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個月的仗，有輸有贏吧。
我終於可以下地了。
但是因為躺了一個月，我消瘦得厲害，臉色也是久病不愈的蠟黃。
因為要治療頭上的傷，頭髮被颳了個精光，又瘦又黃又光頭，看起來十分有礙觀瞻。
瓶兒嫁的是個營長，算是年輕軍官，叫趙一，湘地鄉下人，對瓶兒算是一見鍾情，對她也千依百順。
趙一抽空會陪著瓶兒來看我，我觀察著，兩人眉目之間還是有些情誼的。
我總算放下心來，不再覺得自已害她如此。
「少帥」又來看我，在一個休戰的午後。
我坐在農家院子裡看小雞吃米。傷口處還是腫脹青紫的，連帶著眼睛也有些睜不開。
又是正午，光線強烈，讓人恍惚。
當我發現有人的時候，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因為驚嚇和劇烈的抖動，然後，我就吐了... ...
於是他停在了遠處。
他身著土黃色的軍服，棕色的皮腰帶、皮靴。
穿得和其他士兵一模一樣。
只是沒戴帽子，所以黑色短髮像寶石的細碎光線，有些奪目。
比尋常男子高一些，五官看不清楚。但是遠遠看著，也是英俊的。
模糊的輪廓和模糊的記憶相重合。
我心口突然狂跳，想要繼續細瞧，他卻嫌棄的看了看我的嘔吐物，踱步走了。
是他？這麼巧？
我翻閱腦子裡的記憶，月色下，他的五官與現在重疊。
真的是他嗎？
他走後，他的侍衛官提著一些水果罐頭走了進來。
「張少爺，少帥讓你安心養病，他與你張家有舊，不會為難你。」
我輕輕的應了聲。
如果是他，那麼與我張家有舊就確有其事了。見我發呆，侍衛官也不再多說，放下罐頭就走了。
又養了半個月，我總算恢復了正常。
除了太瘦，太弱不禁風，頭髮還沒長，基本上不會隨時嘔吐了。
而湘軍把晉城打下來了。
「打下來了？這麼容易？」我詫異，詢問瓶兒。「是。」她不看我。默默的給我疊衣服，疊完了又說：「少帥說明日裡派人來接我們回張家。」
我皺起眉，問瓶兒：「瓶兒，你還和我去港都嗎？」
我們本來是打算去港都的，那邊已經是殖民地，女子可以工作，我會洋文，會西醫，我可以找份工作。而且我帶去的金銀也能讓我和瓶兒有所依仗。
我們可以在港都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嫁人了。」她低下頭：「大姑娘... ...」
沒有人的時候她又開始這樣叫我。
我知道她為難...她有自已的人生，和我有迥然的人生目標。
我向往自由，可她不。
「我懂了。」我拍拍她：「可我還是要去港都。你找人給少帥通報一聲，我想要見他。」
湘軍是湖南一帶的草莽軍起家的，如今的首領，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少帥陸榮添是從他老子手中接過的隊伍。
沒想到他十分有軍事天賦，一邊打一邊佔地盤，已經佔了三個大省，中央一直招安，沒有招下來，盯上晉城不過半年，竟然也打了下來。
我對軍事沒有了解。
我想見他，不過是想要挾恩以報，讓他送我去港都，我想要自由的生活，不會再回晉城，不會再見到裴嶽，當然，包括依附其他的任何男人。
陸榮添也不是想見就見的，他打下了晉城，可偌大一個省會城市，不是打了下來就能真正掌控，他忙得不可開交。
而且他已經先行前往晉城了。我要見他，還得去晉城。
沒辦法，我又只能隨著殿後的隊伍往晉城走。陸榮添還把我的汽車還給了我，這讓我對他多了幾分好感，也不知道我的左輪子手槍去哪了，那是父親送我的，希望我可以拿回來。
又走了兩天，我終於見到戰後的晉城。
它靜靜的佇立在平原上，沒有太大的變化，甚至有些與世無爭。
我突然覺得世界有些虛幻。
自從頭破了以後，我老是容易走神發呆。
「大姑娘，我要跟著我家男人了。」瓶兒：「今後，你要小心。」
我抱住她：「謝謝你，瓶兒。」
她為我付出了許多，我很感謝，若能還，我希望我可以還她。
我被士兵單獨送到了張家，畢竟我是張家少爺。
對於我的出現，馬氏十分緊張，我這才知道裴嶽失蹤了，這也是為什麼晉城這麼快被打下來的原因。
如今晉城變天了，馬氏怕我連累張家，有些不想讓我進門。
可見到湘軍士兵送我歸家，她也不敢妄動，只是悄悄迎我進門，把我安置到了以前的院子裡。
兜兜轉轉，彷彿回到原地。
「勞煩您傳話，我真的有急事要見少帥。」我拉住送我歸家計程車兵。
「少帥這幾日就會上門拜訪，張少爺稍候。」
陸榮添果然在第二日就登門了，不過我沒見著。
因為他帶著聘禮媒人，拜訪馬氏，求娶張家女。
這日張箬支沒在家，張遼帶著她外出拜訪去了，他們本來就想要搭上湘軍的線。
沒想到潑天的富貴直接找上門來了。
我也沒見著陸榮添。
因為「張少爺」出門去了。
非我自戀，我心裡明白，陸榮添求娶的是我。
他只知道我是張家女，不知道我已嫁人。
不知道，我是腫成豬頭，被他放過的「張少爺。」
陰差陽錯，值得玩味。
我有種無力感，但是又不敢說破。
我已經過了相信一見鍾情的年紀。
陸榮添求娶我的目的我不知道，斷不敢認為他是一見鍾情。
他這樣的梟雄，怎麼會有這種害人的浪漫心態。
我就是被這種浪漫「害死」的。
而且他以為我是張箬支。並不知道我是張箬葉，晉城出名的殘花敗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