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吃飯
下班時間到了。
林亦際直接把車開在章溫希公司底下，等著章溫希。
章溫希從大門出來，後頭還跟著吵吵鬧鬧的丁俞，這人每天都像吃了竄天猴一樣，下了班嘰嘰喳喳個不停。
丁俞想讓章溫希和他出去吃飯，但是章溫希說自已有約了，他失落地正想走，眼尖地看見林亦際的車和站在車旁邊的人，開啟了狂暴模式：“章哥！為什麼他在這，你不是說這是普通朋友嗎？！你是不是要去和他吃飯嗚嗚嗚……你為了這麼個男的把我拋棄在腦後……”
章溫希捂他嘴已經成為習以為常的操作了。林亦際看見丁俞又在糾纏章溫希，心裡無名火起，過來試圖揪住丁俞把他往外扔。
章溫希腦袋要爆炸了，這一個動作能讓丁俞叨叨他至少一個上午，他用眼神制止林亦際，說道：“我跟他說，你先別急。”
林亦際停下手中的動作，一臉裝作委屈的樣子看著章溫希。
章溫希覺得自已像一個辛苦的父親，兩個孩子打起架來他要努力地拉架，還要照顧兩人的面子。
他把丁俞拉到一邊，悄悄說：“我前天跟你吃飯，今天陪他吃飯，你倆都是我好朋友，要和平相處知道嗎，這次我陪他，下次我陪你好嗎？”
丁俞氣憤地說：“哪有上來就動手了，章哥你要為我做主……”
章溫希比了一個“噓”的動作：“好的好的，你在我心裡最重要了，明早見。”接著把丁俞往外推。
丁俞三步一回頭，林亦際站在章溫希身後，衝著他似笑非笑，氣壞他了。章哥還沒有意識到這種人居心不良！丁俞氣的炸毛，但是估量身高覺得自已打不過林亦際，悶聲吃了這個啞巴虧，試圖查明林亦際的身份把好兄弟叫上和他算賬。
但他轉念一想，為什麼章哥一直在縱容這個人……
不會章溫希也喜歡他吧！他回頭盯著兩人，林亦際紳士的為章溫希開車門，章溫希順從地進去，這一幕刺疼了丁俞的雙眼，自已找的媽媽被搶走了是怎麼回事？……
丁俞在車裡哀嘆自已單身的命運。林亦際人高馬大的，原來章溫希喜歡這樣的嗎？不行！這種人不能碰我們章哥，丁俞決定自已給章溫希物色一個好的，擠掉林亦際。
不過是一個會開車門會撒嬌的人罷了，這種人丁俞一抓一大把。他勢在必得，此時心中的他陰霾消散，開心地開著車離開。
章溫希坐在後座如芒在背，他直覺林亦際說不出什麼好話。
“你在我心裡最重要了，這次陪玩他下次陪你……”林亦際陰陽怪氣地模仿章溫希剛剛說的話。
章溫希頭疼道：“不這麼說他不會走的，我這是為了和你去吃飯權衡之計。”
林亦際道：“你每天都在被他這麼糾纏嗎？”
章溫希感覺自已回答“是”，丁俞會遭遇不測，然後搖搖頭：“並沒有，他請我吃飯沒做好，有點內疚，請你不要再亂想了。”
不知道這句話哪一點愉悅了林亦際，他突然高興起來，給車裡放起了歌。是章溫希欣賞不來的古典樂。
其實林亦際只是為了在章溫希面前體現自已的逼格，但章溫希並不會因此給他加多少印象分，因為林亦際在章溫希心裡依舊是一個愛找屁事的臭小孩。
後頭的路林亦際難得把車開得很平穩，車子駛入市中心，停在一家大酒店前。
依舊是章溫希吃不起的地方，可惡的金錢啊。
章溫希在心裡罵萬惡的資本階級，一邊下了車。他等在酒店前，等著林亦際把車停好上來。
