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挑撥離間
師傅比我想象的還要年輕，也就廿剛出頭的樣子。身材高挑，眉目清秀，稍微有點闊口。
那嘴一開啟，那可真的稱得上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
說實話，見他第一面我確實是有點喜歡他。
師傅把我帶回他家，他剛新婚的老婆——我師孃從房間裡面迎了出來。師孃很漂亮，也很時髦。一頭波浪卷，身材微豐，說話輕聲細語，聲音帶著鄰縣的口音。
因為師傅一路上都在跟我聊天，沒有一點架子。我便把平常我爹地告訴我學徒時師傅有多麼多麼嚴厲的話丟過一邊了。
在我心裡我們要做新時代師徒的楷模——像朋友一樣相處。
但對於漂亮的師孃，我還是很尊敬的。我恭敬的叫了聲師孃，她大大方方的答應著。然後寒暄了幾句，便回房裡去了。
師傅便給我安排住房。
師傅家的房子很大，是鄉下那種最常見的三間瓦房。後面還有獨立的廚房和豬圈茅房。——總之比我家的房子大很多，而且外牆四壁全都是青磚砌成的，顯得比周圍那些用土磚砌的房子高檔的多。
這麼大的房子只有我和師傅兩口子一起住，對於住的環境我是百分之一百的滿意。
來的時候剛剛過完元宵節，師傅告訴我說：正月裡沒什麼事可做，你現在只管玩，到吃飯時間師孃做好了會叫你。
有十幾天的日子，我除了每天早上起來去村頭井裡提滿一缸水之外，基本上無事可幹。師傅白天很少在家，師孃一個人在房間裡面很少會出來。
我有自已單獨的房間，沒事幹的時候便也躲在房間裡面寫點小文章日記什麼的。我覺得學徒弟並不象我爹地說的那麼恐怖——師傅師孃多麼多麼嚴厲苛刻啦，師傅家的家務活田裡活都得幹啦，吃飯不敢夾菜，不敢吃太多啦等等……
好像跟在我自已家裡沒多大區別，我仍然有大把的時間躲在屬於自已的空間裡構思寫作。
師傅兩口子的衣服師孃沒要我洗，我只要洗自已的衣服就行。無事可幹，又沒有什麼可寫的時候我便圍著師傅的房子前後瞎逛。
師父的房子地處村子的邊緣。前面和右邊都沒有人家，是一片連起來的空地。後面和左面各有一條石板鋪成的路。
一間間或土磚或青磚的瓦房依著石板路建在兩側，形成了兩條幽深的巷子。
我走在後面的巷子上，想看看這村子有多大。
“你是滿狗新帶的徒弟嗎？”滿狗是師傅的名字，我看向說話的人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是一箇中年人，站在一間向著巷子裡開的小門門口跟我招呼：“進來坐一下？”
這間房子離我師傅的房子只隔了兩間房，我禮貌地笑著：“謝謝啦，我四處走走，熟悉熟悉一下！”
“沒事的，進來玩一下吧！”中年男人很熱情：“以後就是左鄰右舍的，就該走動走動！”
看他挺真誠的，我也想了解了解我師傅的情況。推辭了幾回之後我就在那人執意邀請之下到了他家。
那人很熱情，並沒有把我當成十六七歲的孩子。而是跟招待大人一樣，又是上煙又是上茶讓坐，搞得我十分惶恐。
互相禮貌地問候了一下各自家庭情況，我便有意識地向他打聽師父的一些情況。我最關心是我師傅的手藝到底怎麼樣？主家多不多？——這都直接關係到我學藝的！
中年人輕蔑一笑：“你跟滿狗學手藝？他自已都還沒有出師呢！”
我心裡微微有點不高興：這麼明顯的離間，這是真把我當成不懂事的孩子了——怪不得硬要我到他家裡玩，原來目的在這裡呢！
我不動聲色，裝作不在乎的樣子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哪裡全靠師傅教，徒弟超過師傅手藝的人多得很呢！”
中年男人點點頭：“那倒是！”然後話頭一轉：“不過別看滿狗手藝不行，人確實是厲害，調皮是真調皮！”
（這裡調皮不是書面意義上的調皮搗蛋。在我們那裡是夸人聰明，有手段的意思，跟忠厚的意思剛好相反。）
我警惕的看著他，想聽他說又暗暗提醒自已：這人肯定跟師傅有嫌隙，不可以相信他的話！
“你師傅家裡有四兄弟，總共才一個三間房，本來住的地方都沒有，愣讓他搞到了那麼大的一棟房子！”中年男人毫不掩蓋他的嫉妒。
見我有些疑惑，他解釋說“他現在住的這個房子是村裡之前一個絕戶家的。那個老太婆無兒無女一個人，家裡還有點積蓄。村裡有多少人打她的主意，沒想到讓你師傅三扇兩扇給扇暈乎了，讓你師傅做了她的崽，房產什麼的就歸你師傅了！”
這個應該跟我沒什麼關係，我繼續微笑著聽。
“滿狗這張嘴是真的厲害，能讓活魚眨眼，死魚還魂的。他老婆你師孃就是被他騙來的！”中年男人是鐵了心想要說服我。
不過，我師傅嘴巴厲害應該是真的。他一開口，那感染力十足。
“你知道他為什麼急著找徒弟？他是想穩住他老婆。他騙他老婆說他有多少多少工地，多少多少主家，一年到頭根本就忙不過來。他老婆就信了說：那你怎麼不收徒弟？
知道他底細的誰會把孩子給他帶呀？所以才找了你這麼遠的！”然後好奇地問“你離這裡十幾里路遠，他怎麼找到你的？”
“我姨父跟他是表兄弟！我姨父介紹的！”我實話實說，我相信我姨父——雖然不是親的，但他為人很實在，跟我家關係也好，他絕不可能坑我！
中年人還在說“這傢伙滿嘴跑火車，撒謊成性，平時沒一句真話。你小心別被他騙了！”
我坐不住了，推說“時間太長了怕師孃會找！”便起身走了出來！
他仍舊日把我送到小門口巷子裡，意味深長地跟我笑著說“你師孃挺漂亮的！”
我走在巷子裡，腦中還在想他的話有多少可信度——儘管我並不完全相信，但懷疑的種子是種下了。
之後我才明白，就算是仇人之間的挑撥離間——但離間的內容並不一定就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