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康城外官道上,一輛馬車疾馳向城外某地。

趕車的人是一名身材矮小敦實的大漢,他揮舞著馬鞭,兩匹汗血寶馬撒蹄狂奔。

車內嘉年與趙靈韻相對而坐。

嘉年閉目養神,趙靈韻正磨著一把劍。

劍身清冷,寒光幽幽。

她手指輕彈劍身,發出一道嘹亮劍鳴,然後美眸微側看向無動於衷的嘉年。

瞧他這副氣定神閒的樣子,趙靈韻心中不禁有些服氣。

太后答應讓他去見元獵,卻也有兩個條件。

一是不能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二是必須封住大部分修為。

再加上隨同看護的兩個人,等於是把性命完全交了出去。

嘉年卻都答應了下來。

要知道嘉年境界不過絳府,修為大半被封之後,戰力頂多到結廬境。而趙靈韻是金丹,加上外面趕車的堪比金丹的武夫。

二人此時若暴起發難,嘉年唯有死路一條。

趙靈韻收起長劍,橫放在膝,雙手託著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嘉年。

她心中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目的,能讓嘉年不惜以身犯險至此?

是為了高官厚祿?還是長公主本人?

若是前者,太后同樣可以給他,可如果是後者的話……

趙靈韻不禁搖頭。

唯有這個絕不可能。

嘉年忽然開口問道:“我們是不是要去鵲鳴谷?”

趙靈韻明眸中閃過一絲驚訝,笑道:“公子是如何知曉?”

嘉年淡淡開口道:“猜的。”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在夏城的時候也曾這麼做。

“刑部與大理寺,就沒有仔細勘驗現場?”

趙靈韻笑道:“大理寺全都是娘娘的人,刑部雖然屬於大司寇,可不知為何,刑部的人好像也沒有再查一遍。倒是省了我們許多功夫。”

嘉年淡笑道:“大司寇倒是真狠得下心。連自己兒子的死活,都不上心。”

趙靈韻道:“大司寇是九品以上的武夫,又正值壯年,生育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嘉年補充道:“若真能藉此發難,扳倒皇帝所支援的文臣一黨,也正合他的心意。”

趙靈韻笑道:“公子慧眼如炬,小女子佩服佩服。”

嘉年睜開眼道:“還有件事我想不明白,王定稍為何如此在意榮凝死活?”

“公子還有想不明白的事?”趙靈韻戲謔道,“我還以為公子無所不知,學究天人呢。”

嘉年笑道:“我不是神仙,不可能事事都知道。”

趙靈韻疊起修長美腿,穿著繡金鴛鴦靴的小腳腳尖指向嘉年,她細嫩手掌撐著下巴說道:“為了愛情唄?”

嘉年問道:“他二人是相好?”

趙靈韻說道:“不是,是王定稍一廂情願。”

榮凝與方曉田的夫人是孿生姐妹,方曉田的妻子過世之後,是榮凝一直在照顧方塘荷與方曉田。

榮凝愛慕方曉田,可方曉田只愛死去的妻子,對他來說,榮凝是他的家人、他的妹妹。

方曉田與王定稍年輕時相逢於江湖,同生共死過許多次,後來家世更好的王定稍進了元武殿,畸零戶出身的方曉田則投軍入伍,一路遷升。

最終二人在京城再次相逢時,已經是方曉田結婚的時候。

宴席上王定稍對榮凝一見鍾情,方曉田也樂見其成。

可榮凝卻不同意,因為當時的她就已經愛上了自己的姐夫,又豈會答應嫁給王定稍。

“……方曉田在夫人亡故之後,消沉了好一段時間,那個時候都是榮凝在照顧他們父女二人和整個方府,勞心勞力到吐血。王定稍實在看不下去,便去與方曉田理論,吵著吵著兩人就打了起來,方曉田差點死在王定稍掌下,被榮凝含淚阻止,王定稍身受情傷,悲憤離去。從此以後,雙方便老死不相往來了。”

聽著趙靈韻侃侃而談,嘉年心中嘆息,都是痴情人啊。

他抬眼看向趙靈韻:“趙尚宮倒是瞭解得十分清楚。”

趙靈韻笑道:“宮裡待著無聊時,我就會去翻翻某些在籍武夫的生平,他們的故事可比江湖演義有意思多了。”

她好奇問道:“公子可有心儀的姑娘?”

嘉年重新閉上眼:“跟趙尚宮應該沒關係吧。”

趙靈韻來了精神:“那就是有了,是誰?長公主?”

“啊?為啥是她?肯定不可能的好吧。”

“是陸承焉?”

“不是。”

趙靈韻眸光閃動:“連這兩位都不是,莫非是……官元霽?”

