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柱國之一宇文信,曾領兵部尚書職,先帝逝去之後辭去尚書,領羊腸道三州,加封趙國公、輔國大將軍之職。

“沒想到連趙國公也……”程蛟攥緊手掌,目光凝重。

光是泰安王與大司寇聯手就已經夠讓人害怕,如今居然還牽扯進了別的柱國大將軍。

趙靈韻沉聲道:“別亂想,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能證明趙國公也牽扯了進來,少自己嚇自己。”

程蛟垂首道:“是,可……”

趙靈韻抬手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這件事我同樣會稟報太后,一切交由太后定奪。”

程蛟道:“遵命。”

幾人繼續盯著玄光鏡,他們想看看嘉年能不能繼續問出些什麼。

地牢中,嘉年繼續問道:“元獵與馬定潮談了什麼?”

方塘荷搖頭道:“我不知道。”

嘉年嘆息道:“看來方小姐還是不想配合啊,既如此,那就只好再委屈委屈元獵公子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們交談的時候我根本不在現場!”方塘荷又怒又急,“我只是意外碰到了他們兩次!”

嘉年道:“他們做得那麼隱秘都能讓你碰到兩次,還真是挺令人‘意外’的。”

方塘荷聽到嘉年的嘲諷,臉色有點難看。

她囁嚅著說:“元大哥有事情瞞著我,我只是有些好奇……”

嘉年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他是不是瞞著我在外面有了新的知己……。就算有也無所謂,我又不是小氣的人,我只希望他能告訴我……”

嘉年有些驚愕。

他抬手扶額,大概元獵自己都沒想到,居然會因為這種事被方塘荷抓個正著。

他問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方塘荷道:“沒有了。”

“真的?”他抽出法劍蓮花,劍尖抵在元獵的喉嚨。

“真的沒了!”方塘荷都快急哭了。

嘉年收起劍,抬頭往屋外看了一眼。

趙靈韻道:“程大人,可以把方塘荷帶出來了。”

“是。”程蛟叫上徐臘九,二人一起下去帶人。

“我知道的都說了,你快點把元大哥救回來!”方塘荷喊道。

嘉年敷衍的擺擺手,“會救的會救的。”

程蛟與徐臘九走了進來。

“嘉年公子辛苦了。”程蛟笑道。

嘉年道:“你們可以帶走她了,我還得跟元獵公子聊一會兒。”

程蛟道:“公子請便。”

徐臘九把方塘荷連人帶椅子一起搬了起來,拎著她往外走。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方塘荷不斷掙扎。

程蛟笑呵呵道:“不幹什麼,帶小姐去個更暖和的地方。”

“你們!元大哥!”

三人離開牢房,方塘荷的呼聲被門板阻斷,叫喊戛然而止。

嘉年活動了下手掌,轉身面向元獵,搓搓手笑道:“好了,現在就剩咱倆了。”

他一手按起元獵腦袋,同時催動天工完相法。

他的仙法在吸收、推演過五雲的蓬萊長生法之後,在療傷與長生方面,有著長足的進步。

以嘉年如今對兩種仙法的研究,只要人死不超過七天,且肉身沒有被破壞到無法修復的地步,他就有辦法把人救回來。

不過對於高出自己太多境界的修士,沒什麼作用就是。

天工完相法的法力從元獵印堂穴流入,上至百會穩固神魂,下過承漿穴,修復人迎、氣舍、天鼎、天柱……

元獵被扭斷的骨骼、經絡、被破壞的穴位一一復原。

像是從一場噩夢中驚醒,元獵啊的一聲深吸口氣猛然睜開眼睛。

嘉年放下手掌,等他把氣息喘勻。

元獵抬起頭,嘉年打招呼道:“你好,元獵公子,咱們又見面了。”

元獵目光微轉,掃視過周圍環境。

他牽起嘴角,強笑道:“能在這裡與仙師重逢,當真是讓人意外。”

嘉年無奈道:“我也挺意外,你一下子就消失不見,可給我找了好多麻煩。”

元獵笑道:“那我是不是該給仙師道個歉?”

