的開始遍佈他的全身。

似乎就像一開始他說的那樣,他對自已的死並不是無法接受。

當該掙扎的也掙扎了,還來到了一個等死的好地方,自已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還真有。

憑什麼自已就得碰到這種事?

憑什麼自已就得非死不可,這他媽才活了十七年。

在某一刻,他睜開了眼睛,用枯黑的手將那枚遊戲幣放在燈光下,它是那樣的耀眼,璀璨。

\"今天發生的這一切不就是想讓我這麼做麼?就算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如你所願……反正我都要死了,也不會有比這更壞的了。\"

陳離斷沙啞的喉嚨中緩緩吐出一句話,反手將遊戲幣投入投幣口。

隨即用僅剩的力氣拉動拉桿。

下一刻,老虎機開始響起歡快的音樂,螢幕周遭的彩燈以更快的頻率閃動,中央的三列標識極速滾動。

整個遊戲廳在此刻就好像成為了它的陪襯,燈光,音樂開始和應變幻,一同成為了沐浴在絢爛之中的幻想世界。

陳離斷逐漸渙散的瞳孔空洞的看向頭頂,烏黑的蔓延同時將要吞噬他最後的血肉。

一秒,兩秒,三秒……

螢幕中高速的滾動開始緩緩停下。

第一列停止。

第二列停止。

第三列停止。

叮——!

三個相同色彩的問號停留在螢幕之中。

【玩家陳離斷,恭喜您抽取到:「NPC模組」】

可這時的陳離斷已經聽不見了,汙染遍佈全身。

\"什麼破玩意……\"

陳離斷嘶啞的罵聲微弱傳來,徹底失去意識,並且,開始向著「人災」轉變。

可也就是在這時,無數的畫素塊從遊戲廳的四方憑空出現,像是一場電玩的風暴席捲。

它們向著同一個地方匯聚,在陳離斷身後的那臺《拳皇》遊戲機前,一道人形開始組成。

當一個坐在遊戲機前的人形完全出現後,匯聚至此的畫素們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從最開始簡單的畫素人,不斷變得更加清晰。

最後……成為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頂著一頭蓬亂如鳥窩般的頭髮,眼窩深陷,鬍子拉碴,穿著簡單的素色寬鬆衣褲,人字拖,微微駝背,全神貫注的翹著二郎腿打著《拳皇》。

當他出現的不久,手中的操作便開始慢了下來,直至停止。

然後,他看向了正在發生轉變的陳離斷。

那雙毫無神俊可言的死魚眼略微注視,抬手盈盈一握,然後……

向後一扯。

陳離斷渾身的烏黑便如同是血肉汙垢一般被憑空扯出,像是遭受到了一股無比磅礴的巨力。

不過剎那,「汙染」與陳離斷被徹底分離。

做完了這一切,男人轉回頭去,扣了扣鼻孔,繼續打起了《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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