如果是她,倒是能解釋的通。

容貌氣質實力冠壓一洲的絕代仙子,哪個不愛。

嘉年道:“靈韻姑娘如此身份境界,還是多想想修煉上的事吧,光想這些有礙修行。”

趙靈韻哼了一聲。

“假正經。”

……

……

鵲鳴谷中,方塘荷穿著一件厚厚的棉衣走出屋子,來到廊下地板上,對院中一道頎長身影憤怒喊道:“你們還要把我們關多久!”

院中雪深數尺,以方塘荷的身高,一腳邁下去,雪會直接埋到她的脖子。

屋外周圍雪地,有些地方坑坑窪窪,就是她幾番嘗試的結果。

施展輕功站在雪地上的男人沒有回應,樸素的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冷冰冰的像塊石頭。

他什麼也不做,就是這麼一直盯著方塘荷。

方塘荷氣得咬牙切齒。

“如果我功夫還在,非把他打得滿臉桃花開!”

屋內有人喊道:“方小姐進來吧,外面冷得很,小心別感染了風寒。”

方塘荷恨恨轉頭,望向屋內一人,胸中怒氣更盛。

那人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面龐白淨,一身玄衣,唇上有一抹一字鬍鬚。

他此時正清閒品茗。

方塘荷罵道:“少在那裡假慈悲!”

程蛟目光移開茶杯笑道:“我是真擔心你,萬一你要是有個好歹,我怎麼跟方兄交代。”

程蛟是元武殿的武夫,與王定稍是同一輩。

方塘荷冷笑道:“你要是想跟我爹有個交代,那就放了我去見他。”

程蛟笑道:“當然可以,只要你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就放你回去跟方兄團聚。”

方塘荷道:“知道的我都說了,你們還想問什麼!”

程蛟笑道:“方姑娘是明白人,知道我想問什麼。”

“本姑娘不知道,還請大人明示。”方塘荷冷眼看著他。

程蛟嘆了口氣,端著茶杯站起身。

他剛向前走了兩步,方塘荷就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

程蛟抬手示意自己不會威脅到她,可他的保證,方塘荷一點都不會信。

程蛟說道:“方小姐,你說你這又是何苦呢。令尊允許你跟元獵交往的真正原因,你會猜不出來?在下不過是想要一個答案,這個答案只有姑娘你才能問出來。可你如此不配合,讓在下很難做呀。”

方塘荷眯起眼笑道:“你難做,我就更高興了!”

程蛟問道:“如果令尊也難做,姑娘也會高興麼?”

方塘荷眸光微動。

程蛟便知道有戲,他繼續說道:“姑娘也知道,令尊是太后的人,方兄讓你接近元獵,不過是為了問出大司寇與泰安王之間是否相互勾結,如果有,又是如何部署的。此事有關朝廷安危,姑娘卻因兒女私情置家國大義於不顧,你可以為愛情飛蛾撲火在所不惜,可方兄又該如何面對太后、面對朝廷?”..

方塘荷道:“我爹對南齊忠心耿耿,天地可鑑。你們休想汙衊他!”

程蛟冷笑說:“忠心耿耿?那他為何要趕走榮凝,還知情不報?”

姨母……

方塘荷心下一緊,下意識地攥起手掌。

程蛟目光瞥了她一眼,淡淡說道:“榮凝最先發現你早已將身心託付給了元獵,甚至還將太后囑咐你爹的話全都告訴了他,並許諾如若起事,你可以做內應,對不對?”

方塘荷驚駭抬頭,嗓音艱澀道:“你們為何知道。”

程蛟道:“你爹本該殺了榮凝,可他沒有,我們找到了她。”

方塘荷厲聲追問:“你們把姨母怎麼了?”

程蛟笑道:“要說你們這一脈的女子還真是痴情,為了自己心愛之人,家國禮法天下蒼生,什麼都可以不顧。我們審了她半天,她一個字都不肯說,可是隻要提起方兄和你的名字,她就願意乖乖配合。”

“你無恥!”方塘荷怒極,手掌扇向程蛟的臉。

程蛟輕鬆躲開。

方塘荷再扇,連續幾次都沒打中程蛟一下。

程蛟一邊躲一邊笑道:“方小姐,你就不好奇我跟你聊了這麼久,元獵到哪裡去了?”

方塘荷動作一頓,眼中閃爍著怒火。

程蛟得意一笑:“元獵公子,如今正享福呢。”

方塘荷道:“你什麼意思?”

程蛟笑道:“還能有什麼意思,你想想,我們一般要從誰嘴裡撬出什麼話,最擅長的是什麼?”

拷問。

方塘荷道:“你們不敢,他是柱國之子,沒有絕對的證據,你們不會傷害他!”

程蛟笑了笑,放下茶杯,左手握著右手手腕放在身前,苦口婆心的講:“方小姐,就跟你為了元獵公子可以奮不顧身一樣,我們同樣可以為了南齊的安定捨生忘死。”

他一步步靠近方塘荷,臉上不見了笑容。

“沒有絕對的證據又如何,哪怕只有一絲苗頭,也足夠我們對他動刑,只要能挖出他知道的東西,為此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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