嘉年道:“這倒不用,咱倆的賬早就兩清,該跟我道歉的人,應該是那群擅自把我牽扯進來的傢伙們。”

元獵抬眼問道:“仙師也是被太后請來問我話的?”

嘉年點點頭。

元獵道:“不知太后給了仙師什麼好處?如果仙師願意助我脫困,司寇府願意付出雙倍的價錢。”

嘉年笑道:“元公子好涵養,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記挖人。但就目前狀況而言,我也不能答應你。”

元獵笑道:“凡事總得試一試,至少我認識的仙師,一直是個手段極為高明的人。這個地牢能困得住我,但絕對困不住您。”

嘉年拎過一張馬紮,在他面前坐下,拖著下巴說道:“難得你這麼看得起我,不過,就算沒有太后這層關係,我也不能答應你啊。”

元獵問道:“錢不夠?”

憑他與嘉年打過交道的經驗,眼前這人是個行事風格十分野修的人,只要酬勞足夠,萬事好商量。

不過這個好商量,至少得被扒下一層皮。

嘉年搖頭道:“不是。”

他看向元獵,說道:“因為你在大司寇那裡已經是個死人了。”

嘉年把元興如何以元獵的死向皇帝發難的事告訴了他。

“……你們在鵲鳴谷消失,但大理寺與刑部的人,根本沒打算仔細搜查,看來對大司寇來說,死去的你,比活著的你更有利用價值。”嘉年淡淡說道。

元獵沉默片刻,笑著喃喃道:“果然如此麼……”

嘉年問道:“你不傷心,不生氣?”

元獵坦然道:“還好,換了我也會這樣做,只是我會做得更隱蔽些,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絕不吭聲,一旦決定發難,務必要置敵於死地。”

他搖頭嘆息道:“父親做得太過火了,泰安王還沒進京,造反的流言就已經滿天飛,這樣當然會引來皇帝與太后的注意,萬一兩人同仇敵愾,豈不是更加麻煩。”

嘉年道:“也許他是為了掩護什麼人呢。把注意力全部吸引過來,好讓暗中的行動更加順利。”

“暗中的什麼人?”

嘉年緩緩道:“比如說登化兵備道馬定潮。”

元獵瞳孔收縮了一下,他問道:“是方塘荷?”

嘉年笑道:“別怪她,是我用你的性命作威脅,她才不得不配合。”

元獵搖頭道:“我沒怪她,這是她的天性,我敢把她帶在身邊,就是因為她完全是我的人,也只有她是我的人。”

即便他是大司寇之子,地位顯赫,也不代表身邊的任何人都可以信任。

不如說正因為他的身份顯耀,所以身邊才沒有幾個可以相信的人。

“因為利益而靠近我的人,必定會為更大的利益離去;因為權力而靠近我的人,也必定會因為權力的崩塌而逃離。只要條件足夠優厚,就算反捅我一刀都不會有什麼奇怪。”元獵道:“但只有她不會背叛我。”

“你那個武夫護衛呢?他對你不也是挺忠心的。”嘉年想起了宇文勝泰。

“他?”元獵冷笑:“不過是別人放到我家裡養的一條狗罷了,他的主人另有其人。”

宇文勝泰戰死了,被王定稍打死,也是他自己求死。

因為他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出賣宇文信。

“不過我還是得謝謝他,至少在跟著我的這些年裡任勞任怨,甚至還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與尊嚴。”元獵有些失落的說道。

失去這樣一位忠肝義膽的護衛,他心裡也不好受。

嘉年問道:“你見過馬定潮兩次,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們都談了些什麼?”