林亦際對章溫希聽話地舉動很滿意，如果他面上不那麼抗拒就更好了。他走進去，揮手趕走上來招呼的經理，坐電梯上了頂層。
夜幕降臨，這麼高的建築，抬頭便是天。
隨著透明電梯緩緩升高，章溫希漸漸看見整個a城。
這是他要努力很久很久才能達到的高度，他一時失了神。
曾幾何時，他和媽媽保證自已終有一日會站在a城最高點，買下最貴的房子給媽媽頤養天年，那時他還小，媽媽還年輕，像一支向日葵般綻放在他的記憶裡。
又想起媽媽了啊……
章溫希眼前蒙起一層霧，林亦際剛想臭屁說這是章溫希怎樣都吃不起的一頓飯，發現了章溫希的異常。
他默默地扶上章溫希的肩。
好在章溫希調整的很快，吸兩下鼻子，他便變回了那個溫柔沒有軟肋的章哥。
不過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拍掉林亦際的手，他感受著那隻大手，透過厚厚的衣服傳來的熱意。
這是他們難得柔和的相處了。
電梯到了頂層，玻璃材質的屋頂，輕鬆看見明亮的星星，月光與燈光共舞，從髮絲開始往下飄，籠罩了他們全身。
林亦際的嘴打破了這個氛圍：“章哥，今晚你想吃什麼？”
章溫希答：“隨便吧。”
問也是白問，因為林亦際知道章溫希不會要求什麼。而且今天的晚餐他早就已經預約好了，也沒有更換的餘地。
他只是怕章溫希就這麼沉默下去，怕兩人又像以前那樣沉默地吃完每一頓飯。
兩人坐在桌前，服務員很安靜地上菜，等到最後一個菜上好，林亦際說道：“章哥，開吃吧。”
章溫希說一句：“謝謝。”
林亦際覺得章溫希對他簡直是抗拒不已，哪怕剛剛幾瞬他可能勉強贏得章溫希的尊重，翻湧的情緒一過，章溫希又變成帶刺的刺蝟。
這他能怎麼辦呢？雖然林亦際堅信自已並沒有造什麼孽，但章溫希對他就是如此，淡淡的，認識三年多，甚至他的態度比不上剛認識一個月的丁俞。
又要沉默地吃完這頓飯了嗎？
林亦際絞盡腦汁想要挽回點什麼，他有點焦躁，動作大了起來。
沒想到章溫希先開的口：“謝謝你今天帶我來這吃飯，可能不會讓你破費就是了。”
林亦際答：“沒什麼的，家裡的廚子辛苦一個多月，犒勞一頓也情有可原不是嗎？”
章溫希定定地看著他：“家裡那位家政阿姨你也會犒勞她嗎？”
林亦際心中一驚，他摸不明白章溫希這句話的意思，然後說道：“男女授受不親，不過我會給她獎金。”
還押上韻了，章溫希想著，回道：“那我希望你也給我獎金……”
林亦際又擺回了原來趾高氣揚地姿態：“你真是掉進錢眼裡了，這頓飯和獎金比也差不多了，如果你表現好，以後說不定能常來。”
章溫希還是更想要獎金一點，但是不吃白不吃，而且對有錢人來說，盤子裡那麼一點菜賣到高價真不是用來宰人的嗎？味道和健康程度都不如他做的飯啊。
果然是有錢人的世界他不懂了。
手機在兜裡響個不停，章溫希拿出來看一眼，林亦際哀怨地盯著他，他只能把手機調成靜音放回原處。跟他在一塊，少的是自已的自由啊。
林亦際果然開口問了：“是誰？又是那個天天糾纏你的小鬼嗎？”
章溫希汗顏了，確實是丁俞，問題是丁俞給他好像推薦了微信聯絡人？這是什麼意思?
