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呂·紅繡鞋.閱世》

宋方壺

短命的偏逢薄倖,老成的偏遇真成,無情的休想遇多情懵懂的憐瞌睡,鶻伶的惜惺惺,若要輕別人還自輕。

蘇皎兒正在專心致志地鑽狗洞的時候,聽到了她老哥的聲音。

一聲比一聲高亢的“皎兒”,像在招魂似的。

她本能地“哎”了一聲,又趕緊捂住了嘴,聲音悶在狗洞裡久久沒有散去。蘇驍你個神經病!蘇皎兒一邊鑽一邊暗罵,她不就是玩瘋了,回來晚了那麼一二三個時辰嗎?又不是沒偷跑出去過!

蘇驍要是瞧見她了,就應該趕緊跑過來,幫著刨她出來才對,手腳越輕越不引人注目越好,喊什麼啊?生怕她老爹聽不見是不是?

蘇皎兒歇了一會兒,卻遲遲沒有等到蘇驍的援手。怎麼回事兒啊?他人沒有過來,聲音倒是越來越近。不管他了,什麼親哥,只要是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蘇皎兒這樣一想,手上的力氣突然足了很多,她頑強地扭動著身子往前鑽去。

光線越來越亮了,馬上就要爬回院子了!蘇皎兒剛咧開嘴,一捧揚起的土就飛了進來。

眼前出現了一雙白色的鞋翹,剛才那捧土就是被這雙鞋子踩出來的!唐皎兒還沒從震驚和憤怒中恢復過來,胳膊一緊,她整個人已經被誰從狗洞裡一把揪了出來。

蘇皎兒一擼袖子,正要破口大罵,卻看清了拉她出來的這個人。

她很快沒了氣焰,縮著肩膀往正朝她擠眼睛的蘇驍身後一躲,可憐巴巴地道:“楚叔……\"

楚千堯好整以暇地瞟了她一眼,從鼻子裡“嗯”了一聲。怪不得她老爹破天荒地沒有罵她偷跑出門,反倒一臉慈祥地望著她。大彥國的三朝重臣、蘇大司馬蘇蔚,平日裡跩得比新年的炮仗還響的嗓門,不知怎的,回回一見著他的拜把子兄弟楚千堯,瞬間老虎變成貓。

蘇皎兒一邊衝楚千堯禮貌地假笑,一邊掰扯著從蘇驍那裡順來的不合身的男裝,對著她哥小聲嘟囔:“這狗洞怎麼一年比一年小啊?\"

她的聲音明明很輕,不料楚千堯一把年紀了耳朵倒是很靈敏,他微微一笑:“不是狗洞變小了,皎兒,是一年未見,你又胖了。\"

這個死老頭,不知道姑娘家最討厭聽人說自已胖嗎?蘇皎兒秉著一顆尊老的心,按捺住想掐死他的衝動,繼續有禮貌地回懟他:“彼此彼此,楚叔也更老了,臉上的皺紋比我的眼睫毛還多,一說話,皺紋一動能夾死蒼蠅呢!”

“放肆!”蘇大司馬終於開口教訓女兒了,\"都及笄快一年了,還一天比一天沒規矩,這是你對長輩該有的態度嗎?快跟你楚叔道歉!\"

蘇皎兒梗著脖子十分敷衍地道了歉,楚千堯不但不惱,反倒一副很開心的模樣。他臉上和脖子上的膚色相差很大,皺紋雖然多,眼神卻像年輕人一般清亮,聲音也十分好聽。他認真地問蘇蔚道:“皎兒都及笄這麼久了,還沒許人家嗎?\"

“這麼瘋,誰敢要?”蘇蔚無奈道。

但在場的四個人心裡都很明白,蘇家握著大彥的軍事重權,就是握著大彥的命脈。別說蘇皎兒花樣年華,美得跟畫上的仙女似的,就算她是個肥頭大耳的無鹽女,單憑她是蘇家唯一女兒的身份,求親的人排起隊來就能把護城河都填平了。性子倔強些、嬌氣些算得了什麼,她本就是天之驕女,上到皇子,下到高官,從來都只有她選人的份兒,哪裡輪得到別人來選她?

蘇皎兒伸了個懶腰,由著蘇驍替她拍掉身上的泥土,輕哼道:“爹爹,緣分這事兒不可強求,您只當女兒貪玩,說不定哪天我就給你順個乘龍快婿回來呢!”

“又胡說!真是口無遮攔!”蘇大司馬的鬍子都快吹起來了,“這是正經女兒家該說的話嗎?不害臊!”

說著,蘇蔚作勢要打,楚千堯攔道:“蘇兄,還真別說,我看皎兒這面相、這氣度,再算算這時間,今年說不定真能遇上一個命定的有緣人。”

蘇驍看了看妹妹灰頭土臉的面相、驕縱跋扈的態度,覺得楚叔這預言怎麼就這麼不靠譜呢?