“不能。”元獵笑道。

嘉年驚訝:“這個時候還嘴硬,可沒好處。”

元獵道:“非也,而是我真的不記得。”

“這傢伙……”程蛟的眼神有些煩躁。

趙靈韻問道:“怎麼回事?”

程蛟道:“回大人的話,卑職審問他多時,以我們得到的訊息一一與他對照,可不管我們問什麼,他都只有一句話,不知道。”

趙靈韻問道:“即便動刑,也沒問出一點半點?”

程蛟苦笑搖頭:“沒錯,所以卑職才把希望賭在方塘荷身上,現在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真的不清楚。”

趙靈韻凝眉沉思。

如果只是凌亂的線索被他糊弄過去倒也罷了,可方塘荷與元獵他自己都已承認跟馬定潮見過面,談過話,這個時候再說不記得,不是糊弄人麼。

嘉年走近元獵,淡笑問道:“你覺得我信麼?”

元獵看向嘉年,眼神中有種詭異的意味。

他再次重複了一遍。

“我記不清了。”

嘉年抬眼看向他,目光像是要深入他的心底。

他凌空畫符,指尖符籙變成一點靈光,落入元獵胸口,隨後分成兩粒,分別去往他的心境與靈臺。

元獵身體忽然顫抖起來,嘉年眼神一緊,飛速後退。

兩道金光分別從元獵的眉心與胸口射了出來。

嘉年身體後仰,堪堪躲過,卻還是被這兩道光劃傷了身體。

趙靈韻等人跟前的玄光鏡猛然破碎,道法流光似飛雪般四濺。

“這是……”程蛟瞳孔不斷地顫動,無比驚駭。

之前審問元獵的時候,沒發生過這樣的事。

趙靈韻冷聲道:“下去!”

“遵命。”程蛟這邊剛回答完,徐臘九與車伕便一馬當先衝入牢房。

二人像一陣風從身邊吹過。

程蛟悚然。

徐臘九的功夫他知道,可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車伕,竟然都有如此實力。

兩名武夫眨眼來到地下牢房,五尺厚的精鋼大門被刺出兩個前後透亮的窟窿,就連門後牆壁也被洞穿。

徐臘九神色凝重。

這個威力,即便是換做自己也擋不住。

二人拉開大門,看到裡面。

元獵已經失去了意識,嘉年仰面躺在地上,脖子與右肩膀各有一道血槽,正往外汩汩冒著鮮血。

“喂!你沒事吧!”徐臘九上前扶起嘉年問道。

嘉年艱難的回了他一個白眼,捂著喉嚨說:“我看上去像沒事麼?”

車伕探了探元獵鼻息,說道:“還活著。”

趙靈韻隨後下來,連忙問道:“公子,你還好麼?”

天工完相法自行運轉,他脖子與肩膀上的血被止住。

“還好,死不了。”

趙靈韻鬆了口氣,沉聲喝道:“程蛟!”

程蛟愧疚道:“沒想到他還藏有這種手段,是卑職失職。”

嘉年抬抬手說道:“不怪他,是對方手段高。”

“公子?”趙靈韻疑惑。

嘉年目光轉向元獵。

“有人在他心湖與識海中施加了陣法禁制,一旦察覺到有人闖入,便會發動攻擊。神魂兩處都像是被大山一樣的陣法壓得死死的,難怪什麼都記不得。”

……

……

大司寇府中,史科朗抬眼問道:“怎麼了?”

他面前一個打譜青年說道:“施加在元獵身上的禁制發動了。”..

“哦?這麼說大少爺還沒死,這倒是個好訊息。”史科朗笑道,“怎麼說?”

青年起身說道:“把他帶回來,他知道的那些,不能落在別人手中。”

“能確定到他的位置?”史科朗問道。

青年掐指推算,“還不行,地點有些模糊,不過應該距離京城不遠。”

史科朗道:“我出去搜一遍。”

青年淡笑道:“不必,我留下的手段又不止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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