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直直朝魏二少打來,刮進他眼睛裡一陣刺痛。

恍恍惚惚之中,江庭兒那抹鵝黃長衫似乎變成了刺目的猩紅,他的心突突突,跳個不停。他使勁揉眼睛,卻怎麼都揉不開。

隱約中,江庭兒的聲音陰魂不散,順著風飄過來,像是野獸帶著尖牙,死死咬住他的耳朵。

“悄悄告訴你,這身體裡只有半條命強撐著,另一半冤魂還吊在閻王爺手裡,上輩子誰弄死我的,這輩子一定讓他不得好死,才能重生。”

魏二少顫抖著摸到一個瓷片用力扎進大腿裡,劇痛召回了僅剩的理智。

“你這種下賤胚子,我這輩子都不屑於親自動手,還妄想把上輩子的死算我頭上......”

“有種你別走,我馬上派人來收拾你。”

說完小身子顫顫巍巍衝進黑暗中。

江庭兒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狂風席捲漫天的碎花瓣,還夾雜著帶刺的細枝。

她衝到涼亭里正要拾少年的衣服,魏二少卻突然發癲抱頭亂竄,緊接著瘋了一般拿瓷片扎自已眼珠子。

大腿上那一下更狠,近乎使了全身的力氣,鮮血直直飛濺到她的裙邊。

她一巴掌呼過去,人又跑了......

“魏輝你個死變態!噁心我一個還不夠啊,你好歹把褲子穿上吧!”

江庭兒尋不見姓魏的蹤跡,只得先確認少年的安全。

原本就是一身傷,若是整夜躺在這裡,肯定要一命嗚呼。

“你還好嗎?”

得益於剛才的狂風,此刻少年全身鋪滿了銀色的花瓣,花瓣一圈在黑夜裡閃閃發光,比那花蕊更加妖豔動人。

只是他一動不動,氣氛很是詭異。

不會已經死了吧......

江庭兒屏住呼吸,輕輕掀開覆在少年臉上的花瓣。

額頭,眼睛,鼻子,嘴巴!

待整張臉出現在江庭兒眼前,她忍不住驚呼:“小貝!”

他是紐約城西橋下的那個小流浪漢?

江庭兒慌忙去探對方的鼻息,還好,還在喘氣。

“快醒醒!”

任江庭兒怎麼大力搖晃,少年依舊一動不動,只有纖長的睫毛不住顫抖。

江庭兒大力揮動袖子,把花瓣扇開試圖為少年穿衣。

可少年不配合,江庭兒手腳並用半天也只穿進一隻袖子。

“姑娘還是別折騰了。”

一個廚娘打扮的女人突然出現在小院門口,一臉淡漠,似乎對眼前的事情習以為常。

“今日若有心的告訴二少姑娘碰了他,別說是這身衣服,全身的皮二少也不會替他留。”

江庭兒的手停在半空中。

怎麼可能......

她不想相信,可背後早已起了一層汗。

“魏老爺也不管?”

廚娘直接忽略這個問題。

“姑娘若是幫不了他一輩子,就片刻希望也不要給他。若能幫,也請姑娘想清楚值不值得,不要半途後悔。”

顯然不值得。

其實仔細看,這人只是和小貝長得有幾分像而已。

即使值得,她也沒有這個本事。

踏進魏府,借的還是寧涯的力。

江庭兒並未停留,出了門直奔冬城寧府。

她等不及到第七日才能見到寧涯。

快一點,要再快一點。

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一次門倒是開得挺快。

“對不住江總監,小人還要守宅子,不能幫您往主宅遞話。”

“你別想糊弄我,這宅子里人那麼多,你要守門可以派其他人去啊?”

僕人滿臉堆笑:“江總監有所不知,上次府裡那麼多人是特殊情況。您若不信,大可以進來看看。”

僕人態度真誠,說著就把大門開啟。

江庭兒朝裡一瞧,上次動不動把刀架自已脖子上的兩個人確實不在。

妖孽帥哥和把她當猴耍的二公子也不在......

這事有點怪啊。

江庭兒在腦子迅速過了一遍那天的情景,突然發現自已漏掉許多細節。

那個小星星琴譜到底是幹什麼用的?

寧涯手握強大的系統,根本不需要弄出一首英文歌來尋人。

可若和她無關,怎麼她前腳說會唱,那邊就立刻撤了尋譜曲高手的活動。

還有那天妖孽帥哥質問她在荷花池那晚看到了什麼。

那算是寧涯的小秘密嗎......

那種能做把柄要挾他的秘密?

江庭兒有一個可怕的發現:

她的腦子不夠用了!

她渾渾噩噩推開遠樂樓後院的小門,突然有一個白影在果樹間移動。

“誰!”

話音剛落,那抹白影直直朝她砸下來。

江庭兒下意識閃開,抬腿就要給白影一腳,白影說話了。

“我。”

“寧涯?你怎麼在這!大半夜躲樹上幹什麼?”

寧涯今夜看上去戾氣沒有上次重,還有點遲鈍,好一會,才從身後拿出一顆無花果。

“不是吧,這果子有這麼好吃,要你親自摸黑來偷?”

寧涯一用力,把果子捏個粉碎。

汁水四溢,又迎來江庭兒一陣嫌棄。

“咦,黏糊糊的你不覺得噁心嗎......”

如果不是有求於他,江庭兒一定能站得更遠。

寧涯掏出手帕認真擦洗每一根手指,同時在思考自已為何這麼著急趕過來。

明明還有明天一整天可以收集新一輪負面值。

不對。

時間是還充裕,可是收集的動作無法變更。

得知系統認定的動作是擁抱工具人,他一狠心要捨棄一些【綜合口碑值】來換取更改動作的機會,卻被系統第一次狠狠打臉。

“系統已經明確告知過宿主,生成動作後,三個月內無法變更。”

接著,又放了一遍工具人使用說明書,最下面是他親筆:已知悉。

“嘟嘟,你說,怎麼辦。”

嘟嘟弄不明白問題是什麼,只顧著自已開心,把他撲倒在軟榻上,兩隻爪子踩住他肩膀,歡快地去舔他的脖子。

寧涯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深更半夜,趁工具人睡著了,神不知鬼不覺地抱一下......

對,江庭兒只是個工具人,他也只是抱一下,一下不過兩秒。

待他躲在果樹上一動不動一個多時辰後,江庭兒終於回來了。

而且一臉呆滯。

全身痠麻的寧涯臨時生出新辦法,就這麼倒下去,正常人會下意識去抱吧。

一切就會順理成章。

......

“寧涯,我當你是朋友才和你說的啊。”

江庭兒左右仔細打量一圈,面有慼慼。

“這個鬼世界一到晚上就不太正常,人和動物都古里古怪的,像是冷不丁從樹上竄出個變態是常事!”

“你一定要像我一樣,多加練習,50米障礙跑知不知道,多練練那個,咱們打不過總能躲得過。”

寧涯一聲不吭,臉色雖是冷冰冰,但沒有走的意思。

江庭兒趕緊又摘了一把果子,拉寧涯到暗門處。

“你是來考察我這幾日的工作吧,走,跟我上去。”

江庭兒指了指房頂:“這會全城的花燈都亮著,從最高處望向遠方,就像一顆顆會發光的寶石,特別漂亮。我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就去上面躺一躺,很舒服。”

寧涯今日脾氣確實好了不少,乖乖跟著江庭兒上去,就是果子一個也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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