楚千堯其人,和蘇蔚結拜了多少年就和蘇皎兒針尖對麥芒地鬥了多少年。他是個神秘的江湖客,來去無蹤,每回遊歷過後就會到蘇家教導蘇皎兒一陣子的詩書技藝。蘇皎兒天不怕地不怕,菩薩見了直搖頭、小鬼見了繞著走,唯獨怕一個楚千堯。

她一直很納悶,楚千堯一個老頭子,哪來那麼多精力跟她鬥法,還回回都掐準她的死穴?她貪玩,他就罰她的丫鬟,她不好好讀書,他就扣她的零嘴,還當著她的面吃給她看,也不知道他老得都快掉漆了,牙口為什麼還那麼好?

不過,話說回來,在楚千堯的教導下,蘇皎兒到底沒長歪,琴棋書畫一出手,很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她雖然喜歡跟蘇驍埋怨楚千堯的不是,還暗地裡喊他江湖騙子,私心裡卻始終對他存了幾分敬畏,他說的話,她即便嘴上不服軟,心裡怕是早就信了八九分。

這不,剛一入夜,蘇皎兒就躡手躡腳地躥到了南房,偏院裡梨花開得正盛,團團簇簇,倒像是把雲朵接到了地上。楚千堯半眯著眼躺在粗大的花枝上,白衣和梨花相互掩映,一時間,連蘇皎兒都有些晃神。

楚千堯的姿態、神情,甚至他的一雙手,都極為秀逸,也不知道他怎麼就不把這些保養的功夫用到他那張臉上。蘇皎兒惋惜了一陣兒,又很快想起自已此次前來的目的,忙輕輕喚了聲“楚叔”,可不知是不是因著在席上吃多了酒,楚千堯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就側過身繼續睡了,並沒有搭理她。

蘇皎兒哪裡是個善茬,她見楚千堯沒反應,便毫不猶豫地攀住根花枝爬上樹去。她湊到楚千堯身邊,深深地看著他半合不合的一雙眼,一邊猛地搖晃花枝,一邊大聲喊道:“楚叔!”

楚千堯突然坐了起來,蘇皎兒一驚,失了平衡,眼看就要跌下樹去,腰間卻隨即一緊。楚千堯的衣袖從她腰際迅速拂過又抽回,淡淡道:“大晚上的,一個世家小姐,闖進客人的居所,還是個男子的居所,要是讓你爹知道了,你這一年都別想再出去玩。”

蘇皎兒拍拍胸口,喘了口氣,道:“得了吧,楚叔,咱倆差著輩兒呢,誰會對誰有非分之想啊?你白給我佔便宜我都不要!”

楚千堯沒有回答。她換上了女裝,青絲如瀑而下,在他的手上來來回回地遊走。她年紀尚小,容貌還有幾分稚嫩,卻已經生得極為勾人,偏偏她自已還不知道,美而不自知,總是最撩人。

蘇皎兒也沒指望他答話,眨眨眼道:“楚叔,你白天說,我的真命天子今年就會出現,是真的嗎?”

“江湖騙子的話,你也信?”他嘲諷道。

蘇皎兒嘿嘿一笑:“楚叔又懂偏方又懂術數,明明是世外高人啊!再說了,你算命不是一向很準嗎?七年前,你說我爹爹會遭劫,要注意嘴巴,後來不是果真有小人在膳食中做手腳嗎?去年,你說我哥哥紅運當頭,他不就馬上被封了神騎將軍嗎?”

楚千堯扶額,丫頭還是太天真了啊。七年前,蘇蔚北退大彥的宿敵大極,風光一時無兩,朝中多少人虎視眈眈,偏生他自已不知收斂鋒芒,不是明擺著給人機會害他嗎?去年,蘇蔚因為多年積勞和傷病,身體大不如前,再難爭鋒,為了安撫蘇家幾代忠心,文清帝封蘇驍個武職,更是時勢使然,關算命什麼事呢?

蘇蔚和蘇驍都心知肚明,也就蘇皎兒一個,初生牛犢看不透。

蘇皎兒卻把他的沉默當成了確有天機,她興奮起來:\"楚叔,你快說得具體一點兒,我什麼時候能遇見他啊?在哪裡遇見?\"

“這麼激動做什麼?若那個人是我怎麼辦?”他挖苦著,目光卻意外的有些閃爍。

蘇皎兒壓根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兒,只當他和從前一樣在逗她罷了,便只顧大笑道:“開什麼玩笑……楚叔,你太老了!”

楚千堯眼中的不自然轉瞬即逝,他也笑了笑,半真半假地道:“皎兒,看人得看骨相,而非皮相。”

蘇皎兒喏喏地應著,靠著花枝玩著手指,春光無限的好年歲啊,哪裡能聽進一個長輩的忠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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