此時回答是丁俞一定會發生小型爭吵，章溫希回答道：“領導給我發的檔案讓我看。”
“最好是這樣。”林亦際嗤之以鼻。
章溫希扶額，如果林亦際的偵查水平用在戰場上，他相信這位一定是一個出色的偵察兵，給敵方帶來大麻煩，但是林亦際用在他身上，那麼這就是對他的大麻煩。
章溫希一頓飯心情轉變多次，和領導吃飯也不至於如此。
打工人的痛苦簡直就在此了。
他心裡五味雜陳，吃下去的東西也變得沒味道起來。
林亦際還在叭叭他的小嘴，此時一聲電話鈴起，兩人都摸向自已口袋，章溫希後知後覺這不是他的鈴聲，於是看著林亦際。
林亦際把手機掏出來看清來電人嘴角就拉下去了。
他匆匆地走出去，接好電話，回來臉色沉的可以滴水。突然整個局面變得陰沉而可怕，章溫希主動開口詢問，得到沉默的回覆。
所有人都有自已的私事，章溫希不會像林亦際一樣每天刨根問底的。
兩人安靜地吃完飯，下了電梯，各種樓的燈光亮起來了，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交映出一道地上的銀河帶。
“心情不好的話，要不去一個我經常去的地方？”章溫希不知道為什麼自已會這麼提議，既然這麼說了，那就這麼做吧。
林亦際點點頭，這是預設了。
章溫希指揮他把車停在穿過整個城市的江邊。帶著林亦際往水邊走。
林亦際靜靜地跟著他。難得一見他的嘴不說出些駭人聽聞的話，看來真遇到傷心事了。
章溫希走在天光與河水倒映的地方，星光瀰漫。
“很好看吧，不比那個酒店差。”章溫希回頭看向林亦際，眼裡像星星一樣閃著光。
林亦際一時失去呼吸的能力。
他狠狠吸一吸氣：“就這樣，還可以吧。”
章溫希知道這是他這種口是心非的人最高的稱讚了。
“我以前在這工作，遇到氣了喜歡在這走，雖然可能比不上大酒店透明電梯向外看那麼壯觀，但世間有小小一隅也很讓人滿足了。”
章溫希繼續說：“如果遇到不開心的事了，總要找種疏解的方法，與別人談心也好，自已發洩也罷，但總不要憋著，憋下去對身體不好呢。”
“你還年輕啊林亦際，雖然我總覺得你像小屁孩一樣，可是你和大學的時候不一樣了，你不愛笑了，生活的苦會平等的壓在每個人身上，但我們要學會把它們扔掉。”
“要開心啊。”章溫希對著他笑起來。
向日葵的頭總是會朝向太陽，林亦際希望自已可以永遠被章溫希注視著，他也希望自已成為太陽。
“我知道了。”林亦際回答道，“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不見了，希望你不要忘記我。”
“這怎麼可能啊？”章溫希笑的特別開心。今天應該是一切禍事終止，向前一步邁進的好日子，“這種傻話你以後還是不要說了哦。”
林亦際點點頭，他久違地正常笑起來，這笑不是狡黠或者嘲弄，是發自內心的愉悅。
“年輕人開心點多好啊，運氣會變好的。”章溫希樂於看他態度的轉變。
“章哥你明明也沒有比我大多少啊，天天年輕人年輕人的，說的你有多老一樣。”
林亦際開始貧嘴了，那章溫希想讓他開心點任務也就結束了。
河邊星河燦爛，長路盡頭總有燈火。
逛的時間很久了，章溫希和林亦際開始回頭走。
林亦際盯著章溫希的背影，心中的喜歡如泉噴湧，又像掉了龍頭的水管，一旦擰開就再也關不上。於是蔓延開來，鋪滿林亦際的整個心臟，他拼命的抑制住這種情緒，把翻湧的水關進匣子裡。
這是日久生的情，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也許是他和章溫希見的第一面吧。那時章溫希還是學生會成員，上一任主席還沒有退位，章溫希已經基本確認為下一任了。沒有人對此有異議，因為章溫希從頭到腳都是很優秀的存在。
他覺得章溫希是個虛偽溫柔的人，像他哥一樣，於是他故意闖下一次又一次的錯，等著章溫希撕下虛偽的面具對他歇斯底里。
但是他失策了，章溫希哪怕對他犯下的罪行再怎麼無言，也從沒有拉下臉或間離他的無能。
可是這種捉弄成了林亦際的習慣，等他回想起自已乾的蠢事和自已小孩般想引起章溫希注意的舉動時，章溫希已經開始疏遠他了。
他後悔不已，又拉不開面子去服軟，害怕章溫希和別人在一起，私底下悄悄掃除很多情敵。
然後章溫希就離開了，他沒有他的聯絡方式，找啊找的，也不知該如何訴說自已的情緒。
荒裡荒唐的同居，荒裡荒唐的讓他給自已做飯，每一步都是他傻傻的一廂情願，也不知道這樣會不會讓章哥不高興。
可是他的章哥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待人啊。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林亦際又想起來那個電話，心臟疼的像是被攥起來。
但他是要成為章溫希太陽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